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把心一橫,粗暴地含住了方洵九的唇……
這不科學……
非常不科學,相當不科學。
誰來告訴我,人的意志力為什么能如此脆弱?說好的貼心小棉襖呢?為什么就成了邪魅狂狷的霸道總裁?
篝火旁,方洵九身上裹著凌亂的衣衫,正凝重思考這個嚴峻的問題。而在她邊上,剛剛三番五次把她這樣那樣的某位青年,還一臉無辜地蹲地上看著她。
方洵九咽了咽口水。
祁言跟著咽了咽口水。
方洵九開口:“剛才的事……”
祁言純潔的問:“還要?”
“要你個頭!”方洵九擰了他一把,“我是說,剛才那個我……喀,不是我。你也知道的,我非常正經(jīng),特別有自制力,還特別矜持?!备揪筒粫菢訚M面潮紅地哼哼唧唧,抱著你欲仙欲死。
方洵九頓了頓,腦子里出現(xiàn)了自己欲仙欲死的畫面……
她微微石化。
三秒后,忽然抱頭高呼:“我去!老娘的三觀!碎一地了!撿都撿不起來!”
祁言冷不防地被她的崩潰癥狀嚇了一跳,趕緊替她揉太陽穴,問:“你……后悔了嗎?”
方洵九被他這么一碰,臉上又是火燒火燎。她揮開他的手,示意他蹲回原位,盡量平復情緒道:“沒后悔,沒心理壓力,沒想再來一次,別問了,再問自殺!”
祁言苦逼的閉了嘴。
方洵九見他這種委屈巴巴的神情,不由得軟下語氣:“好了,說點正事,你是怎么知道賀子昂向我求婚的?”
“剛才……聽見了那些士兵談論。”祁言垂下眼。
“……”方洵九琢磨著回頭一定要好好整肅軍容,默了陣兒,抱起手道:“你這副老婆跟人跑了的表情是幾個意思,挺胸抬起頭來,好好聽我說話!”
“好。”祁言勉力打起精神。
方洵九又好氣又好笑,一只手指指跟前。祁言蹭過來。方洵九抱住他的腦袋,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祁言一怔。
方洵九嗤笑道:“是這樣的,我雖然年紀比你大不少,但實際上……感情這回事,我真沒什么經(jīng)驗,所以在此之前,我也沒有想清楚自己對你究竟是個什么心態(tài)?!?p> 祁言點點頭。
“說到這兒,就要感謝一下你賀大爺。”
祁言再次表現(xiàn)出綠云蓋頂?shù)膯蕷狻?p> 方洵九差點笑出聲:“放心吧,他的求婚,我拒絕了。”
祁言猛的抬頭,不敢相信的問:“為什么……”
“還用問為什么?”方洵九恨不得給他一榔頭,“不可否認,在力氣上你比我大許多,但如果我不想和你發(fā)生剛才的事,還是有辦法的。我一直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對你和賀子昂都沒有過正面的回應,算是在逃避。其實自你離開鷹堡起,我已經(jīng)意識到了情感上對你的不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陷在低靡的情緒里難以自拔,但我仍把這歸結于失去了一個學生的痛苦。直到賀子昂用求婚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像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催促我做出決定。我本身是不大愿意面對的。畢竟,從一開始,我的的確確只把你當學生?!?p> “那你為什么還要……”
祁言話沒說完,方洵九就打斷了他:“但是你卻越過了界限?!?p> 祁言:“……”
他面紅耳赤的睨著方洵九,方洵九繃著臉假裝生氣,他則是誠心實意的害羞,程度離原地爆炸只差一個導火索。
方洵九見他耳尖都要滴出血來,忍不住低笑兩聲,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剛要說什么?”
祁言的思路這才回到正軌,小聲問:“那你剛才為什么還要離開?”
說到這,方洵九就嘆了口氣:“你和我的立場不同了,你必須為你的族人考慮,而我也有我要周全保護的東西。你應該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成年人的感情觀,不是能用喜歡與否這個單一的標準來衡量的,哪怕我心里再有千萬般的不舍,我也必須克制,比不得你的恣意沖動?!?p> “你在怪我嗎?”
“不,事情發(fā)展到這個程度,雖然讓我措手不及,但也不算太出乎意料,只是把進程上的步驟提前了。但我還是得提醒你,不要忘了,各自的立場,我這么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祁言似懂非懂的稍是頷首:“你和我是你和我,我的族人和你的同胞,是戰(zhàn)場上的兩方?!?p> “聰明?!狈戒湃嗳嗨念^發(fā)。
“那么,你現(xiàn)在對我……”
方洵九臉一紅:“你剛不是說了嗎,以后你都不是我的學生,是……是……”聲音突然小如蚊吶:“是我的男人?!?p> 祁言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他訝異地睜大眼,傻傻地盯著方洵九。許久,他才干澀地問:“你說什么?”
“聽不見就當我沒說?!?p> 方洵九想要轉身,祁言猛地撲過去,又將她按在了枯草上。他發(fā)燙的身子緊貼著方洵九,炙熱的呼吸兩廂交纏。他撥開她額上的發(fā),仔細替她順到耳后??粗难凵?,珍之重之,猶如得到了一生最貴重的寶貝。方洵九被他看得心癢癢,扭捏的側過頭,卻被他強硬的扳了回來。祁言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連串綿密的吻,用喑啞而魅惑的嗓音低喃:“方洵九,從今往后,我會把你放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直到,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p> 方洵九耳尖一紅,囁嚅道:“跟誰學的這些騷話?”
“不重要?!逼钛栽谒牟鳖i上輾轉。
方洵九按住他,肚子適時地叫了一聲。
祁言登時停下,相當理解地問:“餓了?”
“嗯……”
“我去獵一頭刺豬?!?p> “好?!?p> 說著,祁言就起了身,一邊穿衣服,一邊勾魂奪魄地瞄著她。方洵九刻意避開他的眼光,岔話:“拿下南郡后,地球軍處境比較艱難?,F(xiàn)在三個種族有聯(lián)軍跡象,我必須盡快趕回主力部隊和賀子昂匯合?!?p> 祁言動作一滯:“……我知道。”
“我研究過你的路線,你是準備去找噶林部落?”
“是的?!?p> “等填飽肚子,就……出發(fā)吧?!狈戒啪徛暤?。
祁言沒答話,只是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知曉現(xiàn)在說分開的事,對祁言而言,是一種折磨,便補充道:“等戰(zhàn)事結束后,如果你愿意,我們四處走走。”
祁言瞳孔驟縮。
方洵九望著山壁:“我們可以一起回地球,你不喜歡的話,當然也可以一起去其他星球看看,總之銀河系那么大,我們……”
祁言什么都沒聽進去,就只聽見無限重復的“一起”和“我們”四個字,他蹲下身用力抱了抱方洵九,呼吸著她的氣息,如同起誓一般道:“等戰(zhàn)爭結束,你在哪我就在哪?!?p> “嗯?!狈戒乓箔h(huán)住他的腰。
又是片刻的膩歪,等方洵九的肚子不爭氣的發(fā)出了一疊聲的抗議,祁言才松了手,沖她笑笑,快步走到了山洞口。
方洵九大聲吼:“刺豬獵大一點兒的,我要吃腿兒?!?p> “好!”
“還有……快點回來。”
“十五分鐘?!逼钛砸粋€箭步?jīng)_出去,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影。方洵九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人生仿佛升華了一般,輕飄飄地倒回枯草上,一面回想著兩人之間沒羞沒臊的互動心跳狂飆,一面琢磨著待會兒烤豬蹄沒有鹽真掃興。想著想著,倦意來襲,正要閉眼小憩。忽地,晦暗的山洞里,出現(xiàn)了一束黃色光暈。
這場景,似曾相識。
方洵九神情一定,剛脫口一句:“今天×了一只狗?!?p> 隨即,光暈就籠在了她的身上。
這他媽……
和劇本不同??!
方洵九來不及深思,手疾眼快地拿起石子兒在地面寫了個“神”字,下一秒,人瞬間消失不見。
十五分鐘后,祁言回到山洞,手里還提著一頭血淋淋的刺豬。他掃視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山洞,表情霎時沉了下來。他緩步走到枯草旁,歪斜扭曲的字體映入眼簾,那雙黑白分明的眸,轉瞬被赤色覆蓋……
操,大意了,居然被當眾綁票。
這是方洵九清醒后的第一個念頭。事情的經(jīng)過,應該是這樣的,她在內心分析著。有幾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存在于傳說中的人物,利用粒子高速傳送帶將她傳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趁著她被高科技坑得七葷八素時,又用特別簡單粗暴完全不人道的方式直接打暈了她這個自帶裝逼光環(huán)的天之驕子。
也不知道暈了幾天,總之,反正,就是現(xiàn)在,方驕子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神廟,幾根殘缺不全的巨型石柱聳立在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沒有天花板,很有藝術感的暴露在野外,左邊是波濤洶涌的大海,右邊是一望無垠的平原,前方是層層疊疊的佩特星苦難人民和一群非主流穿著的老姐們兒,而她自己,正癱坐在一個狹窄的鐵籠里,活像動物園供人觀賞即將解剖的實驗體……
這遭遇,不禁讓她想起了電視劇里勾引了帥氣逼人男主角犯了眾怒的小浪蹄子,在大家一致的呼聲里,馬上就要被處死的狗血橋段。
方洵九揉了揉太陽穴,支撐著身體坐直,瞅著非主流老姐們兒為首的那一人,她體型偏高偏瘦,裹著及地的黑色長裙,腦袋上戴著一頂高帽子,雙瞳異于常人,眼白居多,像個盲者。除卻她以外,其余老姐們兒都是彎腰埋著頭,而佩特星苦難人民則是跪成了一片。以這種架勢,方洵九很難不猜到那人的身份。她清了清嗓子,說:“朋友,江湖規(guī)矩,報仇之前報名號報過節(jié),再怎么說,我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被你們莫名其妙地綁來動私刑,這不好吧?!?p> “……”
“不是我吹,墳頭蹦迪靈車漂移的事我干得多了去了,這點小陣仗也算不了什么。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不要做得那么絕,好歹先知會我一聲,你們要對我干點什么?”
“……”
“容我提醒你,我身后可是有幾千萬小弟撐腰的,別一不小心沒弄死我,明年這個時候,還要請人給你們燒香上墳?!?p> 為首的女人用眼白對著她,沒有搭她的話。
方洵九身上沒來由的一陣陣刺痛,使她幾乎失去了氣力。她停歇了一會兒,又接著打嘴炮:“說實話,你們要是因為我長得比你們好看就把我抓來,這個理由我是拒絕的。抑或你們誰是祁言的老相好來坑正房的這種套路,我也反對,爸爸不參演言情劇。”
高帽子女人神情一凜,冷喝一聲:“胡言亂語!”
隨即,她單手一揮,方洵九立刻感到肩膀處疼痛加劇,宛如被人一狼牙棒打下來,摧筋斷骨。她無法控制地向一邊歪倒,兩只手下垂著,就像脫臼了一般用不上力。
她咧著嘴,似笑非笑地說:“看來,這就是所謂的精神力了。原諒我以前是唯物主義者,對你們這種黑科技還一直不相信,嘖,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大祭司?!?p> 高帽子女人神情輕蔑,在一眾恭敬卑微的人里顯得鶴立雞群。她面無表情的看著方洵九,用法官審判罪人的語氣寒聲道:“你知道我們抓你的原因嗎?”
“不難猜?!?p> “那你還說這么多廢話!”
“習慣了,我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太犀利,一般人扛不住。”
“……”
大祭司惱怒的又是一揮手。方洵九吃痛,整個人都靠在鐵籠邊上艱難地喘著粗氣。即使這樣,她仍然不打算求饒。
“大祭司一直在背后利用雇傭兵暗殺幾個種族的指揮官,我有點好奇,你有能抓住我這技術,怎么當時殺薩爾那王八蛋還失敗了?”
大祭司擰眉。
方洵九聳肩:“看來,這次單純的是運氣成分,怪我沒看黃歷,對嗎?”
“……”像是被人說中,大祭司的臉色白了一瞬,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冷傲的神色,一根手指隔空指著方洵九的眉心,朗聲道:“你該懺悔?!?p> “懺悔什么?”
“鷹堡的靈魂,都是你的罪孽。你余下的生命,應該用來乞求他們的寬恕。鮮血沾滿了你的雙手,殺戮是你露出的丑惡嘴臉?!?p> 方洵九默了默,驀地輕笑出聲。
那笑聲在如此肅穆死寂的氣氛里,格格不入。就像大家都在看一出史詩大片,而她在看一場荒誕默劇。
她笑得前仰后合,音調極具諷刺:“我就說,你抓我是想干什么,原來是要踩著我的骨頭充當偉人。我就問一句,你知道什么是戰(zhàn)爭嗎?”
大祭司默然。
方洵九嘴角的笑意漸漸凝固,“以吾輩數(shù)萬人之熱血,筑國家億萬年之根基,這是戰(zhàn)爭。過程必然慘痛,犧牲無可避免,想用不痛不癢的方式來獲得一切,做夢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
“教導腦殘成年本來不是我的工作,這一課,算我免費贈送給你們的。我承認,被我犧牲在鷹堡的兩百萬佩特星人,我有愧于他們。但除他們以外,在場各位,包括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你們誰都沒有資格用我的血來成就你們的豐功偉績。”
大祭司眉頭深鎖,方洵九嘲諷的看著她:“三百二十九萬六千余人,是我釋放的佩特星奴隸,安加拉峽谷和羌苛平原,是人類守軍貌似救你的族人。長達二十年的時間,各位在幾大種族的壓迫下,成為低人一等的奴隸,自己的族人飽受戰(zhàn)火困擾相繼倒下時,擁有強大精神力的大祭司,又在干些甚么?”
“我試圖阻止戰(zhàn)爭,殺掉幾大種族的指揮官,是最快的方式?!?p> “嘖,那您這最快的方式持續(xù)了二十年可都沒什么實質性進展?!?p> 眾人聽見這話,紛紛交頭接耳。
大祭司被方洵九的刻意挑撥激怒,五指一收,方洵九登時感覺身上的每處骨頭都被強力擠壓,血管似乎也承受不了這種巨大的碾碎性壓迫,毛孔里逐漸滲出鮮艷的血色來,使她身上寬大的男式T恤染上了一層斑駁。她弓起后背,伏在地面顫抖,用微弱的聲音道:“一場戰(zhàn)爭,不會因為失去幾個指揮官而終止,銀河系什么都缺,唯獨人口眾多。你……該喝點補腦口服液了?!?p> 大祭司憤怒的加催了精神力,拔高聲線道:“別忘了,這場戰(zhàn)爭你們五個種族才是始作俑者!你的任何行為,都改變不了你讓這片土地上的無辜民眾深陷水火的事實!即使你釋放過我的族人,也別想他們對你感到感激!”
“錯了?!狈戒畔袷且活^被折磨將死的獵物,竭力保持著不卑不亢的語調:“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們感謝,而是要告訴你們……自救,是一個種族唯一的出路?!?p> “那么,就用你的鮮血來啟事我的族人,讓他們從今天開始,懂得反抗,懂得爭取,懂得敵人不是無堅不摧!”
話音落下,大祭司雙手下壓,隨著她的動作,方洵九仿佛承受了千鈞之重,很快痛得神志模糊。她咬緊牙關,手指彎曲成非人的弧度,在地面撓出一條條血印。緊咬的齒間全是腥味,原本失去了顏色的雙唇此刻覆上了詭異的殷紅。她甚至開始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真正像是一個瀕臨死亡的人,逐步走進了死神的陷阱。
周遭寂無聲息,連風都停止了吹拂。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夾雜著無比壓抑的情緒,從人群后傳來,撕裂了這肅殺的氛圍。
“方洵九!”
方洵九聞聲,努力抬起眼皮。約莫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恍恍惚惚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穿過跪著的人堆。有人試圖阻止他,拉住他,都被他一一掙脫。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似乎是意識到他的到來會為處決帶來變數(shù),都警惕的注意著他的舉動。祁言翻上神廟的臺階,站在離大祭司不遠的地方。他還穿著不怎么合身的衣服,大概又是從某個地方隨手順來的。不過仗著那張臉在,無論穿什么,這小子都顯得特別引人注目。方洵九想說點什么,一啟齒,就咯了半口血出來。
祁言目眥欲裂,渾身繃得像是滿弦的弓箭,蓄勢待發(fā)。
方洵九舔舔唇,緩慢吐字道:“你怎么……來了?”
“方洵九……”祁言低喃一聲,再向前走了半米,就被兩個女人攬住。他猩紅的瞳孔掃視過面前的人,最后落在大祭司身上。仿佛是被她的威嚴壓制,祁言不得已微微彎腰,恭敬道:“大祭司,請您放過她?!?p>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大祭司傲然問。
祁言單手放在胸口,狀似行禮:“我知道?!?p> “既然知道,你就應該清楚,她為了拿下鷹堡,犧牲了我們多少族人!”
“是的,我知道?!逼钛孕÷曊f。
“那么,你就更應該做出正確的選擇,維護你的同胞?!?p> 祁言閉了閉眼:“我相信她?!?p> “你說什么?”大祭司滿是不可置信。
祁言仰起頭,重復道:“我相信她。我相信那是她僅能做的最好的選擇。為了更多人的生存,必會有小部分人的犧牲。戰(zhàn)爭不是個人行為,我們不應該把所有后果都推卸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身上。只有在戰(zhàn)場上,她才是地球軍的指揮,我們才能用生死來分割出勝利。離開了戰(zhàn)場,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不能用來發(fā)泄我們失敗的情緒?!?p> “你說什么?!贝蠹浪疽蛔忠活D的道,一只手對準了祁言。
祁言低下頭:“請您放過她。方洵九的生命,即使結束,也應該是在戰(zhàn)場上?!?p> “叛徒!”
一聲怒吼,大祭司手臂高抬,祁言隨著忽然襲來的重力陡然跪倒在地。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脖子上青筋暴起,臉色漲紅,瞳孔里仿佛鍍上一層血。
方洵九深知這是大祭司對他動手了,她不忍讓祁言步她的后塵,哽了哽,用最后的力氣說:“你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少年了,這很好。”
祁言抱著頭,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看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方洵九苦笑:“這真不是個好兆頭,精髓都被你學了去,后浪推前浪,前浪就得死在沙灘上?!?p> “……”
“可惜我剛剛才和你確定戀愛關系,也不想這么快就和你別別。但是,祁言……”
“別說下去?!逼钛該u搖頭,乞求道。
方洵九狠下心:“我說過的,在沒有勝算的前提下,不要做出無謂的犧牲,這不是偉大。你還有要必須走下去的路,她針對的只是我,你先離開這里。”
“不?!逼钛詧远ǖ赝鲁鲆粋€字。
方洵九加重語氣:“我教了你三年,不是讓你和我一起撂挑子,你的族人還需要你!”
“我不能……不能走?!?p> 大祭司精神力再次加大,祁言雙手猛地按在地上,指甲深挖進地里。他汗如雨下,連耳朵里也流出了一絲鮮血。方洵九急得眼眶通紅,她想再勸說幾句,但大祭司同時加重了她身上的痛苦。一時間,兩人皆是身臨絕境。
佩特星人勸說的聲音此起彼伏,都在請求大祭司饒恕祁言,但大祭司不為所動。眼看著方洵九快要支持不住,祁言悶聲如雷:“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伴著這句話的尾音漸變成一種機械般的厚重,祁言竟緩緩站起。這一幕,震驚了所有人。前一秒還在七嘴八舌的佩特星人寒蟬若禁,臨近的十幾個神祭部落的女人也目瞪口呆。包括大祭司在內,都驚詫于居然有人能抵抗住她強大的精神力。她下意識地往后退開,集中念力試圖制伏祁言。然而祁言雙拳緊握,喉嚨里發(fā)出類似猛獸的低吼。那聲音直刺耳膜,讓人不寒而栗。就在眾人的注視下,祁言的身體發(fā)生了驚人的變化。他的體型迅速變高,肌肉不斷漲大,衣服被崩裂得粉碎,隨風飄散了一地。
方洵九此時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痛楚,只呆滯地看著祁言。大家都不敢相信看到的這一切。短短幾秒,祁言變成了足有十米左右高的巨人。他的皮膚在陽光下反射出錚亮的銀光,如同穿上了一層堅不可破的盔甲。就像……
變形金剛……
方洵九腦子一蒙,頓時想起了關于祁言的種種言論。
賀子昂說過,他的血液里,有一種未知的金屬元素。所以……這貨的肌肉能夠瞬間鋼鐵化?是個機甲人?方洵九心情復雜,一邊感嘆這真是人民幣玩家,一邊心想,老娘不久前究竟是和什么物種發(fā)生了關系……
神廟底下的長老見狀,霎時失聲驚呼:“是傳說!傳說出現(xiàn)了!”
“是守護者!”
“神佑我族,終于讓守護者來救贖我們了!”
有人在高呼,有人在低泣。不知是誰,第一個領頭跪下,連帶著神祭部落的那些女人,也都相繼伏倒在祁言巨大的鐵腳下。這次,他們不是震懾于大祭司那形同精神領袖的壓力,而是以一種虔誠的姿勢,朝拜著傳說中能守護他們的鋼鐵巨人。
半晌。
大祭司才回過神,不可思議地道:“你……你是守護者?”
方洵九按著眉心,有點不忍直視。臥槽,這尼瑪都能被猜對,還有什么劇本是爸爸我沒法提前預知的嗎?!
被冠上了“守護者”稱號的祁言,矗立在天地間,強大的氣場使人頭皮發(fā)麻。他短暫地適應了一下自己的狀態(tài),隨即彎下腰,用兩根手指捏住大祭司,把她凌空提了起來。神祭部落的女人登時驚恐地呼喊:“您不能傷害她。她是我們的信仰,是我們和造物主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
“信仰?”祁言鼻子里噴出一絲氣兒,直把大祭司的高帽子吹出了數(shù)米遠。他輕飄飄地道:“信仰不應該只是擺設,從現(xiàn)在開始,各位的信仰,應該換人了?!?p> 說完,他隨手一扔,大祭司當即以流星的姿態(tài),華麗飄逸的沖向了遠方。
眾人:“……”
方洵九身體一輕,總算如釋重負。祁言踹開腳下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不費吹灰之力地扒開了牢籠,把方洵九極盡溫柔地捧進了掌心。
方洵九接觸到他冰涼的鐵手,不禁打了個哆嗦。祁言怕她身子弱,受不得風吹,索性轉過身,低頭看看跪在腳底下的女人。
打頭的女人一愣。
祁言伸手,食指勾了勾。
女人頓時反應過來,很不情愿地脫下了身上的包身長裙。祁言哼哼唧唧地拎起,把方洵九裹了一圈,然后在大家殷切的目光里,加快了腳步,跑向了背離的方向。
方洵九躺在他手上嘆氣:“我之前還為自己是個復制人,卻和你談起了戀愛,沒法給你家傳宗接代而心懷愧疚,現(xiàn)在,我只想說……”
“什么?”祁言問。
“你別噴出的是機油吧!”
祁言的鋼鐵腦袋詭異地出現(xiàn)了一層緋紅,假裝聽不懂地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方洵九心如死灰:“肯定是機油。我以后拒絕和你一起睡?!?p> “不行。”
“能不能講道理,你是欺負爸爸這會兒提不動刀了,還是仗著你強?”
祁言想了想:“我一身鐵甲就不是和你講道理的,所以,沒錯,我是仗著自己強?!?p> 方洵九:“你贏了?!?p> 祁言瞇了瞇眼睛,將她護得更密不透風些。他蹚進海中,翻攪的海水只沒到他的腳踝。他心知方洵九的狀態(tài)十分不好,只能一路沿著海岸狂奔,半點也不敢停歇。
等這巨人消失得無影無蹤,跪在地上一群發(fā)蒙的人才堪堪回過神。神廟下的佩特星人聚成一堆,討論著要去哪找守護者,從今后誠心跟隨他。而神廟上的女人們則是在討論,該去哪找失蹤的大祭司……
守護者剛一出現(xiàn)就和精神領袖撕了逼,怎么辦,急,在線等。
女人們長吁短嘆,最后得出了一個可靠的結論:方洵九,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紅顏禍水……
半日后,紅顏禍水和變形金剛抵達了美東灣。
方洵九在他的手中顛簸得太久,再加上受了遭非人的虐待,眼下渾渾噩噩,根本分不清楚時間的流逝。她困難地睜開眼睛,恍惚看見外頭的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風聲凄厲呼嘯,但她卻感覺不到半絲涼意,甚至,還能察覺鐵皮下的微弱溫度。
方洵九試著換了個方向側躺,撫摸著祁言手掌的紋路,那些凹下去的空隙,比她的手臂還寬。她仍然無法相信,前幾天還和她卿卿我我的小狼狗,今天搖身一變,成了個鋼鐵巨人……
神轉折,真刺激。
方洵九其實一直有假想過祁言的真實身份,還一度認為他應該是個超能力者,但這現(xiàn)實,重重打了她的臉。就想說,和機甲人談戀愛覺得自己遲早會被壓死怎么辦?現(xiàn)在分手還來得及嗎?
顯然,來不及了。祁言已經(jīng)從寶寶成功晉升為爸爸了。而且是方爸爸打不過的那種。
方洵九還在胡思亂想,祁言便開了口:“到美東灣了?!?p> “……嗯。”巨人的速度果然不是吹的。方洵九調整了一下思路,勉強坐起來,問:“賀子昂到達美東灣了嗎?”
“嗯?!逼钛渣c點頭,“在聽到大祭司準備處決你的消息前,我有注意過賀子昂這邊的動向,應該到達美東灣有一段時間了?!?p> “好。”方洵九思索了片刻:“你的族人看見了你‘守護者’的形態(tài),現(xiàn)在應該在尋找你?!?p> “我知道?!?p> “這是你目前最緊要的事,如果有可能,分心注意一下大祭司,我總覺得,她還有后招?!?p> “我會去一趟神祭部落?!?p> 方洵九稍是頷首。祁言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一個隱秘的開闊地帶,剛好避開了人類守軍的巡邏范圍。他把方洵九放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半跪在她身前,像往常一樣,伸頭求撫摸求安慰。方洵九好笑,在他腦門上用力拍了拍,他這才滿足地縮回那顆大頭。一個嬌弱人類和一個龐大機甲默默地對視了一陣兒,方洵九放軟聲音道:“很抱歉,這幾天,讓你擔心了?!?p> 祁言隔著距離用手圈住她,做出個類似擁抱的姿勢,委屈說:“還好我找到你了。以后,我不會再讓你陷入危險?!?p> “話也別說這么絕對。不過,有你這么個外掛級的存在,我很放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彼p輕把頭靠在祁言的肩部。
祁言想撫摸她的頭發(fā),卻又害怕自己力道掌握不好弄疼了她,只得捻了捻她的發(fā)尾。兩人依偎了少時,方洵九吸吸鼻子仰起頭來,擠出一絲笑,說:“別被巡邏隊發(fā)現(xiàn)了你的真面目,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吧。”
“那你……”
“我在這里等你,這次,我不會消失。”
“我會很快回來?!?p> “好?!狈戒判Φ妹髅?。
祁言也沖她一笑,但他那張機械臉,實在呈現(xiàn)不出相應的表情。方洵九只看見他的眼睛瞇了瞇。隨后,他湊過來,仿佛是習慣性一般,想索取一個吻。
方洵九咽了口口水,別開頭道:“走開,不親,有心理障礙?!?p> “那我不去了。”祁言作勢要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抱起了手……
來,大家想想,一個變形金剛對著你撒嬌,那是一種多么可怕的畫面。
好的,別人要錢你要命。方洵九一個瑟縮,止不住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她咬著唇瞪了祁言半天,終于沒抵抗住他那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給自己催眠一番后,快速地在祁言臉上嘬了一口。
擦,仿佛有機油。
方洵九趕緊擦嘴。
祁言心滿意足,嘴角一咧,龐然巨嘴活生生像要把方洵九吞下肚。方洵九腦袋一縮,見他慢騰騰地舉起單臂,在地面猛地一砸。頃刻間,地陷三米,巨大的響動引來了巡邏兵的注意。祁言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方洵九,扭頭沖回海里。
及時趕到的巡邏隊,就只瞅見一個半圓的腦袋沒下了海面,那視覺沖擊,可以說是相當激烈了。巡邏隊員驀地炸開了鍋,你一句我一句地咋呼:“那是什么?”
“是潛艇嗎?”
“這不可能!”
“那是巨鯨?”
“不像!”
“所以究竟是什么鬼?!”
被忽視的盤腿坐地上的方洵九很不幸福。她黑著臉干咳一聲,眾人這才齊齊回頭,驚訝且驚喜地道:“方小姐,您回來了!”
方洵九尷尬地笑了笑。
為首的隊員道:“方小姐,您看見了嗎?剛才那是什么?”
“這個,以后有時間再給你們進行技術性解說?,F(xiàn)在,給我找個奶媽,供我回血回藍?!?p> “……”
“順便來個人,扶我一……”
“方洵九!”
話還沒說完,熟悉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話。方洵九轉頭一望,借著跳動的火光,看見賀子昂略顯滄桑地站在不遠處。他先是呆了一呆,緊接著快步跑過來。在他身后,還跟著唐尼這個老男人。
臨到跟前,賀子昂一把抓住她的肩,上下打量,問道:“怎么回事?為什么一身的血?”
“哎喲,你輕點,想捏死爸爸嗎?”
賀子昂稍微松開手勁,又問:“祁言對你做了什么?!”
“不是他?!狈戒虐矒岬溃罢f來話長,簡而言之,就是有幾個老姐們兒對我的聰明智慧嫉妒得頭發(fā)分叉,抓我去喝茶聊人生了?!?p> “……說人話?!辟R子昂擺正態(tài)度。
“不想說,先找彭毅來給我嗑點兒藥,我身上痛得慌。”
聽她這么一說,賀子昂也不敢再多問,一只手撫上她的后背,準備將她抱起。方洵九急忙按住他的胸,余光瞥到海面上冒出的幾個巨大的泡泡,訕訕地道:“聽我說,為了你的人身安全,你離我遠點,找個擔架來抬我就行。”
“……你是怕祁言吃醋?你和他……在一起了?”賀子昂苦澀地道。
方洵九扯開嗓子咋呼:“我說能不能不談感情的事?!沒看爸爸就剩半條命了!”
“……好?!闭f出一個字,賀子昂干脆利落地把她打橫抱起,朝駐扎地走去。
方洵九還想掙扎:“我說的話你聽不見嗎?擔架,擔架啊寶寶!”
賀首長充耳不聞。
方洵九生無可戀,捂著臉沖后方大喊:“這只是戰(zhàn)友愛而已!戰(zhàn)友愛!”
“……你在跟誰說話?”
“噓,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