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黃沙埋骨
狂風(fēng)驟起，一行數(shù)十人的車隊頂著飛沙走石沿著腳下的官道繞過一座山，映入眼簾的仍舊是黃土地。仿佛整個世界只有黃色，古樸而蒼涼的感覺撲面而來。
“兄弟們，找個避風(fēng)的地方休息一下！然后我們一鼓作氣趕路，天黑之前定要趕到蘭州！”領(lǐng)頭的大腹便便，大部分的臉用布包著，聲音雖疲憊，露出的雙眼倒是神色奕奕。
臉上有刀疤的魁梧漢子找地坐下，拿出水囊大灌一口水?！拔鞅闭嫠锏幕臎?，一路走來官道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領(lǐng)頭的嘿嘿直笑：“這還算好的。蘭州因為有肅王府，通往京師的道路年年有人修繕，路還算好走。從蘭州到哈密那一段，才是真的難熬?！?p> “頭兒，你當(dāng)年跟隨汪督公督軍大同，什么時候來過這地兒？大同離蘭州可不近?！钡栋毯闷娴貑枴?p> 領(lǐng)頭的拍拍大肚腩：“在汪督公手下日子過得可舒坦了。汪督公一失勢，處處被打壓，覺得沒意思。讓人頂替我當(dāng)兵，我跟著商隊跑這里來賺了不少外快。別看路不好走，這條道賺銀子的機會多著呢?！?p> 刀疤嘀咕：“能賺什么銀子。也不知道太子爺怎么想的，一定要從哈密運瓜果。本都撈不回來吧？”
“仔細(xì)你的皮！”馬車上一直沒露面的人尖著嗓子罵道，“把咱家當(dāng)死人呢？”
領(lǐng)隊大笑：“陳公公別生氣，這混小子就是管不住嘴，不然也不會被人臉上留個疤了?！?p> “汪督公費盡心思把我們交給太子爺。太子爺讓我們做什么，我們就做什么。哪那么多廢話?！标惞瞄_車簾喊道，“每人喝完冰鎮(zhèn)酸梅汁就動身。也不知道一車車的冰還剩下多少。在蘭州休整一天，盡快趕到哈密?！?p> 有白面無須、長相陰柔的年輕人從車?yán)锵聛?，拎著大鐵壺給隊里的每個人的水囊倒?jié)M酸梅汁。
路途雖累，車隊的伙食卻不錯。太子下命他們前往哈密探路的時候，特意交代給他們的待遇一定要好。太子對手下的大方，大家也沒什么不滿。就是覺得太子和言官賭氣讓他們走這一遭，有點小題大做。
“車隊有冰就是好，大熱天一口冰鎮(zhèn)酸梅汁下肚，神清氣爽?！钡栋毯韧?，吹著口哨到背著人的地方撒尿。
“哎呦喂！”刀疤一個不察被腳下東西絆倒，摔了個狗吃屎。
車隊眾人聞聲趕來，看到后哈哈大笑。
刀疤狼狽的爬起來，想要看清絆倒他的東西。定睛一瞧，黃土地里伸出一只手。
“我的娘哎！”刀疤嚇了一大跳。
領(lǐng)隊漫步走來，對此見怪不怪?！霸谕庑猩蹋绕涫俏鞅?，多的是馬賊。有時候馬賊還是附近的衛(wèi)所將士假扮?！?p> “馬賊殺人還會好心的把尸體掩埋？”陳公公聽到聲響也下了馬車走來看。
領(lǐng)隊想想也是，隨手點了幾人拿出工具把尸體挖出來。
一具、兩具、三具……八具。
“看樣子死了有段時間。尸體上沒有能證明身份的牙牌、腰牌，也沒有路引?！R賊’連人外袍都扒了，一點也不想別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身份??！”領(lǐng)隊蹲在地上查看尸體。
陳公公好奇地一具具看過去，看到其中一具時突然渾身一震。
“老三？”陳公公尖叫著撲向尸體。
領(lǐng)隊細(xì)看，老三的下巴和陳公公一樣沒有胡須。
陳公公反復(fù)確認(rèn)尸體的身份，不可置信地道，“老三被汪督公派去給王威寧送信，怎么會在這！”
“怕是出事了?！钡栋桃慌拇笸?，“我們盡快趕到蘭州去報信?！?p> “不，我們繞道去大同。大同那里我有很多兄弟，能安全地給京師送信?！鳖I(lǐng)隊沉聲道。
……
朱厚照翹著二郎腿坐在端本殿主位上，等待客人的光臨。
期間無事，詢問高鳳今日早朝的“戰(zhàn)況”。
“還是那點事。科道言官揪著清寧宮大火，指責(zé)皇爺種種錯處?！备啉P氣得不行，“他們就是欺負(fù)皇爺脾氣好，仁厚！”
朱厚照更關(guān)心李廣事件的后續(xù)：“上次有個言官指出一大堆官員走了李廣的門路升遷，就沒人說這事？”
高鳳笑道：“那是個愣子。把五府六部堂官都牽扯進去了，誰信??！”
“在京師當(dāng)官的能有愣子嗎？那人應(yīng)該是汪公的后手。汪公不出手了嗎？”朱厚照摸摸下巴，好奇汪直會如何應(yīng)對。
高鳳愣了愣：“言官不好收買?！?p> 朱厚照翻翻白眼沒說話。世上沒有絕對的忠誠，只是給的誘惑不夠。金錢、地位、美人、威脅，曾經(jīng)的西廠廠公，總會有法子讓其中一位言官折腰的。
“山東監(jiān)察御史奏報，朵顏等三衛(wèi)擄劫寧遠(yuǎn)、開原等處軍民，殺死并掠劫數(shù)百人。另外搶走大量的牲畜、器械。監(jiān)察御史請求出兵征剿，或者命衛(wèi)所加強防御?！备啉P知道小爺對兵事很感興趣，特別留意了和戰(zhàn)事有關(guān)的邸報。
朵顏三衛(wèi)有點陌生。朱厚照想了想，從記憶的角落翻出他們。朵顏三衛(wèi)是蒙古人的一支。當(dāng)初太宗攻打建文帝搶皇位的時候，和朵顏三衛(wèi)有過暗中交易。但在“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思想下，朝廷對朵顏三衛(wèi)和對瓦剌、韃靼的看法沒什么不同。近一百年過去了，朵顏三衛(wèi)漸漸脫離朝廷的管控。
“寧遠(yuǎn)、開原現(xiàn)在還在朝廷管轄下嗎？”朱厚照諷刺地問了句。
他不蠢，有些話是真不能說。太祖給藩王兵權(quán)，讓藩王鎮(zhèn)守北邊。那個時候，北面很多地方掌控在朝廷手里。哈密、河套、大寧等地，以前都在朝廷的實際控制下。太宗以藩王的身份搶到了皇位，和黃袍加身的宋太祖一樣，打壓藩王，收回藩王手中的兵權(quán)。加上土木堡一戰(zhàn)朝廷實力大損，北方多地慢慢脫離朝廷的掌控。
丟了好大一片土地！
那可是土地??！祖宗們怎么就不心疼呢？其他丟失的地方還不清楚，但從他收集到的河套資料上看，河套地區(qū)是塞上江南。同理可證，其他幾處被異族奪走的土地，一定也是好地方。
朱厚照捂著胸口，心疼地直抽抽。他的地皮??！
高鳳答不上來小爺?shù)脑?。他根本不知道寧遠(yuǎn)和開原在哪。
“小爺，瑞安侯來了?！秉S獻及時來報，化解了高鳳的尷尬。
朱厚照立馬出門相迎。
瑞安侯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兒，奶茶店將來的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