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淘氣的孩子,你越想快一點,卻覺得停滯不前。你越想慢一點,卻眨眼的功夫一切都變了。它從來不以我們的意識轉(zhuǎn)移,它只是做著自己。
“喲,那是誰來了?”譚娜拿低了正在補(bǔ)妝的鏡子,雙眼直直地盯著保姆引進(jìn)來的人。
她低著頭,聲音微小地說:“娜娜,可以不這樣嗎?”
“您先坐這兒休息,秦董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北D仿殬I(yè)性地微笑著,“想喝點兒什么嗎?”
“綠茶吧?!弊T娜關(guān)上了小鏡子放入包內(nèi)。
“您呢?老樣子?”
她雙手局促地放在腿上,手指抓住黑色蕾絲裙?!拔乙埠染G茶吧。”
保姆轉(zhuǎn)身離開時嘀咕著:“現(xiàn)在晚餐該多加幾副碗筷呢?”
再柔軟的水在零度以下也會變成堅硬的冰。可水太少就夠不成冰川,并沒有任何殺傷力。
“你難道沒什么想說的嗎?”看著淚眼朦朧的向靜,娜娜依舊無動于衷。
向靜沉默不語,只是任由眼淚滾燙滑落烙印著臉龐。
“你以為什么都不說就這么過去了?”譚娜冷笑了一聲,對著自己的劉海吹了一口氣。
向靜依舊安靜地坐著,像稻草人,怎么放在那兒的就一直怎么樣兒。沒有自我,卻靠皮囊嚇唬著對方。
譚娜從包里拿出了一包心相印紙巾遞給了向靜?!澳氵€是那樣,一有什么事兒就不說話??奘裁纯?,哭給誰看呀!”
向靜接過紙巾擦完臉,嗚咽地說:“謝謝。”
“你可別誤會,我可沒說原諒你。”譚娜吹了吹保姆端上來的茶,熱氣裊裊,隨后放在了茶幾上?!皩χ氵@個啞巴真難受。”
向靜也伸手去拿茶杯,卻被燙著手一松掉到了地上。
“馬阿姨,麻煩過來一下?!毕蜢o像自己家一樣熟絡(luò),起身去消毒機(jī)里拿了一個新的。
“馬大姐,你就不該用這種玻璃杯裝茶?!弊T娜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這個碧螺春一喝就知道是明前茶,秦董家好貨不少嘛?!?p> 彎腰收拾碎片的保姆面帶微笑地說:“那是向靜小姐的專用杯子。咱們家里都是一人一物標(biāo)示了名字的?!?p> 譚娜若有所思地說:“原來不是一次性的呀。”
向靜拿著新杯子回到了老位置。保姆也十分規(guī)矩地只添了半杯茶,留出一半的空隙以免重蹈覆轍。
“你是不是應(yīng)該對我說點兒什么?”譚娜揣著明白裝糊涂。
向靜依舊保持著沉默。
“我快瘋了?!弊T娜憤怒地拿起茶杯猛滅火。
“我只是聽話而已?!毕蜢o終于開口了。
“你那樣做完全破壞了我們的友誼?!?p> “我也不想的。只是剛好聽見了她自己說的一切?!?p> “她腦子有傷,一個病人說的話能信?你竟然打起了病人的主意?!遍L長的卷發(fā)掉到胸前仿佛是要替病人伸冤。
“我爸爸說冒牌貨都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毕蜢o的雙眼由暗淡變得明亮,先前因嗚咽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也變得完整。
“都跟你說了病人說的話不算數(shù)。”譚娜勝券在握得意地喵了她一眼。
“我爸爸說的話就是真的?!毕蜢o的眼睛又變得通紅,“他在病床上囑咐我的。”
“叔叔病了?嚴(yán)重嗎?”刺猬收起了全身的刺,給了她一個擁抱?!坝惺裁措y處就告訴我們?!?p> 向靜又閉上了嘴。
“如果是缺錢,也不用不好意思開口?!弊T娜上下打量著她,“這黑色蕾絲裙你穿著很合身嘛?!?p> 向靜兩只手抓得更緊了,仿佛想撕壞這條裙子,奈何力氣太小。
“我爸爸說好好學(xué)習(xí)就可以以優(yōu)秀的姿態(tài)吸引目標(biāo)了。”她起身準(zhǔn)備離開卻看見保姆引著一大堆袋子走了進(jìn)來。
保姆幫忙卸完貨才終于露出了臉。及腰的長發(fā)凌亂披著,配合著及地的白色一字肩長裙像極了女鬼。只是這只鬼披著人皮光天化日也可自由活動。
“您想喝點兒什么?”保姆熱情地問。
“草莓汁。”氣喘吁吁的董敏站那兒做起了廣播體操?!袄狭耍岜惩椿顒踊顒??!?p> “你看,她竟然把自己的妹妹當(dāng)下人使喚?!毕蜢o放下了手拿包,拿過了董敏的手,“全是紅腫的傷痕?!?p> “沒事兒的靜靜姐,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怕雪兒沒穿的,朱叔叔又是男人不心細(xì),我就自己來了?!?p> 譚娜冷笑了一聲,饒有興致地品著茶,“馬姐,幫我添點兒茶水。”
“你個傻丫頭,只知道為別人著想?!毕蜢o忍不住替董敏吹了吹,“馬阿姨,家里有藥膏嗎?這結(jié)痂的傷都破皮了?!?p> “沒事兒的。對了,雪兒他們還沒回來?”
“你是想他們回來呢還是不想他們回來呢?”譚娜悠閑地又拿出了自己的化妝鏡。
“董雪要到這里來?”向靜驚訝地問。
“只準(zhǔn)你隔三差五地往這兒跑,就不許原配夫人住回家嗎?”譚娜大笑著把粉底潑灑了滿臉。
“我還有培訓(xùn)課,我先走了?!毕蜢o低著頭,臉頰微紅。
“我送你吧,我開車過來的?!倍敉炱鹆讼蜢o的手轉(zhuǎn)身離開了。
“戲還沒開場怎么就謝幕了呢?”譚娜掏出手機(jī)看了看時間,“該到了吧?!?p> 保姆迅速收拾好了茶幾,然后拿著呼叫器去開門了。
“親愛的,我等得花兒都謝了,你們終于回來了?!弊T娜站起來,張開雙臂迎接擁抱。
“你們聊,我去書房一會兒,我還有事兒?!鼻貏偞蟛搅餍堑厣狭藰?。
司機(jī)把購物袋遞給保姆就出門去了。
“等久了吧?”我在娜娜旁邊坐下。
“董小姐,您的葡萄汁?!北D沸θ轁M面地彎腰放下汁液,仔細(xì)地看了我許多眼?!澳姆块g在2樓,已經(jīng)布置好了,有什么需要盡管告訴我。”
“不用麻煩?!边@樣近距離地伺候讓我全身不自在。
“應(yīng)該的。你看,秦剛對你多用心呀!”娜娜止不住哈哈大笑開來,還用小手戳了幾下我的胳肢窩?!翱茨愣?,你躲呀,躲不掉的。聽說你愛喝葡萄汁還是因為秦董喜歡吃酸的不愛吃甜的?!?p> “真的假的?”我不好意思地埋著頭。
“應(yīng)該是我問你真的假的?”
“你別笑了,小心皺紋。”
娜娜趕緊掏出化妝鏡仔細(xì)看了看妝容。然后看向了身邊的保姆,“你怎么還在這兒?”
“秦董說董小姐身體不好,讓我時刻貼身照顧她。”
“喲,狗糧管飽呀?!蹦饶揉嵵仄涫碌卣f,然后斜瞟了一眼我。
“我不太習(xí)慣?!?p> “時間長了習(xí)慣就好?!?p> 保姆也跟著附和:“你們就把我當(dāng)空氣吧。”
看見葡萄汁快見底了,保姆迅速拿去廚房添了第二杯。全程小跑,然后像松樹一樣筆直貼身站著。
“我的水涼了。”娜娜故意地說。
保姆依舊小跑著,來回不過幾十秒。
“算了?!蹦饶葻o奈地朝我聳了聳肩。
我也朝她無奈地聳聳肩。“對了,你不是有爆炸新聞要告訴我嗎?”
“哎呀,差點兒把這事兒忘了?!蹦饶扔沂峙牧艘幌麓笸?,挪坐到我身邊?!拔覀冏罱邢蔡浅粤恕!?p> “你別亂說?!蔽覌尚叩氐拖骂^。
“又不是說你跟秦董,你害什么臊?!?p> “那你說的是誰?”我好奇地問,邊問邊喝著果汁。
“曉妍。”
“哎呀,你噴了我一身?!?p> 娜娜趕緊掏出紙巾,身邊的阿姨火速拿了一條干凈毛巾過來。
“不好意思,只是太突然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很久沒見過曉妍了?!?p> “可不是,誰能想到她是談戀愛去了?!蹦饶饶妹硎箘艃翰林?p> “擦不掉就不擦了,我的裙子你去換一條,回家你再扔了就行。”
“沒事兒,反正都舊了,該扔了。”娜娜朝著我微微一笑。
我有點兒不滿地說:“這么大的喜事曉妍怎么沒告訴我?”
“她誰也沒說,只是我耳聽八方?!?p> “她找的什么樣的?”
“說了你都不信,她竟然嫁了那個大師?!?p> “難怪她老去那兒,原來真的結(jié)緣了。”
“她們不辦婚禮嗎?”
“說是大操大辦殺生是什么作孽,反正就是佛家那一套說辭。”娜娜無奈地說,“反正我這個肉食主義者是不可能懂吃素的奧秘。”
“你本來也不是吃素的?!蔽艺{(diào)侃著。“他們那些大師不是吃素的嗎?”
“所以他還俗了唄。說好的精神伴侶終究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還俗?”
“你別小看了那些大師,人家可是戴著勞力士,開著豪車。想做大師還得有本科及以上的學(xué)歷。整體來說曉妍也吃不了什么苦頭。”
“我自從回家以來就做著各種奇怪的夢,她老公能解嗎?”
娜娜思索了片刻。“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哪天約她看看?!?p> “約誰?”秦剛徑直地朝我們走來。保姆這才離開去了廚房。
“曉妍,我閨蜜。”
“既然是你閨蜜就讓她到家里來玩呀。”
“我想去拜托她老公為我解夢。”
“夢我也能解,那么簡單的事兒?!鼻貏偫渚哪樕嫌肋h(yuǎn)掛著一份自信。
“人家那大師可是會算命的那種?!蹦饶却蛉ぶ貏?,“莫不是秦董也會算命?”
“我不需要算命,命都是我走出來的。我主宰著別人的命運(yùn),沒人能左右我?!?p> “那倒是,這個地界上誰能拿您怎么樣。”娜娜朝秦剛豎起了大拇指。
“跟我說說,你都夢見了什么?”秦剛溫柔如棉花糖地問。
“我夢見了一個背影,一直出現(xiàn),各種對話都是那個背影。”
秦剛左手摸了摸我的頭,“小傻瓜,不是都說過了嗎,你夢到的都是我?!?p> 我點了點頭。
“我還夢見了一條巨蟒保護(hù)我。”
“我出生時刻就是屬蛇的呀。”秦剛喜逐顏開。
“我還夢見自己拿走了一個死人的鳳釵?!?p> 秦剛雙手一拍,“我正好是釵釧金命。”
“這狗糧管飽呀!”
秦剛興奮地一把抱住了我,“雪兒,你的夢里全是我,我兩是天作之合?!?p> “可我夢見的那個男人跟另一個女人走了?!?p> “夢是假的,你放心,我不會不要你的?!鼻貏傌Q起了右手起誓。
“我的夢里怎么會都是你?”
“因為你是真的董雪呀!”秦剛按耐不住喜悅。
我把目光投向了娜娜,“我可以從醫(yī)學(xué)上面證明你的確不是冒牌貨。你只是受了傷?!?p> “我真的是董雪?”
“人還是你,只是現(xiàn)在是一篇白紙,少了曾今的霸氣與淘氣?!蹦饶日Z重心長地說。
“我真的是董雪?”我不可置信地再次問到。臉色卻越發(fā)難看起來。
“貨真價實?!?p> 話還沒說完,我就推開了抱著我的秦剛,坐到了娜娜跟前。
“你幫我約一下曉妍吧,我還是比較相信專業(yè)人士?!?p> 秦剛想坐到我身邊,被我一把推開了。
娜娜看著眼前的一切,哭笑不得。“這沙發(fā)小,你們別都來擠我呀?!?p> “你走開?!蔽掖舐暶钪貏?。
剛要走過來的保姆嚇了一跳,趕緊又回到廚房那里去。
“你怎么陰晴不定呀!剛剛還好好的?!鼻貏偙г怪?。
娜娜最是了解我,所以沒有開口,只是低頭用手機(jī)聯(lián)系著曉妍。
“她剛剛給我回信息說任何時間都可以,他們一直在家。她家的地址我發(fā)給你了。”
人生就是無數(shù)個故事拼接起來的,在我們眼里的故事總是喜劇,在我們自己身上則成了悲劇。
“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需要。”我斬釘截鐵地說。
“我們換個話題吧?!蹦饶认胍票?。
“今天跟周董的合作沒有達(dá)成,明天跟周董的合作還需要繼續(xù)。雪兒,你也該多出去露露臉了?!鼻貏偰闷鹆四潜R话氲钠咸阎伙嫸M。
“你是想說一切事情都錯在我沒有露面?”
“我不是這個意思?!?p> “你明知道我不是假的還依舊如此,還想把錯歸咎在我身上,你太無恥了?!蔽译y得地發(fā)火了。
“誰讓你一直都不接受我。”
“那你找別人去呀,纏著我干嘛?”
“我還正想說呢,你青梅竹馬的對象也被向靜找來驗貨,他也沒把握?!?p> “你是說我的初戀?”
秦剛雙手抱頭,用手撓了撓頭發(fā),“你身邊的男人太多了!”
“應(yīng)該說你身邊的女人太多了才對。”娜娜也忍不住開口了,“咱們雪兒純凈如雪花,宅女一個,從來沒有與那些男人越舉?!?p> “你把他怎么樣了?”
“沒怎樣,給了他一些錢送他回家了。”
“你背著雪兒做的事情不少呀!”娜娜若有所指地說?!跋蜢o經(jīng)常來你家?”
“每天都來。”
“那你為何不敢讓那個青梅竹馬的男人露面呢?”
“雪兒就是我的雪兒,不需要其它男人來驗證。”秦剛邊說邊向我挪近,“我可沒工夫見不相干的人,天天來也沒用。”
“你是死了的鴨子,就剩嘴硬?!蹦饶瓤戳丝葱笨吭谏嘲l(fā)上的的秦剛,“你是害怕她的初戀吧?!?p> “那些小時候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小孩子過家家罷了。何況已婚多少年了。”
娜娜竊竊地笑著。“我是指的她的初戀。”
“若不是背叛傷害了她,也不可能有我們的婚約。初戀只是過去式,像紙老虎,只是看起來嚇人。”
“是嗎?”娜娜眼神示意著遞葡萄汁給我的保姆。
“我是怕其它男人再次傷害她。”秦剛說話有點兒結(jié)巴,不知道該如何說。
“讓一個女人永遠(yuǎn)記得你的方式有兩種,要么愛得刻骨銘心,要么恨得撕心裂肺。初戀剛好二者均沾?!?p> “你們說什么呢?什么初不初戀的?!蔽依Щ蟮貑枴?p> “每個人都有初戀,我們在聊情感故事?!蹦饶容笭栆恍Α?p>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男人比我更愛雪兒,什么初不初戀的,婚姻才是正統(tǒng)。”
“那你害怕什么?”娜娜意有所指。
秦剛沒有說話,只是從褲兜兒里掏出了手機(jī)?!把﹥海o你。”
我右手使勁兒搖了搖,“我全是裙子,也沒包,手機(jī)就放你那兒吧,你不是說替我保管嗎?”
“我給你買了幾個手拿包,在房間里,正好可以放手機(jī)鑰匙之類。”
娜娜滿意地笑了。
“你那個青梅竹馬的男孩我看了,他也配不上你。想要從我手里搶人得比我強(qiáng)才行?!鼻貏偨K于又笑起來了。
“這個地界上就沒有比你秦董更厲害的鉆石王老五了。”
“喂,等一等,我的愛情我的婚姻好像應(yīng)該是我自己說了算。怎么現(xiàn)在成了你們幫我做主了?!?p> “誰讓你不認(rèn)識人了?!蹦饶惹纹さ卣f,“還好你沒忘了我。”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rèn)識你。”
“你是夸我呢還是損我呢?”
“你要是想見,我也可以安排你見一見小時候的人?!鼻貏偤吞@地說。
“我都不認(rèn)識了怎么見?對了,那人是什么樣兒的?”
“瘦高的個子,偏黃的肌膚,有教養(yǎng)的談吐,全身穿著樸素。一口地方方言發(fā)音。不懂人情世故比較簡單純情。”
“好啦,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p> “吃完飯再走吧。”
“不了,我還有事,回聊。”娜娜拎起包頭也沒回邊說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