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書房
李誠和楊德祖相對而坐。
李誠聽楊德祖說完大典的事和昨晚奏折的內容后,皺著眉頭說道:“德祖兄,你還是沖動了,萬一那封奏折沒能及時讓陛下看到……”
楊德祖卻是并不擔心,他笑道:“呵呵,信民兄,若是在其他時候,或者這只是一封普通的奏折,確實是有這種可能……”
“不過現在,這封奏折八百里加急,我的那位老師必然是能看到的,他也一定會呈給陛下的?!?p> 李誠摸著胡子,恍然說道:“你不說我都忘了,你還是宋丞相的門生?!碧岬健八呜┫唷睍r神色有些古怪。
楊德祖看見了李誠古怪的神色,然后用帶著些追憶的語氣說道:“我的這位老師什么都明白……”
“當年的宋大儒啊,他告訴了我當時的吏治有什么弊端,告訴了我世家做大有什么害處,告訴我彼時執(zhí)政者怎樣自私等等等等,他教了我許多。”
接著楊德祖帶著埋怨說道:“結果陛下的招賢令一下,他出仕為官,轉身就成了他原本批判的人,又是聯姻世家,又是為子侄謀官……唉!”
李誠手上擺弄著什么,搖了搖頭說道:“按說宋丞相所為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有他原本的言論做對比,實在是有些……”
說著李誠又嘆了一口氣,然后繼續(xù)擺弄著手上的東西,接著說道:“唉……或許,是他看的太清了吧。不過,宋丞相為相這么些年來,朝廷吏治倒是清明了不少?!?p> 楊德祖聽了,有些意味難明的說道:“確實如此,這些年老師解決了不少吏治的問題,有當初告訴我的十之二三?!?p> “但這些都是小問題,那些嚴重損害世家利益的,老師只是在最初時嘗試了一下,便沒了下文?!?p> “至于問題最大、最為核心的取仕之法,他更是試都沒試過?!?p> 李誠把弄好的茶推給楊德祖,然后說道:“這種事是能去試的嗎?”
“宋丞相做到這樣,已經是很好了,何況你入仕之后,不也在做相似的事嗎?你治下只是一縣一郡而已,而宋丞相要考慮整個景國?!?p> 楊德祖看了一眼被推過來的茶,說道:“這我知道,所以我還認他是我老師,至于聯姻什么的,我便只當他是為兒女慮了。”
說著他喝了一口茶,皺著眉頭說道:“你這茶,怎么味道不太一樣……”
李誠看著楊德祖說道:“哦,我試著往里面加了些鹽蔥姜之類的,想看看是什么味道,感覺怎么樣?”
楊德祖笑著說道:“呵呵,你之前沒嘗過?”
李誠點頭說道:“嗯,第一次加,味道怎么樣?”
楊德祖像是品了一下,真誠的說道:“嘖……怎么說呢?味道很新奇,你自己嘗一下就知道了?!闭f著把茶碗推了回去。
李誠笑著說道:“哦?看來效果不錯?”說著拿起茶碗,也沒避諱什么,直接喝了一口。
“咳…咳咳……德祖兄,我們還是喝酒吧!”李誠默默把茶碗拿走,換成了酒杯。
……
李醒的院子
小蘿莉婉婉拽著靈均的手走了進來,靈均身后還跟著彩兒。
婉婉抬頭對靈均說道:“靈均表姐,二哥這有魯班鎖,有九連環(huán),還有可多的好玩的啦!”
靈均摸摸婉婉的頭,對她說:“嗯,我知道,以前你二哥就愛弄這些東西,偏偏他又很笨,九連環(huán)都打不開,還是我?guī)退獾哪?。?p> 婉婉歪頭疑惑道:“???是這樣嗎?”婉婉覺得,二哥在她腦海里的高大形象崩塌了。
這時候,李醒和小丫鬟小嬋走進院來。
李醒咳了咳說道:“咳咳……婉婉別聽她瞎說,二哥那時候是第一次解九連環(huán)?!?p> 李醒在神機空間中還真見過這段記憶,他得到的那些記憶中,有一小半是是關于像九連環(huán)這樣的東西的。
而在這些記憶之中,靈均的身影也常常出現,大都是吵吵鬧鬧的。
不過有一段很是特殊,兩人三四歲的樣子,正在一起玩,兩人父母卻在旁邊談笑著訂下了娃娃親。
靈均回頭對李醒說道:“哼,你就狡辯吧,后來我也比你解的快?!?p> “好好好,你解的快行了吧?”李醒不想和她爭吵,并惡意的想著“解”字的另一個讀音。
靈均開心說道:“嘻嘻,你終于承認我比你聰明了吧?”
“呵呵……”李醒翻了個白眼,突然想逗一逗她。
李醒掃了幾人一圈說道:“婉婉,小嬋,還有那個……彩兒是吧?”李醒指了指靈均的身后。
站在靈均身后的丫鬟答道:“是,表少爺,奴婢彩兒。”
李醒點頭說道:“好,那我問你們個問題,你們說,怎樣才能一直快樂的活著?”
靈均見李醒忽略了她,又“哼”了一下,卻也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婉婉眼睛瞇著成了月牙,最先說道:“婉婉要每天都有好玩的,要二哥陪我玩兒,這樣婉婉就快樂啦!”
李醒笑了一下,靈均又摸了摸婉婉的頭。
李醒轉頭看向小嬋,小嬋眉頭皺著,好像在思考,看到李醒看了過來她才說道:“只要,只要夫人不要再罰小嬋,小嬋就很快樂了?!?p> 李醒搖了搖頭,靈均卻是笑了出來,心想:“呵呵,傻傻的啊,這個丫鬟。”她覺得這個包子臉的丫鬟有點憨。
然后李醒又看向彩兒,彩兒看向靈均說道:“只要小姐快樂,彩兒自然就快樂了?!?p> 靈均聽了,笑著拉了一下彩兒的手,李醒卻是看了彩兒一眼,知道這是個有心思的。
然后李醒看向了靈均,他伸出手,看似要做個“請”的手勢,說道:“那……”
靈均見到李醒的手勢,心想:“哼!算你識相!”她便開口說道:“我……”
靈均剛想開口,就被李醒突然的大聲打斷了:“在我看來——快樂就是不要和愚蠢的人爭論?!?p> “可惡!居然敢打斷我?!膘`均心想。她對李醒說道:“我覺得你說的不對!”
“對對對,你說的都是對的?!崩钚盐⑿χ?,雙手抱在腦后,一臉平淡的說道。
“呃?”
靈均愣了一瞬,然后一下子反應過來,瞬間被氣的胸脯起伏,她指著李醒道:“你!”
“我什么我?”說著李醒瞇著眼睛,快速掃過某個部位,然后裝作無事發(fā)生,抬頭望天。
然后心想:“呦,十四歲的小丫頭片子,發(fā)育的倒是不錯?!庇謷吡艘幌滦群筒蕛?,“嗯,都不錯。”
靈均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對,我不和你爭論,我要快樂?!?p> ……
李府內院,李夫人房中
這對姑嫂挨著坐在一起,說過了私房錢后,又閑談了一些趣事,言語間還提到了昨晚的異象。
又說了一會兒后,楊夫人忽然略有嚴肅的對李夫人說道:“二妹,醒兒的病可是全好了?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再……”
“不會不會!”李夫人果斷否認。
李夫人略有急促的說道:“上次孫道長都說了,醒兒的病還沒好,只是我當時沒太信,結果沒兩天醒兒又倒了?!?p> 然后李夫人語速放緩,微笑著說道:“不過這次,醒兒的病,的的確確是全好了?!?p> 楊夫人臉上帶著疑惑問道:“哦?那是怎么確認全好了的?”
李夫人又笑著說道:“呵呵,就今天早上,孫道長來診脈的時候說的?!?p> “當時道長還在疑惑呢,說呀,醒兒這病,怎么就‘好的這么快’呢。呵呵~嫂子你猜這是怎么回事?”
楊夫人疑惑的回道:“哦?這我可猜不到?!?p> 李夫人很是高興的說道:“醒兒昨天晚上夢到了景星,結果今天早上病就好了?!?p> “孫道長給醒兒解夢,說這景星是瑞星,醒兒這個夢啊,是大吉之兆,還說醒兒或許就是我大景的瑞星呢!”
楊夫人聽了,她的臉色終于在“嚴肅”和“疑惑”之后變成了“欣喜”,她笑著說道:“呵呵,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啊?!?p> 緊接著,楊夫人忽然話鋒一轉問道:“那……二妹你覺得……我們家靈均怎么樣?”
李夫人聽了這句問話,再加上剛才所說,略作思索后,卻是眼睛一亮,心里面頓時明白了什么,把著楊夫人的手說道:
“靈均這丫頭是我看著長大的,玉一樣的人兒,小小年紀便有了才女之名,多好的姑娘啊,我這心里面吶,實在是喜歡的緊,恨不得她是我女兒……”
楊夫人也把著李夫人的手,笑著說道:“哦?既然二妹你這么喜歡你這侄女兒,那就讓她給你做兒媳婦如何?”
李夫人雖然之前有所猜測,卻依然驚喜的說道:“呀!嫂子你舍得?”
楊夫人回道:“說什么舍得舍不得,又不是離得太遠,再見就難了,再說了,在十年之前你們剛來陳留時,那時不都說好了嗎?”
李夫人卻是狀若猶豫的說道:“當年不過是談笑間說的,孩子們當時也才三四歲,我只當那是玩笑話呢。何況醒兒的病……”
楊夫人說道:“這怎么會是玩笑話呢?而且你大哥也同意了?!?p> 楊夫人接著說道:“原本把靈均帶過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婚事訂下,也算給醒兒沖個喜……”
“現在醒兒的病已經全好了,這就更好了,把親事訂下,等他們都年歲到了之后再成婚?!?p> 李夫人覺得,楊夫人言語間好像有些急切。李夫人有些疑惑,就笑著問道:“嫂子就這么急著把靈均嫁過來嗎?”
楊夫人微愣了一下,卻是想起了中午吃飯時,她和楊德祖的對話……
……
楊府
楊德祖正吃著午飯,咽下一口食物忽然問道:“夫人,靈均今年十四了吧?”
楊夫人點頭回道:“嗯,雖然靈均的生日晚,但過了年就算長一歲了,你不會忙的把這個都給忘了吧?”
楊德祖夾了一口菜放到碗里,說道:“哦,我是說,明年,靈均就及笄了?!?p> 楊夫人聽了沒說話,只是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的看著他。
看著有些疑惑的妻子,楊德祖接著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不出一個月陳留王便會來陳留,而且應該會長駐?!?p> 楊夫人想了一下,還是疑惑的問道:“可……這事和靈均有什么關系?”
楊德祖搖著頭摸了下胡子說道:“怎么沒有關系呢?我的那封奏折,應該早已經到了陛下手里了,以后的情形便不同往日了……”
“陳留王來了之后必是需要借我之力,定然會拉攏于我,我只怕等他到了陳留之后,便要納靈均做側妃了?!?p> 楊夫人卻說道:“陳留王選靈均做側妃……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楊德祖把剛要夾起的菜放回碗里,然后說道:“這算是什么好事?”
“雖然陳留王現在還沒有正妃,但這個位置,以后必定是‘崔盧王謝’之女才能坐得,難道你舍得讓靈均去做小受氣?”
“這……”楊夫人又一次皺起了眉頭。
楊德祖接著說道:“更何況十年之前,我們去拜訪信民兄時,不是已經把靈均許給醒兒了嗎,我豈能失信于人?”
看著夫人好像還想要開口反駁什么,楊德祖拍著夫人的手說道:“而且信民兄的家風,二妹有多喜歡靈均,這些你都是知道的,不用擔心靈均受欺負?!?p> 楊德祖看著沉默的夫人接著說道:“再說了,醒兒也是你看著長大的,無非這個嗜睡之癥,但孫道長的治療不是已經有效果了嗎?一定是能醫(yī)好的。”
“嗯,我明白了?!睏罘蛉它c了點頭說道。
楊德祖見了,這才把這口要要吃了半天的菜,吃到了嘴里。
……
李夫人輕搖了兩下楊夫人的胳膊問道:“嫂子!嫂子?”
楊夫人回過神來說道:“呀……二妹我走神兒了,你剛說什么?”
“我說,你就這么急著把小靈均嫁出來嗎?”
“哦……”
楊夫人把她和楊德祖在午飯時說的話,對李夫人說了一些之后,她接著說道:“不然,我還真想讓靈均,多陪我?guī)啄昴亍!?p> 李夫人說道:“那就先選個日子,把親事訂下來,晚幾年后再成婚?!?p> ……
李府書房
李誠那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后說道:“奏折的事,想必洛陽此時已經有結果了吧?!?p> 楊德祖端起了酒杯,放到嘴邊說道:“嗯……最晚明天,消息就能傳到陳留了?!比缓蠛攘艘豢谡f道:“這件事就是這樣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消息。”
李誠又喝了一口,點了點頭說道:“其實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事發(fā)突然,根本沒時間聯系誰??梢堑鹊绞裁炊紲蕚浜昧耍瑫r間早就來不及了。”
楊德祖說道:“所以說我這不是沖動,若不想成為謝氏的傀儡,我只能這么做?!?p> 李誠笑了一下,忽然又嚴肅的說道:“可就算事成了,謝家也許只會覺得你多事。若有一處出了意外,你便是惡了兩家,或許今日的陳留相,便是明日的流配犯官了。”
楊德祖卻是笑道:“哈哈,就算有意外,也沒那么嚴重,無非是被貶到某個小縣當縣令而已?!?p> 李誠似乎有些嘲諷的說道:“然后呢?我在忽然某天收到,你在被貶途中,或是到了目的地后‘意外’身亡的消息?”
楊德祖這次沉默了,抿了一口酒。
李誠覺得,自己話已經說到了,于是緩解一下氣氛說道:“哈哈,倘有此日,汝妻子吾……”
楊德祖聽了趕緊打斷道:“停……怎么讓你說的,搞的我像是必死無疑一樣?”
李誠舉杯說道:“咳,我是讓你記住了,以后不要冒這種險?!睏畹伦媾霰f道:“下不為例?!?p> 放下酒杯,楊德祖轉移話題道:“這事已經過去了,我們還是說一說眼前的,醒兒和靈均的婚事吧。”
李誠轉了轉酒杯,頓了一下抬頭說道:“哦?你要先訂下來?”
“嗯?!?p> “那叫孫道長來算個日子,辦個訂婚宴吧。”
“孫道長還會這個?”
“應該會吧?孫道長連解夢都會。”
……
某個道觀之中,孫老道正在寫信,他忽然又連著打了幾個大噴嚏。
他看著剛寫了大半,就再次被噴了的信紙,揉了揉鼻子說道:“哎呦,還得重寫……”
孫老道又疑惑道:“嘿——今天這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有人念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