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婭~菲婭~別走!兒子~等等~等等我!我愛你們!”
鶴云天在夢中大聲叫喊。
無論自己再怎么努力和掙扎,雙腿都邁不出一步。這是怎么了,自己從小練就的輕功呢,自己練就的飛毛腿呢?怎么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了?鶴云天急得滿頭大汗,猛地起身,頭部一下子重重碰在床頭上。
鶴云天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床上,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家,而不是柳林。
這一覺醒來,天色暗淡,鶴云天抬手看了看時間,已是五點十分。鶴云天急急慌慌地奔向洗手間,草草洗了把臉出了門。
鶴云天辭職的事,還沒有告訴陳斐婭,目前他還沒有想好怎么跟陳斐婭解釋。
陳斐婭實在忙不過來,幾次勸說鶴云天辭職。卻被鶴云天堅決拒絕了。因為他不愿意放棄警察之夢,總幻想著有一天時來運轉(zhuǎn)從輔警轉(zhuǎn)為正式民警。可是呢,離婚的第二天,鶴云天竟然不跟任何人商量就義無反顧的辭了職。順給誰講,還不是腦子有病,腦子進水,腦子灌了漿糊,腦子被驢踢了!
所以,鶴云天必須保持著在派出所上班的樣子,保持著依然忙碌的樣子。
鶴云天有些頭疼,帶著心思喝酒,非常容易入醉。鶴云天便想著去綠地廣場活動活動,出出汗,排排體內(nèi)的酒精。
街上的路燈亮了。馬路兩側(cè)的霓虹燈也陸續(xù)亮起來,閃耀著五顏六色的光芒。正是下班的時刻,人來人往。車輛的汽笛聲,自行車的鈴鐺聲,摩托車的喇叭聲,不時響起,都在匆匆忙忙的趕著路。
鶴云天圍著廣場小跑了半個小時。俯臥撐,仰臥起坐,踢腿劈叉的又活動了半個小時。汗水浸透了內(nèi)衣,微風一吹,涼涼的,頭痛似乎減輕了許多。
鶴云天感覺餓了,于是去了不遠處的福壽面館。面館的特殊之處是手搟面,而不是機器面,吃著勁道爽口。
福壽面用腌制好的醬肉湯料澆汁。切碎的醬肉末佐以雞蛋、大蔥、香菜,味道獨特。價格便宜又實惠。
福壽面館有兩間門面。地方不大,七八張方桌。馬扎上坐著的每個人吸吸溜溜的吃面,盡情地享受著福壽面特殊的味道。福壽面館從早晨六點賣到晚上八點,一天賣一千五百多碗,生意非常的火爆。
鶴云天喜歡吃面,喜歡吃母親做的手搟面,蔥花熗鍋,香味十足。每到吃面的時候就著母親腌制的醬黃瓜,醬洋姜,醬辣椒,甚至還有腌制的胡蘿卜、辣蘿卜切成的絲,滴一點香油,那簡直是人間美味。
陳斐婭也做的一手好面,倆人結(jié)婚后,陳斐婭知道鶴云天愛吃手搟面,于是隔三差五的就做給他吃。
鶴云天小時候家里窮,調(diào)料少,配料少,母親只會做蔥花面。陳斐婭會做的種類,花樣繁多。蔥花面,雜醬面,麻辣面,牛肉面,肥腸面,番茄雞蛋面等等都會做,手搟面勁道爽滑,細嫩鮮香。
鶴云天點了一份手搟面,要了一份肉末拌雞蛋。他慢慢的吃著,越吃越懷念與陳斐婭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陳斐婭2000年7月,大學(xué)畢業(yè)回到泰楠市,被安置到泰楠市第五中學(xué)。她比鶴云天早半年回到泰楠市。她一邊教學(xué),一邊等待半年后復(fù)員的鶴云天。
鶴云天與軍校擦肩而過的事是她經(jīng)歷過的。鶴云天的正義與善良深深吸引著陳斐婭,陳斐婭并沒有因鶴云天錯失軍校而嫌棄他。
陳斐婭的漂亮,身邊不乏追求者,可是她一點不為所動。遠在部隊的帥氣、威武而又心存正義和善良的鶴云天才是她的最愛,才是她的歸宿,才是她的安全港灣。
2000年年底,在團長的幫助下,通過團長的同學(xué)安排,鶴云天到上苑派出所做了輔警。陳斐婭理解,警察是鶴云天的夢,即便軍校畢業(yè),從部隊服役幾年后,到轉(zhuǎn)業(yè)安置,他也是要奔著到公安局當警察的。在柳林花前月下時,鶴云天跟陳斐婭談過不止一次。
鶴云天的警察夢,不僅僅是小時候讀過福爾摩斯探案集而引起的偵探夢想,也不僅僅是從小跟三叔學(xué)武術(shù)而誘發(fā)的扶危救困的英雄情結(jié),其中,還有一個原因是發(fā)生在高中時期的一件事。
鶴云天就讀的高中在縣城一中,縣城離老家約三十多公里。鶴云天從老家去縣城都是騎著一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里都響的破舊金鹿自行車。
這一路有土路,有砂石路,有柏油路,光是單程就要騎兩個多小時。
在高一的時候,鶴云天的個頭還沒有發(fā)育起來,不像現(xiàn)在的孩子營養(yǎng)好,十四五歲就能長到一米八,那時鶴云天還不到一米六,騎著父親買的二手大金鹿,腳蹬子夠著都費勁。
鶴云天每兩周回家一次,帶上一罐頭瓶母親腌制的咸菜,十幾枚家養(yǎng)雞下的蛋。冬天衣服厚,屁股還好受些,尤其是夏天,衣服單薄,屁股溝那一塊磨的幾乎禿嚕皮,被汗水一浸,那叫一個“酸爽”!
高一學(xué)期,那是一個冬天,周五下午上完兩節(jié)主課后,學(xué)校規(guī)定家不在縣城的學(xué)生,第三節(jié)自習課可以不用再上,準許提前回家。兩節(jié)課結(jié)束的時間大約在四點。六點半左右,鶴云天就能吃上母親特意做的香噴噴的飯菜。
那天下課后,如往常一樣,鶴云天騎上破舊的自行車向家里奔趕。
鶴云天的自行車車技比剛學(xué)會時提高了很多,出了城就可以像大人那樣右手抓住車把,左手抓住過往的拖拉機后車廂,一路下來,省了不少力氣。
從縣城到老家,要經(jīng)過四個鄉(xiāng)鎮(zhèn)。臨近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叫黃土嶺。黃土嶺到鶴云天的家十八里路。幾乎都是狹窄的土路,僅僅夠一輛車通過,以致相向而來的車輛無法錯車。錯車時,必須有一輛車開到田地里,另一輛才能通行,還好那時候的汽車并不多。
冬天太陽落山早。大約五點半鐘,夜幕就要拉黑。鶴云天也在這個時候騎車到了黃土嶺。就在回老家的必經(jīng)路口,鶴云天被兩名身穿黃綠色制服的人攔住了。
“下車,把車本拿出來,派出所檢查!”一名年輕的人大聲喝道。
鶴云天被嚇了一跳,立馬從自行車上跳下來。
“什么車本?我不知道呀!”
鶴云天被問懵了,看看周圍,有不少的警察攔住過往的騎自行車的人。
“車本你不懂?就是你自行車的證件,證明你騎的車是你的,不是偷的?!蹦昙o大的那個人嚷道。
“還要車本呀?車子是我父親給我買的二手車,我不知道車本在哪里?!柄Q云天怯怯的說道。
“沒有車本,叫家人給送車本來,不然就扣車,明天拿車本來領(lǐng)車!”年輕的警察盛氣凌人。
”我家離這里18里路,沒辦法通知家里人,家里也沒有電話?!?p> 鶴云天說著,掏出自己的學(xué)生證遞過來。
“我是一中的學(xué)生,你們把我的學(xué)生證號記下來或者我把學(xué)生證押給你們,回學(xué)校的時候,我拿車本來換,行不行?”鶴云天幾乎哀求道。
“不行,誰知道你的證是不是假的,看你也不像什么好孩子!誰能證明車不是偷的?”
無論鶴云天怎么哀求,年輕的警察把自行車從鶴云天手里搶了過去,并用大鐵鏈子鎖住,連個扣車手續(xù)也沒給。
鶴云天心里那個恨,憤憤地在心里罵著這些不通人性的警察。
沒有了自行車,鶴云天只能步行回家。
爭執(zhí)了半天,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十八里,沒有路燈的土路周圍黑黢黢一片。鶴云天第一次走這么長的夜路,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冬日的野外,樹木光禿禿的,風大了許多,楊樹梢頭發(fā)出嗚嗚嘶嘶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鶴云天疾步向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趕。偶爾突然刮起的旋風揚起塵土打在臉上,鶴云天不得不瞇著眼睛。
聽著樹梢在風中發(fā)出的怪異的聲音,鶴云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路旁田地里突兀的墳頭不時映入眼簾,更加使鶴云天恐懼害怕。
鶴云天越是害怕,越是走的快,越是走的快,身后就越帶風,越帶風,鶴云天就感覺腦后發(fā)涼,就好像有人在朝脖子后面吹涼氣。
鶴云天想起小時候聽大人講的鬼故事。每當晚上,月亮升起時,吃過飯后的大人們就圍在街口拉呱。小孩們圍坐在大人身邊,聽他們講的一段段的鬼故事。
什么僵尸鬼,高抬手臂,不會邁步,一蹦一跳的;什么吊死鬼,吐著二尺長的紅舌頭;什么鬼打墻,一個人圍著墳頭走一夜;什么小紅孩,夜半抓人當替身...
鶴云天越是不愿想這些故事,這些鬼故事反而越清晰。
鶴云天不由得吹起口哨來給自己壯膽。不知是凍得,還是怕的,鶴云天的嘴巴有些哆嗦,吹出的口哨十分怪異。
突然,一只白色的動物,抽的一下從墳地的草窠里串出來,鶴云天嚇得一激靈,大叫一聲,媽呀,頭發(fā)梢一下子站起來,整個頭皮酥麻酥麻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如果沒有自行車被扣,如果那個警察能夠通融照顧一下學(xué)生,起碼鶴云天現(xiàn)在已經(jīng)吃上母親做的熱乎飯了。
想到這些,鶴云天心里又把扣車的警察十八輩子的親人問候了一遍。
鶴云天暗暗發(fā)誓,將來一定干一名警察,一定要當個好隊長,好所長,好局長。一定帶出一支好隊伍,不能再讓這些惡質(zhì)的警察欺負老百姓。
想到這些,鶴云天唱起《便衣警察之歌》來壯膽。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風霜雪雨搏擊流...”
歌聲在空曠的田野里飄著,歌聲驚動了路邊草叢里的野鳥撲啦啦飛起來————
“小伙子,要不要面湯?”福壽面館的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拿著個鐵勺子問鶴云天。
“呃~呃~,要要要,謝謝,謝謝!”
看著老板給自己添面湯,鶴云天從回憶中走出來趕忙道謝。
所謂面湯實際上就是煮面條的湯,面條吃完后,再喝上一碗熱湯,胃里特別舒服。鶴云天喜歡品嘗濃郁的熱湯,他覺得這湯里有陳斐婭煮的面條的味道。
時光輪轉(zhuǎn),2001年春天,桃花盛開。在春燕返家的三月,鶴云天與陳斐婭的愛情修成正果。兩人的結(jié)婚儀式是在鶴云天的老家舉辦的。
街坊鄰居,四大叔五大舅,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朋友都來了,那叫一個熱鬧。
父母看到鶴云天娶回來的漂亮而賢惠的媳婦,笑的合不攏嘴,見人就夸贊,逢人就顯擺。鶴云天知道那是父母發(fā)自內(nèi)心的幸福!
鶴云天、陳斐婭兩人幸福而緊密的合作,在當年農(nóng)歷的臘月二十三,他們倆的愛情結(jié)晶——鶴琴瑤來到人世。這個孩子的降臨,給鶴云天的家又帶來了一次歡心愉悅。
想到這些,鶴云天微微地笑了,而后又搖搖頭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