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師父曾經(jīng)的美好愛情
WLMQ的春天，從每年的清明時分開始。
每年四月中旬停暖，沒過幾天，就可以見到一些不怕冷的年輕人穿上了短袖。以至于很多人都說這里的春天太短，連一個月的時間都不到。
清明前后，往往會下一場春雨，把這座城市的道路和建筑上冰雪消融的痕跡沖刷干凈。幾乎一夜之間，樹枝上就能看到很多嫩綠的新芽，這是向人們宣告著：春天來了。
雨后就是一年一度的植樹造林，比內(nèi)地的植樹節(jié)差不多晚了一個月。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這更是所有中國人追思已故親人的日子。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侯兵的身體在逐漸恢復(fù)，也不像前些時間那么怕冷了。因?yàn)閾?dān)心他長期呆在家中變得四體不勤，俏俏和爸媽都會陪著他做一些適度的運(yùn)動。
侯兵跟師母約好了時間，一起去拜祭師父。
這天上午，侯兵早早起來沐浴，里里外外都換上了干凈的衣服，一會兒李紅軍會來接他。這周是俏俏上班的時間，不能陪他一起去。
爸媽知道他要去拜祭師父，已經(jīng)為他準(zhǔn)備好了紙錢香燭，還特意準(zhǔn)備了兩瓶酒和一條香煙。
家里電話響起，李紅軍到了。
太久沒有出門，侯兵坐在車?yán)镒箢櫽遗?，欣賞著城市的春色。
他們接上師母一家，就直奔烈士陵園。在車上，師母仔細(xì)打量著侯兵.
“小兵，你瘦了好多，臉色也那么蒼白......”師母心疼地說道。
侯兵這才知道，師母早就想去醫(yī)院看他。因?yàn)橹浪麄暮苤?，康?fù)的也不理想，擔(dān)心大家見了面會悲傷過度影響他的恢復(fù)，就忍著沒有去。
進(jìn)了烈士陵園，經(jīng)過了一排排的墓碑，侯兵終于來到師父面前。
“老趙，我?guī)е鴥鹤优畠汉托”鴣砜茨懔?.....”只說了一句話，師母就泣不成聲。
師父的女兒名叫趙晨曦，兒子名叫趙晨雨。姐弟二人一起清潔著父親的墓碑，李紅軍也在一旁幫著清理墓地?cái)[放祭品。
望著墓碑上的師父，侯兵“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師父......為什么死的不是我，為什么死的不是我......”侯兵哭喊著，“咚咚咚”給師父磕著頭。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瞬間爆發(fā)出來。
見他如此悲傷，師母連忙叫兒子他們把侯兵拉住，不讓他繼續(xù)這么往死里磕頭。
“小兵，你不要這么難過......你師父不是你害死的，是那些犯罪分子......他的師父就是為了救他犧牲的......而他救你，也是做了一件當(dāng)師父應(yīng)該做的事兒......這可能就是你們師徒的宿命......你們當(dāng)警察的，誰知道哪天就會這樣，不是你就是他......小兵，你還年輕，今后的路還長......你師父已經(jīng)活了大半輩子，用他換你，也算是值了......
師母流著淚安慰著侯兵。
擺放好祭品，侯兵在師父墓前點(diǎn)燃了一排排香煙，又把酒打開，圍著師父的墓地傾灑。
李紅軍攙扶著師母向師父鞠躬，侯兵和晨曦姐弟，以兒女禮向師父磕頭跪拜。
送師母一家回去的路上，師母問侯兵，是不是很久都沒有出來過了？侯兵說是，出院回家以后，因?yàn)榕吕洌径荚诩掖糁?p> “那......要是你和你同學(xué)沒有其他事情，一起到家里坐一坐？我和晨曦下廚，給你換換口味，咱們在家里吃頓飯說說話......你看方便嗎？”師母禮貌地發(fā)出邀請，征求著他們的意見。
侯兵是愿意的，他看了看駕駛座上的李紅軍。
“我也沒問題，今天沒什么事兒......”李紅軍對師母一家人的印象非常好。
回到家中，師母讓晨雨給侯兵他倆沏茶、陪他們說話。自己和女兒系好圍裙，就去廚房張羅飯菜了。
看到師父家里還有遺像和靈位，侯兵就和李紅軍一起又上了香鞠了躬。
雖然晨雨已經(jīng)讀了研究生，但還是有些靦腆，不知道陪他倆聊什么。他就拿出家里的影集，讓侯兵和李紅軍看照片，自己在一旁講解。
看著影集里各個年代的師父，侯兵心里又一陣陣痛了起來。
年輕時的師父英姿颯爽，師母也文靜美麗?，F(xiàn)在的晨曦，就跟母親年輕時很像。
從晨雨的嘴里，侯兵知道了姐弟倆名字的由來。
晨曦出生在朝霞初現(xiàn)的清晨；晨雨出生在細(xì)雨綿綿的清晨。
侯兵心想，這兩個挺詩意的名字，一定是師母起的。
在那個年代，師父家沒像自己這幫兄弟的父母，給孩子起的都是什么志剛、紅軍、紅衛(wèi)這一類的名字。
這還是跟家庭環(huán)境有關(guān)，畢竟師母是音樂教師，也算是從事藝術(shù)工作的。
過了一陣，晨曦過來喊他們洗手吃飯。到餐桌前一看，雖然都是些家常菜，卻色香味俱佳。
師母拿出一瓶白酒，問侯兵現(xiàn)在能不能喝酒？
孟醫(yī)生叮囑過，一時半會兒他是不能喝酒的?？山裉烊タ赐藥煾福趾蛶煾傅募胰藗冊谝黄?，他想喝兩口。
他對師母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沒問題，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
李紅軍因?yàn)橐_車，自然不能喝酒。師母說晨曦姐弟倆都不怎么會喝酒，那我來陪你喝兩杯。
第一杯酒，侯兵舉過頭頂敬了師父，第二杯酒敬了師母。
連著幾杯酒下肚，師母的話也慢慢多了起來。
“小兵，剛剛你看了家里的照片......你師父年輕的時候，長得還不算太差吧......”說這話的時候，師母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紅暈，流露出小姑娘的神態(tài)。
“不是不差，是挺帥的！師母那時候也那么漂亮，氣質(zhì)跟現(xiàn)在一樣好......”侯兵不是客氣恭維，而是由衷之言。
“你不知道我和你師父的相識多有戲劇性......那時為了學(xué)校的演出，我正在家練習(xí)白毛女的片段《北風(fēng)吹》。聽到隔壁有人敲門，我就出門看，結(jié)果看到你師父正在撬鎖......我還以為他是小偷，就準(zhǔn)備喊人。沒想到他沖過來捂住我的嘴，把我拖進(jìn)了屋子......
原來師母就是那位被當(dāng)年的小趙嚇得半死的姑娘。
“后來聽到隔壁傳來槍響，都快嚇?biāo)牢伊耍∮致牭接腥顺鲩T大喊，我才跑出來，幫著那人一起喊人......又拉來了板車，跟大家一起把地上的三個人都送去了醫(yī)院......”
小趙沒受槍傷，只是當(dāng)時被敲暈了。沒過多久，他就來師母家謝恩。
那時的少女普遍都有英雄情結(jié)。師母覺得他雖然年輕，卻是那么英勇，而且......而且......自己還被他抱過摸過......
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就好上了。
每個時代，都有屬于那個時代的愛情。
“年輕的時候，他穿著干干凈凈的警服，在我的眼里真是特別神氣......后來年紀(jì)大了角色也變了，他就刻意讓自己松垮一些，扎到人堆里，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講述這些的時候，師母眼睛里放著光輝，猶如一位懷春的十八歲少女。
每個人都安安靜靜聽著，只有晨曦時不時給大家換去茶杯里涼了的茶水，重新續(xù)上熱的。
“唉......老都老了，怎么當(dāng)著你們小輩的面講起這些來了，真不害羞......”師母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自嘲了一句。
“媽，我們喜歡聽你講爸爸以前的故事......”晨曦柔聲接過媽媽的話。
“小兵，你還記得以前你師父想撮合你和晨曦的事兒嗎？”師母又轉(zhuǎn)向了侯兵。
“嗯......記得.....當(dāng)時我還有些納悶......很多老警察都知道當(dāng)警察家屬的不容易，不愿意自己的女兒再嫁給警察......怎么我?guī)煾妇透鷦e人不一樣？”侯兵也想起了曾經(jīng)的疑惑。
“你說的對，很多老警察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兒再嫁給警察，因?yàn)樗麄兲宄约簩依锏奶澢?，不希望女兒再受這個罪......我當(dāng)時反對他這個想法，也出于這個原因?？赡銕煾妇透芏嗳瞬灰粯?，他始終是個英雄情結(jié)很重的人，認(rèn)為當(dāng)警察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兒，再苦再累都值得！所以他特別希望家里有人能把這種光榮繼承下去，而晨雨的書卷氣太重，對這個職業(yè)完全沒興趣。所以收了你這個徒弟以后，他就打起了你的主意......”說到這里，師母低頭苦笑了一下。
大家聊天的內(nèi)容很難避開師父，聊著聊著會笑，笑著笑著......又會抹起眼淚。
侯兵的身體還很虛弱，加上今天的情緒始終在波動，沒喝多少酒，居然就醉的不省人事。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天色已黃昏。
這是晨雨的屋子，以前是晨曦的。
師父家里不大，只有兩間臥室。以前孩子小的時候可以湊合著住。后來晨曦考上大學(xué)住校后，就寬松了一些；晨曦畢業(yè)回來工作了，晨雨又上了大學(xué)......于是這屋子，姐弟倆輪流做主人。
爸爸犧牲后，晨曦?fù)?dān)心媽媽，就搬到了媽媽的臥室和她一起住，這屋子又成了弟弟的。不過除了周末和放假，平時他回來的也不多。
侯兵起身，覺得頭有點(diǎn)兒暈嘴里有些干，就來到了客廳。聽到廚房有人說話，他就端著杯子走過去，想倒點(diǎn)兒熱水。
只見晨曦正在準(zhǔn)備晚飯，李紅軍在一旁打著下手。
看到侯兵端著杯子進(jìn)來，晨曦臉上立刻掛滿了歉疚：“真不好意思小兵，沒想到你身體還沒恢復(fù)，不能這么喝酒......結(jié)果讓你醉了，我和媽媽都特別過意不去......媽媽也有點(diǎn)兒醉了，還在屋里躺著。弟弟已經(jīng)回學(xué)校了......我給你倒杯熱茶，你去客廳坐會兒看看電視，我做點(diǎn)兒酸湯餛飩，給你和媽媽解解酒......”
“師姐，別這么說，不關(guān)你們的事，是我對自己的狀況估計(jì)不足......”
倒上熱茶，侯兵看了看李紅軍，發(fā)現(xiàn)他沒有和自己一起去客廳的意思，就自己回來打開了電視。
他聽到李紅軍和晨曦在低聲說著話，時不時還有些笑聲......這可是少見的現(xiàn)象！
今天是侯兵和晨曦在一起相處最久的一次，他注意到了很多。晨曦完全繼承了母親的優(yōu)點(diǎn)，漂亮溫柔賢惠懂事，和自己的俏俏不分上下。唯一的區(qū)別……可能就是她比自己大三歲。
她是教美術(shù)的老師，身上流露出的藝術(shù)氣質(zhì)也和媽媽非常相似。大多數(shù)女孩子，其實(shí)都是母親的翻版。
過了一會兒，李紅軍喊他吃飯。他走過去，看到晨曦在往碗里盛著餛飩，李紅軍往桌上端。
眼前這一幕令侯兵有些恍惚：這兩個人怎么如此琴瑟和諧？他們今天才第一次見呀？！
師母也起來了，一看到侯兵也是連連道歉。他趕忙擺手說是自己的原因，與她們無關(guān)。
晨曦的手藝很不錯，酸湯餛飩的味兒恰到好處。湯湯水水一碗餛飩下肚，侯兵感覺身體舒服了許多。
吃完飯，李紅軍非要幫著一起收拾。沒辦法，師母就讓晨曦和他在廚房，自己陪侯兵去客廳喝茶。
臨出門的時候，侯兵對師母說，今天在師母家里呆了一天，居然還醉倒睡了一覺，給師母添了不少麻煩。
師母卻反過來對他講，我該好好感謝你們......原以為去看了晨曦爸爸，回來會悶頭哭一天，多虧了你們這些年輕人陪著我......以后要是有空，多來家里玩。
親人已逝，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下去......這就是一代一代的人生。
李紅軍突然插嘴：“阿姨，平時你們家里就兩個女人，要是有什么需要跑腿出力用車的地方，就直接跟我說，千萬不要見外！現(xiàn)在猴子的身體還不太好，想出力也沒辦法，你們跟我說就等于跟猴子說了，我來替他......”
他讓晨曦拿過紙筆，把自己的手機(jī)號呼機(jī)號都寫了上去，連辦公室號碼都沒漏。
師母連連道謝，覺得這孩子特別熱心善良。
回家的路上，侯兵轉(zhuǎn)過臉看著李紅軍，想起了師父曾經(jīng)在自己面前對這家伙的夸贊，不禁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我感覺，你小子的心里，怕是有什么想法了吧......”
終于拜祭了師父看望了師母，侯兵輕松了不少，居然有了調(diào)侃李紅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