第三十八章 寧為夢碎
“如果一個人迷失在自己的夢境中，那么如何才能脫離呢？”
沉默，漫長的沉默，氣氛突然變的壓抑，艾翁的先是思索陳楓的問題，隨后整個人陷入了錯愕之中，臉上滿是難以置信，身體開始劇烈顫抖，樹瘤一樣虬結(jié)的頭部開始瘋狂的蠕動，原本零零散散散布在頭頂?shù)娜~子，簌簌飄落。
樹人看向眼前人類的目光變得兇厲，低沉的聲音中再也沒有剛剛的祥和平靜，充滿著威脅與恐嚇。似乎又變成了那個‘無情者艾翁’的樣子：“如果真的沉浸在了夢中，又何必醒來呢?”
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艾翁驟然望向了不遠(yuǎn)處的莉莉婭。
正在嬉鬧的莉莉婭感到感到皮膚微微刺痛，一種被惡意鎖定的戰(zhàn)栗感爬上了心頭，這是面對‘死亡’時的感覺，下意識的望向身后的陳楓，卻正好對上了一雙充滿殺意的眸子，黃綠色的瞳孔中布滿了血絲。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讓記憶中和藹可親的艾翁叔叔變成了這般恐怖的模樣，小鹿能夠感覺到，此刻艾翁叔叔的強大，遠(yuǎn)甚于‘死亡’，甚至超過了那只黃色火人。
并沒有像以往面對‘死亡’時所作的那樣，選擇逃跑，而是選擇與陳楓站在了一起。
迅速的跑回了陳楓的身邊，用身體擋在了少年身前，橫舉木杖，看起來一副無畏的樣子，其實連舉起木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本源的封禁對自己的孩子并無效果。
“這次，輪到莉、莉莉婭保護你了，人類?！?p> 在劍拔弩張的氛圍中，陳楓卻是絲毫不受影響，臉上滿是笑意，艱難的伸出手撫摸小鹿頭頂?shù)你y發(fā)，顫抖著將上面粘蹭的枯枝碎葉一根根挑出，把頭發(fā)重新理順。
“要注意形象呀，小鹿！”
“可、可是我們可能就要死了，你、你快跑吧，人類?！?p> “我曾答應(yīng)過你要共同面對死亡，此時又怎能出爾反爾?！?p> “你、你快走??！人類?！鄙倥辜钡拇叽?，聲音中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耙?、要記得小鹿??！陳楓?！?p> “傻狍子。”將剛剛理順的頭發(fā)再次揉亂，陳楓望向了對面的樹人。
“怎么還不動手呢？艾翁閣下?！?p> 艾翁暗恨自己剛剛的失神，竟然讓莉莉婭跑了陳楓的身邊，看著那只始終搭在莉莉婭頭頂?shù)氖?，陷入到了猶豫之中。
陳楓撫摸小鹿的銀發(fā)，笑著問道：“莉莉婭，你說，如果夢醒了，那么夢里的世界還會存在嗎？”
小鹿將木杖擋在身前，戒備的看著不遠(yuǎn)處的樹人，答道：“如、如果夢醒了，夢也就停止了！”
“那可不一定呢！說不定，夢會繼續(xù)延續(xù)下去，就像是奔騰的河流，最終能夠匯入大海，您說呢？艾翁閣下?！?p> “也、也許吧?！睒淙似D難的開口，語氣中充滿了苦澀。
“莉莉婭，其實，你……”
眼看陳楓就要將一切和盤托出，樹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中布滿了絕望的灰敗，然而當(dāng)發(fā)現(xiàn)陳楓的停頓后，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面露哀求的看向少年。
“呵呵呵，自然的饋贈都有其代價，您說是嗎，艾翁閣下？”
“……”樹人的臉上露出了不甘之色，可是他卻不敢嘗試，不敢用整個世界的存亡去與眼前的少年賭命，畢竟，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無情者艾翁了。
“自、自是如此，定會讓您滿意，陳楓閣下，請在此處暫留一宿，明日我將親自送二位啟程?！?p> “那就多謝了！”
……
帶著滿臉不解的莉莉婭，陳楓來到了一處隱藏在林間的木屋。
木屋并不大，里面的陳設(shè)也是十分的簡單，但是生活所需的一應(yīng)物事卻是不缺，看起來經(jīng)常有人使用。據(jù)艾翁所說，這是他偶爾居住的地方，在這樣的屋子里，作為‘人’的一面來活著，以防止自己連思想也完全植物化。
“你、你剛剛要對我說什么呢？人類?！?p> “我剛才是想要夸你漂亮?！标悧餍χf道。
“才、才不是呢，如果只是夸我漂亮，艾翁又怎么會放過咱們?！?p> “呵，變聰明了?！?p> “人、人家本來就不笨！”
“艾翁之所以放過我，是因為你呀，有你保護我呢，我親愛的小鹿?！?p> 莉莉婭聞言挺起了胸脯，驕傲的說道：“放心吧，人類，莉、莉莉婭會保護你的?！?p> “可、可是，我們還是快走吧，艾翁叔叔好嚇人?！?p> “怎么，現(xiàn)在不覺得艾翁叔叔是個好人了，他可是給了你好多的帝柳汁呢！”陳楓的目光飄香了夢之杖上懸掛的瓦罐。
“可、可是他卻想要殺了我們?！鄙倥畬⒔裉觳烧娜罂诖咏唤o陳楓，想了想，又把木杖上懸掛的瓦罐取下：“能、能不能把我的東西也裝到你的口袋里?！鄙倥低登浦悧鞯难澏?。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不怕我偷吃嗎，特別是帝柳汁，你舍得給我嗎？”
“你、你不能吃完，要給小鹿留點?！崩蚶驄I可憐兮兮地看著少年：“最好能夠多留一點?！?p> 被陳楓岔開了話題，小鹿果然忘記了詢問陳楓到底想要說什么的問題。
“那么今天晚上，同樣拜托你了！莉莉婭?！?p> “放、放心吧！”
拜托小鹿晚上保護自己這樣的話并不是托詞，陳楓整個晚上都挨著莉莉婭躺在一起，保持著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的距離，閉目冥想。
奧米卡亞蘭的夜晚安靜又神秘，偶爾有動物的嚎叫，卻又很快停止，像是害怕驚擾到什么物事，陳楓時刻留意著小屋周圍的動靜，只有蟲鳴間歇響起，直到森林微微放亮。
身邊的少女睡覺也不安生，一直在胡亂的扭動，這讓陳楓有些好奇，真的有人可以在夢中睡覺嗎？
在外顛沛流離的生活讓陳楓習(xí)慣了用冥想代替睡眠，這是劍塾里的法門，不同于最開始的幾次，會在冥想中睡著，此時已經(jīng)能夠冥想整夜之久，甚至能取得比睡眠更好的休息質(zhì)量。
…………
早晨十分，少女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不遠(yuǎn)處人類那張算不上英俊的臉龐，稍稍安心，目光順陳楓胸膛下移，看向了褲子的口袋。
‘那里到底是什么樣的，竟然可以裝這么多的東西?！蛱焱砩?，陳楓可是將三個麻袋以及一個瓦罐全部裝在了褲兜里，這讓莉莉婭的好奇像是貓爪在心中抓撓。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向下探去，終于進入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地方。
“什么嘛！原來只有這么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