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本王的不速之客
吃完飯坐了一會，羅北三人去了休息室，找了沒人的一塊地，準備在凳子上小瞇一覺。
而江月白頂著一張愁云慘淡的臉回了練習室，準備把之前練的舞再跳兩遍。
其實舞蹈改范倒還好說，最讓江月白頭疼的，還是下午的聲樂課。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磨合，他也算是終于知道了自己的問題在哪，但是想要改正，卻是遭遇了重重險阻。
傳統(tǒng)的樂曲和樂器，一般以宮商角徵羽五音為主，對應現(xiàn)代音階是12356，少了發(fā)和西，有的編排中加上變宮和變徵，卻并不能把這兩個音補全。
狐王在寶琴大師的嚴苛要求之下，對以前的樂音是一個調(diào)式都不敢錯。
但是這也就導致了，他現(xiàn)在很難分清現(xiàn)在的七音音階里，發(fā)和西的位置，想要唱出來，則更是十分艱難。
音樂老師給他的“建議”是，要不然以后就只唱《茉莉花》和《滿江紅》以及傳統(tǒng)戲曲。
一聽不用練新東西了，狐王當然是很快樂的。
但是等到他回去發(fā)了平臺消息，預告說可能會錄一版《茉莉花》，評論里一水的問號和哈哈哈，算是徹底堵住了狐王的這條小路。
江月白放開音樂，跟著拍子努力復原老師之前教過的舞，練習室的門卻被推開了。
“喲，這么勤奮呢?！?p> 顧盼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抬頭盯著狐王。
江月白一看他過來，頓時收了動作，也坐了回去。
不行，就現(xiàn)在這種手腳分家的狀態(tài)，絕對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狐王心想。
“也沒有多勤奮，吃多了消化一下，怎么感覺你每天好像都很閑的樣子，沒事就往我這跑?！?p> 江月白努力做出謙虛的樣子，扶了一下頭發(fā)。
“要不是簽了你，我比現(xiàn)在還閑，我都多長時間不親自出啦干活了，你也不珍惜我，還嫌棄我來得勤?！?p> “問題是我在這邊練舞，又不用上妝，你沒事跑過來干什么，沒看見門上掛的‘請勿打擾’嗎？”
江月白努力想找個由頭，把顧盼支出去，自己好繼續(xù)練習。
“行了行了，你跳的那段是公司的入門舞蹈，還是最開始的一段，都沒跳利索，就別給自己找補了。”
顧盼無情戳穿了狐王的偽裝，氣得江月白伸手就要趕妖。
“有事沒事？沒事我去睡覺了?！?p> “你當初要是有現(xiàn)在一般努力，也不至于連我都打不過?！鳖櫯梧止玖艘痪洌瑳]等狐王聽清，就繼續(xù)說了下去，“能沒事嗎，你沒發(fā)現(xiàn)點什么？”
舊事重提再加上剛結(jié)的新仇，江月白被顧盼氣得不想和他說話。
不過等他把注意力從舞蹈上移開，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悅舞除了你，還有別的老不死？”
狐王閉上眼睛，感受到了另外一股十分強勁的妖力。
如果是他全盛的時候，要打一架誰輸誰贏不一定，但是現(xiàn)在，要打起來，他八成是要輸。
“你才老不死，我年輕著呢?！?p> 顧盼輕拍狐王，拿出化妝鏡，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臉。
果然，怎么看都很完美。
江月白默默拿出手機，給他發(fā)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包。
這是他最近對現(xiàn)代人生活觀察的最新成果，現(xiàn)代人類，很喜歡用表情包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而且有的時候，表情包能起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作用。
——當然，現(xiàn)在狐王的觀察對象，也就是悅舞的這批練習生。
之前的團建之后，大家都借著江月白漲了不少的粉絲，雖然公司沒有后續(xù)捆綁的安排了，大家卻還是想把關系搞好一點，方便日后營業(yè)。
于是練習生們湊了個群，本來群里還有經(jīng)濟團隊和造型團隊，但是等到顧盼把江月白也拉進去，他們就把工作人員都請出去了。
方向組為了吃飯的方便，加了顧盼的聊天軟件之后，又建了新的群。
江月白看著這一個又一個的群聊私聊，被煩得頭都有些大了。
他點開搜索框，查找了一下“怎么建立聊天群”和“怎么不被聊天群煩到”，然后成功把陸鳴、顧盼和穆懷山拉到了一個新的群里，并且屏蔽了練習生的大群。
自從偷偷學會了使用搜索框，狐王對現(xiàn)代人類的生活方式，也逐漸有了新的了解。
他找袁明杰要了一套辦公用品，本子和筆都隨時帶在身上，學到什么，就記錄下來?！?p> 顧盼聽到手機響，趕緊拿出來，正準備回消息，卻意識到，發(fā)消息的那位，這不是就坐在自己旁邊嗎。
“祖宗，你這又是哪一出？新型冷戰(zhàn)方式？不準備跟我說話了？”
顧盼莫名其妙，甩手發(fā)了一個“鄙視.jpg”過去。
“沒有啊，蘿卜他們說的，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時候，可以用表情包來表達自己的心情，我覺得很好用?！?p> 顧盼拍拍江月白的腦袋，幫他把頭發(fā)重新綁好。
“那他們有沒有告訴你，如果在聊天的時候，兩個人突然開始互發(fā)表情包，意味著什么？”
狐王搖頭。
“這意味著，大家沒話可說，又不知道該怎么結(jié)束，發(fā)兩輪表情包，然后就可以各干各的事情了?！?p> 顧盼說完，起身就要推門離開，又被狐王攔住了。
“先別走，外面來的妖怪，是個什么情況？”
“哦，剛才不是你反反復復擠兌我，想讓我趕緊走，這會又不行了，你這一天天……”
江月白反手甩開了一個火球，顧盼趕緊飛身過去，擋住了攝像頭。
“小祖宗誒，不是告訴了你，少用妖力，這到處都是攝像頭，到時候你要是上了節(jié)目，可怎么說啊。”
江月白不以為意，“你怎么也跟那個禮儀老師似的，我不是說了嗎，我有下班的時間?！?p> 顧盼抬手，指了指天棚，“看到那個，那個和那個了嗎，悅舞是除了衛(wèi)生間無死角監(jiān)控，練習室里更是一個屋至少四個，要不然我讓你說話做事都小心一點?！?p> 狐王拿出自己的小本，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
“干什么呢？”
“我記一下，以后注意一下攝像頭，躲著點以后。”
顧盼：你倒是好學。
“沒有地方躲，出了悅舞的大門，外面的街上也全都是，你與其躲著，不如時刻記著?！?p> 難得顧盼說完話，狐王沒有反駁，專心在小本上寫著。
他沒有避諱，顧盼也就光明正大探頭去看，然后捂著眼睛收了回來，拿出手機，給狐王下單了一本少兒鋼筆字啟蒙字帖。
“有空回去練練字，你這字放出去說是你自己寫的，估計會被掛反黑站?！?p> “這個筆這么難用，我有什么辦法，我……”
狐王本來想聲明，自己以前的書法，其實也是可以拿出去展覽的，卻突然收了聲，拉著顧盼躲到了一旁。
顧盼是他動作結(jié)束之后，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剛才他們察覺到的那股妖力，正在往這移動。
長出一口氣，顧盼覺得，自己第一時間過來找狐王，算是個明智的選擇。
現(xiàn)在江月白的妖力，可比他強上不少。
“請勿打擾？”
那股妖力在門口停下，看著門上的牌子，笑了出來。
他的聲音明亮清脆，像是空谷中炸響的鳥鳴，卻沒有那么刺耳。
“請問，如果一定要打擾，該怎么辦呢？”
江月白和顧盼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詫異。
對方應該是沒有惡意，要不然這會早就打起來了。
但是有這樣雄厚妖力的，他們卻并不認識，這就十分奇怪了。
“也沒什么打擾的，就是茶水點心自備吧?！?p> 江月白暗中蓄力，打開了門。
“那就，還是打擾了，霧都，林思故，見過兩位?！?p> “長白山，江月白?！?p> “馬嵬坡，顧盼?！?p> 林思故自報家門，執(zhí)的卻不是華國古禮，他右手環(huán)繞三圈，左手背在腰間，微鞠一躬。
江月白和顧盼則是下意識地，報了家門之后舉手作揖。
三只大妖見過禮坐了下來，江月白突然覺得頭疼得不行，之前和柏影打架的時候，那種溺水般窒息的感覺再度襲來。
但他表情沒變，兀自忍著，端坐在一旁，只是稍顯沉默。
“我本來是受人所托過來辦事，倒沒想到，在這里也能碰到你們?！?p> 林思故開口，聲音比剛剛隔著門聽，更加動人。
顧盼在娛樂圈待了快一輩子了，之前跟著寶琴大師，名角也見了不知道多少，但是林思故這嗓子，在顧盼這能直接排到第一。
于是管直接就忽略掉了一旁的江月白，努力讓自己盯著林思故的表情，不要太過失禮。
“見一個少一個咯，以后說不定都找不著了?！?p> 顧盼說著話，指了指頭頂?shù)柠溈孙L，示意林思故稍微注意一下。
“倒也不用這么悲觀，最近青年才俊榜不是有所變動嗎，說不定，以后的環(huán)境還會變化呢?！?p> 林思故優(yōu)雅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該說什么。
“你也是來打架的？”
江月白的頭疼很快就過去了，他剛恢復過來，正難受著看什么都不順眼，就注意到了林思故的西服。
袖口的紋樣被林思故蓋住看不清楚，但是從這布料當中隱隱反光的鉆石粉來看，應該不會便宜。
而這種做派，讓狐王有了十分不愉快的聯(lián)想。
“不不不，我今天是來談生意的，家里有小孩想到娛樂圈玩玩，我過來問問?！?p> 江月白一臉勸人出道天打雷劈的表情，正要熱淚盈眶拉著林思故的手，告訴他做練習生的心酸，就聽見林思故的后半句是——
“買個娛樂公司要多少錢，給他玩玩?！?p> 江月白、顧盼：……
“啊哈哈哈哈，這個笑話我都沒反應過來?！?p> 顧盼尬笑了一通，讓本就冷掉的場子，雪上加雙。
“我沒有說笑，要不是貴司最近風評不太好，性價比相對高一點，我也不會過來的?！?p> 林思故坦然說道，一臉的云淡風輕。
狐王看他的做派，一股無比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強忍住自己抄家伙打妖的沖動，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到點了，我還有課，你還有什么事嗎？”
“本來也沒什么事，就是過來拜訪一下，我聽說這邊的妖族，很看重‘拜山門’，怕不夠周全，就過來了，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不需要?！?p> 他這話說完，顧盼趕緊伸手，按住了起身要開殺戒的狐王。
雖然顧盼自己都很難說服自己，相信對方?jīng)]有惡意。
“我剛才就說這個名字很熟，現(xiàn)在倒是想起來了，青年才俊榜上，排第一的，就是你吧？”
林思故笑，點點頭，“我不是故意隱瞞，只是不想被這些虛名困擾，沒想到你們也知道?！?p> 他這邊一臉真誠，對面兩個幾千歲的妖怪，氣得肺都快炸了。
“后生可畏啊，小小年紀修為如此，倒是讓我們這些前輩，有些汗顏啊。想必現(xiàn)在要是還有封禪臺，上面肯定有你的位置，可惜了，這也算是生不逢時吧？”
顧盼微微坐直了身子，拿出了自己的架勢來。
笑話，跟我在這擺譜，你算是老幾。
你祖爺爺我當年橫掃封禪臺的時候，你是不是個蛋都不一定呢。
當然，顧盼這話純粹是出于年齡和輩分考慮，林思故雖然妖力在現(xiàn)在足夠強橫，但多半只是因為他能適應當下的天道。
如果天道不針對這些千年前的大妖，現(xiàn)在的林思故，怕是坐在他們對面的資格都沒有。
“倒是沒發(fā)現(xiàn)，居然能碰到上過封禪臺的前輩，先祖倒是也曾去過，只是不堪俗務所擾，便把名字劃去了。我們后輩雖然沒有先祖的胸懷，但是就算再有封禪，也不會去的?！?p> 林思故笑得如三月的春風般和煦，說到這些的身后，他周身妖力運轉(zhuǎn)，直接擋住了攝像頭和麥。
按照他所說所做，對面的顧盼和江月白兩個妖，不僅被“俗務所擾”還“沒有胸懷”，而且說個話還得遮遮掩掩，妖力好像也不太夠用的樣子。
這熟悉的感覺，氣得狐王差點說不出話。
但他轉(zhuǎn)念一想，干脆順著對方的話說了下去，“確實，修行這件事講得是順心而逆天道，于死路中求生機，千年前的封禪臺，千年后的才俊榜，不都是個框子嗎?！?p> “什么框？”林思故微微皺眉。
“把修行框在這個范圍里，讓大家像是那井底之蛙，坐井觀天還以為看見了大道真意，每天往井外蹦一蹦都不肯，以為自己勤勤懇懇，實則碌碌無為，一無所成。”
“井底之蛙”林思故舒展開眉頭，朗聲笑道，“小江的見解倒是十分深刻，就是這井，他不也分深淺，有時候連深井都沒爬到頭，還妄談天道，不是有些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