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何懷瑾看著剛剛睜開眼睛的洛洛伊,眼里浸滿笑意。
“何?這里是哪?”
洛洛伊環(huán)顧四周,這里是第一權限塔。
“你的家鄉(xiāng)。”
何懷瑾指了指窗外。
陽光正好。
“為什么這么說?”
洛洛伊調整四肢,困倦的雙眼正逐漸注入清明。
“因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p> “噗嗤?!?p> 海妖姑娘被這句話逗笑了。
原因并不是荒唐。
“我早就知道?!?p> “...嗯?”
何懷瑾被這預料之外的回答怔住了。
“你和喬之間的對話,即使竭力掩飾,我也能發(fā)覺其中的不對。你覺得為什么我能和一群神賜者參與主機戰(zhàn)役?這場戰(zhàn)役后的一年里,我明白我根本沒見過你們?!?p> “那為什么...不,那其他NPC?”
“只有我?!?p> 洛洛伊的表情變得平靜。
“因為我即是漏洞。”
“...什么?”
何懷瑾站起身。
“我是這個世界從來沒引起過注視的漏洞。創(chuàng)造這個世界運動軌跡的人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對,他或者他們以為我只是個按照軌跡行走的傀儡,但他們錯了。”
“我自始自終就不受軌跡控制。何,你能理解么,我在這些年里謹慎地處理一切問題,我害怕、我畏懼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所以我只能強迫自己,察言觀色地推敲軌跡的模樣,然后假裝什么異常都沒有的運行。”
洛洛伊說著,仰起臉,似乎在回抑時光的眼淚。
“這些年,辛苦你了?!?p> 何懷瑾看著她沐浴陽光的臉,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他突然想起和洛洛伊的相遇。
主機戰(zhàn)役后在街上的不期而遇。
那不是命中注定,那是奇跡的偶然。
“我被上帝從海淵救贖回到這里,可我不知道代價是什么...”
洛洛伊搖搖頭,用濕潤的眼睛看著何懷瑾。
“上帝失敗了,祂不復存在。”
“是么...”
海妖姑娘扯了扯嘴角,接著抻了個懶腰。
“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想對你說一句話?!?p> 洛洛伊順勢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語氣微蒙。
“謝謝你,何?!?p> 她扭過頭,海螺殼似的頭發(fā)已如瀑布般流淌在平面上。笑起來好單純,那是純粹的美,雖不驚艷時光,卻可使人忘記時光。
“沒什么?!?p> 何懷瑾輕輕搖頭。
“這么久以來,謝謝你。”
但洛洛伊還是沒有停止的意思,她微微瞇起眼睛,以模糊而溫順的目光看向何懷瑾。
“這是怎么了?”
何懷瑾感到困惑。他走到洛洛伊面前,下蹲。
“你是來和我告別的吧?”
洛洛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的瞳孔微微轉動,保持與何懷瑾對視。
“...嗯?!?p> 何懷瑾沒有否認,輕輕嗯了一聲。
“不會再回來,是永別吧?”
“你怎么...”
“直覺?!?p> 洛洛伊伸出食指堵在何懷瑾的嘴巴上,擠了擠眼睛。
“你也要回家的。我未曾見過另一個世界的模樣,不知道那里是否也有藍天白云,是否也有花鳥魚獸。又或者,那里遠比這里美,你來這里只是恰好路過...”
洛洛伊看著他,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在打轉。
“這里已經和平了。長久的和平。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生活。塞珀爾不知去向,如果你能夠看到她,一定要和她打好關系。以前的所有事都不重要了,但要重視未來。阿妮婭也許也有贖回世界的辦法,你可以去找愚者或者新任女王。實在不行,至少還有你自己。如果以后還會有新的戰(zhàn)爭,不要再做傻事了,你還是個孩子,沒人會怪一個孩子力量不足?!?p> 何懷瑾伸出手撫摸她的頭發(fā),卻又感覺手有些顫抖。
因為時間終歸是到了。
沒有任何東西能抵擋時間的流逝。
“何,這個世界對你而言,是一個游戲么?”
洛洛伊的表情變得憔悴,她看上去疲憊又無力。
“...也許,是?!?p> “還想和你,一起玩游戲啊...”
洛洛伊的胸腔有了明顯的起伏,她半是嗚咽半是哽澀地發(fā)出聲音。不舍與悲傷仿佛凝結出了實質,就像一塊堅冰在幽暗的空間里緩緩融化...
何懷瑾還想說些什么,但時間分明已經到了。
他知道無論說什么都已經沒用了。
于是他撐起一個笑容。
如果事情注定無法完美,便讓它的一部分無缺吧。正如休比、諾曼所做的那樣,這是他所爭取到的最好結局了。
“再見,何?!?p> 洛洛伊閉上眼睛,同樣露出笑容。
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