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令人不安的變化
侯兵躺在床上，胳膊肘使了點兒勁。他把上身稍微撐起，想在醫(yī)生換藥時，看看自己的傷勢。
“你快躺平，胳膊別用力！”醫(yī)生命令他。
“孟大夫，這么久了，怎么還那么疼啊……里里外外都疼。肚皮火辣辣的燒著疼，肚子里面又是撕扯著的那種疼……”侯兵疑惑地問著醫(yī)生。
“哦……你的創(chuàng)口太大，子彈穿過你師父的身體后，彈頭已經(jīng)開了花，打進你身體的時候就造成了很大的創(chuàng)傷面……里面……里面的臟器也受了傷，恢復(fù)起來……可能需要些時間……”孟醫(yī)生的回答，略有些遲疑。
聽醫(yī)生這樣說，侯兵的淚水又無聲地流下來。那……師父是不是死的很慘？他想問，卻又不敢問。
“好好休息，慢慢恢復(fù)身體機能。你還年輕，身體底子好，會慢慢好起來的......”孟醫(yī)生安慰著他，又把腰腹給他裹得嚴嚴實實。
一周后，終于到了俏俏回來的日子。俏俏的車長專門找到她，讓她到了南站就下車，直接去醫(yī)院，不必跟著車組回西站交班了。車隊的每個人，都明白俏俏歸心似箭的心情。
車長拿出了一個寫滿了名字和錢數(shù)的信封：“這是大伙兒你一百、我一百湊的份子，向咱們的鐵路女婿致敬！他是因為抓壞人才負了傷，是個好樣兒的！”
車長把信封塞到俏俏兜里，還為她擦去了因為感動而流下的淚水：“快去吧！好好陪陪他......”
俏俏到達病房的時候，侯兵的父母已經(jīng)回家了。大哥也早在侯兵的傷情穩(wěn)定后，就回了部隊。
因為二哥三哥離的更遠，所以爸媽開始就沒讓他們回來。他們一直是通過電話，了解著弟弟的傷情。
看到俏俏進來，侯兵的兩位同事對她笑了一下，就識趣地出去了。
“我的寶貝……好點兒了嗎？”俏俏過來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
她不敢做太大的動作，生怕牽動他的傷口。要是把他弄疼了，自己心里會更疼。
“見到你，就好了一大半......”侯兵倒是主動伸出了雙手，把俏俏摟到了胸口，貪婪地親吻著她。反正門口還有兩位同事站崗，這里就是我們的二人世界。
這時，門口傳來了胖子的聲音，俏俏趕忙站了起來。
門被推開，胖子、王琳、李紅軍還有紅萍一起走了進來。
李紅軍緊走了兩步，來到床邊急切地問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前些天我在國外打你的電話，是胖子接的，才知道你受了這么重的傷。胖子說你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讓我不要著急，可我還是不放心……今天從霍爾果斯入境以后，我就直奔伊犁機場，下了飛機就趕過來了，胖子去接的我……”
李紅軍對朋友，特別是對侯兵，就如俏俏所說的那樣，情真意切。
侯兵沒有說話，握住兄弟的手使了使勁，這是男人的交流方式。
“嗯，手上挺有勁兒，應(yīng)該是活過來了......”李紅軍點了點頭。
紅萍和王琳走到俏俏身邊，三個小女人在一旁竊竊私語。
“猴子，你交給我的任務(wù)完成了，正好今天俏俏也在......”胖子摸出一個精英三代的漢字傳呼機。
“俏俏也是剛剛回來，進門不到十分鐘，你們就來了……”侯兵臉上露出了微笑，但說話還有氣無力的。
“俏俏，這是侯兵給你準備的漢字傳呼機。以后他呼你的時候，什么想你啦愛你啦都可以直接留言了，只要別把人家傳呼小姐惡心吐了就行......”胖子對俏俏做了個鬼臉：“還有就是……成人高考的成績下來了，咱們幾個都被錄取啦！再過幾天，就可以拿上錄取通知書嘍！”
“嗯……這是個好消息……對了俏俏，你下車就直接過來了，肯定還沒吃飯吧？這個時間胖子去接的大伙兒，肯定也都沒吃飯......”
“嗯，我?guī)Т蠡飪阂黄鹑メt(yī)院門口吃點兒……你和那兩位同事想吃點兒啥？我給你們帶回來......”俏俏點頭應(yīng)道。
她才剛剛進來一會兒，本不愿意這么快就離開他。但這么多朋友一起來看侯兵，特別是李紅軍，長途汽車從陸路回國，緊接著又坐飛機趕過來，肯定也很辛苦。
朋友們的一片深情，她必須予以回報。侯兵行動不便，自己就要做一位合格的女主人。
“我們?nèi)齻€吃了一些爸媽帶來的燉排骨和花卷，還不太餓......”這些天，侯兵一直沒什么胃口。
“猴子，你倆跟我們客氣個鬼??！”胖子摟過王琳：“俏俏和老油條都是剛回來，就別那么麻煩了！我和我老婆一起去門口端幾個菜回來，大家就在這里陪著你吃，正好也算是給老油條和俏俏接風，同時慶祝我們都考上了......你看怎么樣？”雖然胖子是商量的語氣，可人已經(jīng)向門外走去。
“那我和你們一起去......”紅萍跟了過去。
胖子沒有喊紅萍，其實是想給李紅軍多創(chuàng)造一些機會。從機場接上李紅軍在路上聊天的時候，胖子可以感覺出來，雖然紅萍早就明確了態(tài)度，但李紅軍依然沒有放下。
“俏俏，那你也一起去吧！你來結(jié)賬，胖子不許搶......”侯兵的思想受父親影響很大，屬于那種老派人思維。情義歸情義，禮數(shù)歸禮數(shù)。
幾個人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李紅軍和侯兵。
“猴子，活過來就好。在國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真把我嚇壞了，急的想馬上回來看你……”李紅軍的話，句句發(fā)自肺腑。
侯兵靠在床上看著他，點了點頭。
“這些錢你拿著用……”李紅軍從口袋里掏出一摞鈔票：“這是今天入境后，我把我們一起出去的幾個人身上的人民幣全搜來了，大概有一萬多。這次你受了大罪，需要好好補一補。別考慮錢的問題，不夠我再拿……”
從小時候到現(xiàn)在，李紅軍對于喜歡的人，一直都慷慨大方。這也是相對嘴拙的李紅軍，表達情義最直接的方式。
侯兵覺得這實在太多了，比他一年的工資都要多。他直起腰來想推辭，結(jié)果肚子一疼，只得捂著肚子躺了下來。
“好了猴子！只要有我的，就有你的，永遠別跟我客氣！我要是沒有，也不會打腫臉充胖子，你就安心收著吧.....”李紅軍把錢塞到了他枕頭底下。
過了一會兒，胖子俏俏幾個人端著大盤小盤回來了。他們身后還跟著兩個端著托盤的服務(wù)員，另有一位中年男子，提著一大兜酒水飲料。
胖子這家伙，把人家餐廳老板和服務(wù)員都給拽來了。
七個人端著托盤魚貫而入，這陣勢把護士站的值班護士都驚動了……這是跑到病房開宴會來了？
護士進來瞅了瞅，見他們又拼桌子又拼床頭柜，居然還有那么多酒水飲料，連連搖頭。
但因為院里交代過，這是位抓罪犯受了槍傷的英雄，務(wù)必要特別關(guān)照。她只好提醒大家，不要喧嘩，以免影響他人。
胖子連連稱是，接著一通甜言蜜語，把小護士說的粉面桃花。臨走時，胖子還硬拽著小姑娘，在她的白大褂里塞了兩瓶飲料。
護士剛出門，王琳就踢了胖子一腳：“難怪你天天來醫(yī)院，看來不僅僅是來看侯兵啊……老實交代！這些天……勾引了多少護士妹妹？”
胖子說那怎么可能？我是啥人大伙兒不清楚嗎？這家伙嬉皮笑臉地哄著王琳，連連賠著不是。
自打被胖子“拿下”以后，王琳的風格也有了一些改變。女孩變成了女人，就一天天走向成熟。
胖子就如同咸亨酒店中的孔乙己，總能給大家?guī)砀鞣N的笑料，讓空氣中都充滿了快活的味道。
“讓我們一起舉杯，祝咱們猴子早日康復(fù)！”胖子把門口那兩位兄弟也喊了進來。
“猴子，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今后的日子，你肯定會順風順水！”出去了一段時間，李紅軍的口才居然好了許多。
………………
清晨，因為疼痛和尿憋，侯兵早早醒了。他翻了個身，望著躺在旁邊床上和衣而睡的俏俏。
昨晚，原本他想摟著俏俏睡，可俏俏不同意。俏俏主要怕睡著了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還有就是……畢竟還有兩位同事在。照顧他的時候，只要俏俏來了，另外兩位同事就會擠在一張床上，大家一直就是這么湊合著。
侯兵靜靜望著俏俏睡著的模樣，心中無比愛憐。我的寶貝俏俏一下火車就直奔我這里......這段時間，真是太辛苦了。
不過……還有另一件事，讓他的心里隱隱產(chǎn)生了一絲不安。
從受傷到現(xiàn)在馬上一個月了，還是那么疼。但醫(yī)生總是這么安慰他：因為創(chuàng)傷面大且深，所以恢復(fù)是需要時間的。
但他逐漸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這么久了……他一直不太對勁。昨天親吻和撫摸俏俏的時候，他還專門留意了自己的反應(yīng)。
以前別說和俏俏接吻或者撫摸她的身體，就是只摸著她光滑的手臂，侯兵都會覺得難以按耐，特別沖動。
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因為受傷的緣故？那……什么時候才可以痊愈？傷好了以后……是不是就正常了？
帶著困惑和苦惱，侯兵思考著這些問題，又給了自己安慰性的答案。
突然，一陣罪惡感打斷了他……師父尸骨未寒，自己還沒有能力給他報仇，那兩個該死的家伙至今尚未落網(wǎng)，就連去墳前看看師父燒燒紙現(xiàn)在都做不到......怎么還有臉想這個？！
愛人之間，真的會心有靈犀。侯兵只是安靜地看著俏俏，一點兒聲音都沒發(fā)出來。可俏俏卻睜開了眼睛，一絲微笑從她的嘴角浮現(xiàn)。
俏俏輕輕下了床，坐在侯兵的床沿，附身親了親他的臉：“小傻瓜，你在想什么？怎么這么早就醒了？”
“我在想......一睜眼就能看到最心愛的人在身旁，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兒??！”這確實是侯兵的由衷之言。
正如在武威車站他對楊副說過的：在俏俏面前，他情愿自己是透明的。
“嗯……我也一樣。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你，覺得自己特別幸福......”俏俏緊緊握著他的手。
“這兩個月，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多......從火車上的來來回回，再到醫(yī)院……唉……不管怎么樣，我都愿意一輩子陪著你守著你……”想到侯兵身受重傷，現(xiàn)在還在遭著罪，俏俏的心里又難過起來。
“我現(xiàn)在這樣粘著你......你會不會煩呢？”俏俏想逗逗侯兵，讓他輕松一些。
“傻俏俏，我怎么可能煩？愛你都愛不夠……這輩子......還有下輩子......我們都要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嗯……那就說好了，永遠不分開……我不知道有沒有下輩子，反正這輩子，我就認定你了……”
“啊？這就把我給賴上了？這可怎么辦？要不……我們還是……現(xiàn)在就分開吧！”侯兵反過來逗俏俏。
“壞蛋！是不是想上廁所了？”俏俏那么聰明，才不會上他的當。她輕手輕腳扶起了侯兵，攙著他去廁所。
“我們老了以后......就是這樣嗎？”侯兵扶著腰弓著背，扭頭看著俏俏。
“如果……如果我們老了以后，還可以這樣攙扶著，那是我們的福氣......”俏俏一臉認真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