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花街
沿著街上的石板小路向西行進,陳楓并不熟悉京都的道路,卻能夠根據(jù)地圖找到這家位于島原叫做‘魚品’的茶屋。說是茶屋其實就是伎館的別稱,陳楓并不意外,作為殺手,每天都在生死間求活,會來這種地方放松也是常態(tài)。
這個時代沒有路燈,亥時末刻,哪怕是京都,街上也是漆黑一片,店鋪歇業(yè),百姓歸家,不見白日繁華,唯有島原花街依舊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繁華更甚白晝。
島原與吉原分別是這個時代位于京都與江戶的兩條著名花街,是官方合法的風(fēng)月之地,集中了最頂尖的游女藝妓,姿容秀麗,多才多藝,無論是書畫、音律、琴棋俱是上佳,但在這里玩樂的花費也是不菲,民間素有游街一日,千金盡失的說法。
就陳楓這點家底,在這里想要點上一夜花魁,怕是還不能夠。
一盞盞紅色的燈籠錯落有致的掛在街道兩旁屋檐拉扯的繩子上,代替了路燈的作用,為整條花街染上了一層嫣紅。藩士武士、商賈豪紳、勾欄美人三兩成群,雕梁畫棟,紅漆綠瓦,脂粉煙云,好一副盛世風(fēng)華,戰(zhàn)火與國仇都被摒棄在這煙火長街之外。
然而,無論是幕府官員,還是倒幕志士,都是這里的??停瑧?zhàn)場與政壇上的敵我雙方,在這里可能同為某個女人的裙下之臣,甚至櫻之國歷史上的一些著名的歷史事件都發(fā)生在此地,刺殺不過是其中的點綴。
陳楓用刀鞘挑開竹簾,進入了這家叫做“魚品”的茶屋,徑直走到了一樓角落的一張靠窗的空桌,將斗笠取下,立在桌側(cè)。拒絕了介紹姑娘的小廝,摒退了幾個想要靠近的濃妝女子,點了一壺清酒,兩碟小菜,坐在茶屋的角落,觀察往來之人。
此時,夜色已深,客人們陸續(xù)離開,多已盡興或是找到了今夜的伴侶上到茶屋二樓共赴下一場歡愉,就連待在欄桿后面等待客人挑選的游女與藝妓也是所剩不多。
樓上隱約傳來木板的擠壓的‘吱呀’聲,以及男女的喘息與呻吟,坐在木質(zhì)隔欄后的女人慵懶的調(diào)笑,手持鍍金的細(xì)長煙桿吞云吐霧,議論近日來遇到的客人。
與這片迷離氛圍不同的是,在店鋪另一個角落里坐著的兩人,一個身形矮小的少年,有著一頭棕紅色的長發(fā),留著馬尾辮,身著和服,上身紅色,下身白色,容貌俊美,看起來像是一個女孩,只是臉上的一道從眉根貫穿下頜的刀疤破壞了這份美感。
少年同樣沒有酒伴,長刀擱置在桌子上,眼神呆滯的看著桌上瓷杯中的酒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個引起陳楓注意的是一個背對自己身穿白色和服的淡妝女子,素白布料上僅僅點綴了幾朵梅花,頭發(fā)披散在肩頭,紫藍色披肩裹住單薄的軀體,稍稍抵擋春寒。這素雅的裝扮與這條煙柳長街格格不入,這里的女子多是華服盛裝,和服的配色多以金黃、大紅、亮紫為主,配以黃金打造的頭飾,雍容華貴。
女子默默啜飲杯中酒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對往來想要搭訕的男人置之不理,只是偶爾瞟向少年的目光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不平靜,那是一種復(fù)雜的仇恨,殺意中混雜了其他的東西,也就不再純粹。
茶屋的厚重脂粉氣下,一抹淡淡的白梅幽香毅然獨立。
陳楓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多看,專心對付碟子里的烤魚。
雖然能夠在這里動手,但還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xiàn),畢竟木風(fēng)已經(jīng)成為過去,隱匿于黑暗中的殺手才能更讓人忌憚,也能夠賣一個更好的價錢。
時間漸漸來到了子時,窗外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街道上行人紛紛躲避,人煙逐漸稀少,茶屋一樓的客人也大多登上二樓留宿,欄桿后的女人知道今天不會再被客人挑選,無聊的打著哈欠,扭動腰肢離開了大廳。
坐在角落里的陳楓正在對付盤子里的點心,幾乎已經(jīng)將茶屋為數(shù)不多的菜品試了一遍。
終于,在一桌客人離開后,少年從茶屋購買了一柄紙傘,亦是拾劍跟了上去,
陳楓不緊不慢地將瓷杯中的清酒倒入酒盅中一杯杯飲盡,呼出一口酒氣,撿起立在桌側(cè)的斗笠,扣在頭上,闖進了店外的風(fēng)雨中。
雨勢加大,加重了深夜的春寒,長街上方的燈籠被雨絲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映照在濕漉漉的石板上。
遠方雨幕中的矮小身影似乎隨時都要消失在視線中,卻始終保持在視線之內(nèi)。
在離開了花街后,視線開始變得黑暗,道路也不復(fù)剛剛的平整,遠處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在漆黑的雨夜,只剩下了如棋子落地般急促的雨聲,以及少數(shù)庭院前掛的燈籠散發(fā)出的微弱白光,光線卻被雨幕壓縮至三寸之內(nèi)。
但陳楓的目光始終注視著遠處的黑暗,一抹紫光流轉(zhuǎn)于瞳孔,在黑夜中顯得格外妖異。
突然,眉頭微皺,加快速度,只是幾個閃身,就掠過了數(shù)百米的街道,隨后從地面突兀消失,來到了街邊一座二層小屋的房頂之上。
雨水澆打在鱗次櫛比的瓦片上,屋頂濕滑,卻是不能對高速馳躍的陳楓產(chǎn)生絲毫的影響,反而給了他更好的視線。
在不遠處的街道上,只見一名黑衣蒙面刺客擋在了少年身前,黑衣人手持兩柄略短的打刀冷漠看著身前的少年,在他的身后,站著幾位茶屋里離開的客人,看來他們只是誘餌。
陳楓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同行,看來劊子手拔刀齋已經(jīng)讓太多人寢食難安,欲除之后快。
傘下的少年瞇起眼睛問道“新選組嗎?”
刺客沒有回答,右手中打刀甩出,向著少年擲去,旋轉(zhuǎn)的打刀在黑夜中若隱若現(xiàn),只有偶爾射出的寒芒隱約勾勒出其飛行的軌跡,打刀直接斬中了少年頭頂?shù)募垈悖瑢忝嬉环譃槎螅宦犚魂囪F鏈撞擊聲,打刀再度飛回了刺客的手中。
原來,一根數(shù)米長的鐵鏈將兩柄打刀的末端連接在一起。
“不,和我一樣,暗殺者?!?p> 直接暴露在雨中的少年得到了答案,新選組不會使用這樣的招式。
這是一場暗殺者間的對決。
疾風(fēng)亦有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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