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場的警衛(wèi)們只楞了一瞬間,他們“很快”地反應(yīng)了過來——這個“很快”的時間長到足以讓奇奇爬上車頂,架好機槍,瑞伊把車子橫過來,孩子們都躲到車廂后面。瑞伊心中對這些人的評價已經(jīng)不能再降低了——這種反應(yīng)速度,恐怕還不如羅亭說的看門狗——就是七十多條狗,也不會這么亂。
當然,礦場的警衛(wèi)們是很震驚的,不過他們有著充分的自信——七十多人,打三個人,雖然對面有機槍手,但是也只有一兩挺;而自己這邊,各式各樣的輕重武器有一大堆。用《舊日SOL III》里面的一個成就來說,這個簡直就是“飛龍騎臉,怎么輸嘛,我都不知道怎么輸?!?p> “殺了他們!”警衛(wèi)隊長大喊:“不用顧忌后面的奴隸!讓他們知道,從我們青虎幫手里搶貨,殺了我們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羅亭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身邊的兩個男孩說:“你們帶大家躲到車后面,不要被流彈擊中了——”
轟隆一聲,一枚火箭彈呼嘯著飛過來,火焰淹沒了三個人。
紅色的火光散去了,柯力和米納睜開了眼睛,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毫發(fā)無傷。藍色的靈能護盾像一個球一樣包裹著三個人。
“羅亭,”耳機里傳來瑞伊平靜的聲音:“你需要武器嗎?”
“需要,大小姐,”少年冷靜地說:“你直接扔到他們中間?!?p> 咔噠一聲,通訊被切斷了。
奇奇怪叫一聲,兩柄轉(zhuǎn)輪機槍預(yù)熱完畢,開始開火;而警衛(wèi)們紛紛還擊,不算狹小的礦場空地里很快就滿是彈孔和火光。在雙方射距里的礦奴們紛紛逃跑,運氣好的,被流彈直接打中后腦,當場去世;運氣不好的,勉強逃出了雙方的火力線——某種程度上,立刻死掉沒準是一種幸福。鳥人端著兩柄機槍,吼聲震天,硬是壓著七十多把槍打——他是穿著戰(zhàn)甲,大大咧咧地坐在卡車頂上的,絕大多數(shù)子彈都招呼在了他身上,但是這家伙已經(jīng)用一個結(jié)構(gòu)把戰(zhàn)甲和卡車紋絲合縫地卡在了一起,連沖擊力也多半是幾噸重的卡車去承受,更別說子彈根本打不穿那身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的勇朵拉皇家親衛(wèi)護甲。
而羅亭,此刻已經(jīng)合身沖進了警衛(wèi)最密集的地方。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受過憤怒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被那一家人出賣的時候?
“我要撕了你們,”盛怒的少年看著面前揮舞著皮鞭,腰上別著電棍,乃至于武器的警衛(wèi)們,鄭重其事地說:“我發(fā)誓?!?p> “射擊!射擊!”他面前的警衛(wèi)表情都扭曲了:“套索和電擊棍呢???上——”
然后,槍林彈雨中,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的腦袋直接拔了出來,后面還帶著一截帶血的脊椎。
“我發(fā)誓?!彼貜?fù)了一遍。
遠處的卡車上,秦嚴費力地打開車門的插銷,推開沉重的車門:“瑞伊大人!我這邊準備好了!”
藍色的靈能蛇一般從駕駛座上甩了出來,捆住幾噸重的外骨骼,向著遠處飛擲了過去,轟隆一聲墜入戰(zhàn)場的正中央。在外骨骼揚起的煙塵前,不到一米的距離,是站的筆直的羅亭。
沖擊波中,警衛(wèi)們?nèi)搜鲴R翻。少年一動不動,歪了歪腦袋,可以聽到清脆的嘎吱聲。駕駛艙的門自動彈開,他旋身跳進了外骨骼里。
掘進者綠色的監(jiān)視器亮了起來。
“火箭筒!火箭筒!”警衛(wèi)隊長歇斯里地地喊了出來:“是外骨骼!為什么這里會有這種東——”
他的話被一只鐵拳淹沒了。三米高的掘進者如同巨人一般大踏步跨過地上的車輛,一拳將他連同身下的座位砸成了一塊薄薄的鐵餅。
“奇奇,彈幕掩護?!比鹨猎诙鷻C里冷冷地說:“離得太遠了,我的靈能護罩在這個距離扛不住火箭彈——”
四十余點火焰亮了起來,如同燃燒的飛蛾一般襲向掘進者,鳥人大吼一聲,用全力拉動兩柄機槍,在空中織出一道交錯的彈幕,打爆了一大半火箭彈。隨著咔嚓一聲,掘進者拔出機甲背后的大劍,旋身橫斬,切開了剩余的火箭彈。而后,猛地將長劍劈下,將面前的一輛車子連同里面的人切成了兩半。
“后撤,后撤!”礦場的警衛(wèi)頻道里胡亂地喊著:“去地面上找虎牙堂的人!這里守不住了!”
“讓那些豬玀掩護我們!這些垃圾每天消耗我們那么多食物,該他們回報一下了!”
“不要殺我!??!”
冷漠的掘進者沒有接入警衛(wèi)們的頻道——他懶得聽這些人都在說什么了。羅亭操縱著外骨骼,將巨手從面前的一團肉泥上抬了起來。
礦場的警衛(wèi)們亂作一團,有的已經(jīng)開始用鞭子抽著身邊的奴隸們,用他們作為肉盾,開始拼命地后撤;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這居然意料之外地是一個可行的方案,因為羅亭和他的同伴們對奴隸們的火力顯然低了很多。
“就這么撤退上去!等到了地面之后,讓虎牙堂的大人們來收拾這些怪物!”聰明的警衛(wèi)對著對講機吼道:“我們打不過這東西!”
然后,他看到了面前的兩個孩子。
柯力的表情很溫順,而且木訥;米納仰著頭,輕蔑地看著他。
“——”
嘭的一聲,警衛(wèi)的腦門上多了一個彈孔。
柯力臉色慘白地捂著自己的手腕——奇奇用的槍本身就是加強過的大當量武器,這一槍的后坐力已經(jīng)把他的右手腕弄骨折了。不過他的表情沒有痛苦,卻滿是快意。
“大家不要坐以待斃了!”在他身邊,米納吼道:“有人來救我們了!殺了這些灰皮狗!”
礦奴們懵懵懂懂地看著他倆,還沒有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另外一位警衛(wèi)卻被按倒了——被那群出生在礦洞里的孩子們。
無數(shù)麻木的目光慢慢地轉(zhuǎn)動著,轉(zhuǎn)向那個方向——
警衛(wèi)連連開槍,直到彈夾打空,手槍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音,但是灰色的,小小的人群仍然無窮無盡地涌了上來,將他淹沒,發(fā)出了瘆人的咀嚼聲——
男人的怒罵、求饒和痛苦的呼喊聲混雜著那種沉默的咀嚼聲,最后安靜了下來。
羅亭甚至都呆住了,他將攻擊范圍內(nèi)最后一個敵人打倒在地,扭過頭去,看到的就是那群嘴角帶著鮮血的小小的人,和他們身下殘缺不全的尸體——
“豬玀!”豎井前,即將撤出去的那名警衛(wèi)目眥欲裂:“我要殺了你們!”
他對著那些孩子們,擊發(fā)了最后一枚火箭彈——
礦奴們突然發(fā)了瘋一般地向身旁的警衛(wèi)沖去,人潮甚至將羅亭的機甲撞了個趔趄。
火鏈猛地橫掃過來,凌空打爆了那枚火箭,奇奇嘆了口氣。
羅亭也明白過來——那些發(fā)狂的礦奴,正是灰色的小小的人影的父親和母親們。已經(jīng)不用他動手了,但是羅亭仍然盡責地飛到了豎井前,站在那通向地表的道路之前。
最后一個警衛(wèi)的狂亂的喊叫聲消失了。
礦洞里突然沉寂了下來,羅亭有些不太習慣。不過他沒有敢從外骨骼里出來;同樣道理,奇奇的手也沒從扳機上松開。他們都不確定,這些人會不會下一刻也把他們撕成碎片——即便很多人甚至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但是任何一個看到他們生生地咬死那些警衛(wèi)的人,都不會覺得他們沒有力量。
有力量與沒力量的差別,只在于他們的孩子。
“呃……”羅亭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出來,他很努力地想說點什么。奇奇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灰色的人群涌動著,最后緩緩散開,一位老人從人群中鉆了出來。他比別人更加瘦弱,拄著一根彎曲的礦鋤,走到豎井前的外骨骼邊。
“感謝您,尊敬的戰(zhàn)士?!崩先私Y(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是這里年紀最大的人,您叫我五十七就好……這里恐怕只有我會說帝國語了?!?p> “不用謝,老實說,我也沒想那么多?!绷_亭嘆了口氣:“我只是沒法忍受這件事而已……”
“不只是您,”老人咳嗽著:“我們早就無法忍受奴隸礦場的一切了——但是,如您所見,我們是沒有勇氣起來反抗的。讓人變成奴隸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摧毀他的反抗意志——就是這樣的?!?p> “我明白。”掘進者外骨骼頷首。
“我們已經(jīng)沒有希望了,戰(zhàn)士大人。”老人把半個身體靠在鋤頭上,努力站直:“但是孩子們還有希望……”他渾濁的眼神看著羅亭:“我知道你是來帶走那幾個新來的孩子們的……我向您乞求……尊敬的戰(zhàn)士大人……您……”
他跪了下來。在他身后,那些嘴角還帶著血跡的礦奴們,一個一個地伏在地上。
他們沒有說出自己的要求是什么,但是羅亭知道——他如何不清楚這些可憐的人在想什么!
艙門咔嚓一聲打開了,少年探出頭來。他沒有看著地上的人們,而是望向遠處,卡車的駕駛座。
車門也輕響了一聲,瑞伊慢慢地從司機的座位上走了下來,她看著羅亭的眼神——他的眼神沒有動搖,一如既往地堅定且清澈。但是他仍然詢問著她的意見,只是因為,他對于少女的承諾在這一切之前。
這才是您的孩子啊,老師。她在心中對一個遙遠的人說著,雖然冒著傻氣,自身難保,但是還是堅定地想要去改變什么——
少女仿佛又看到了心訓(xùn)營的主控智能電腦用滿屏幕的彈窗去夸自己家的“小羅若寧”的場面。
“若寧那個孩子啊,又倔,又楞,傻里傻氣的?!逼岷诘目刂婆_上,字符串如水般流淌著:
“但是他很有主見,有的時候,讓我這個做大人的,都覺得很吃驚。和他的父親一個樣?!?p> 羅亭有些驚訝地看到,瑞伊對著他微笑了起來,那對湛藍色的雙眸彎成了兩道初升的新月——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羅亭!”她遠遠地喊道:“你是我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