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朝皇宮,養(yǎng)心殿。
阿楓哪敢不聽景帝的話,想活命就坐過去。
景帝倚坐在軟塌上,神情暗淡無光,一只手耷拉在桌上,另一只手則是放在腿上。緩緩抬眼地注視著阿楓,那眼中慈祥的目光是阿楓只在百家村里見過的。
阿楓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景帝旁邊,低著頭看著地上,景帝見他如此怕人,便溫和問道:“你看見朕是不是很怕?”
“小人……”阿楓支支吾吾的,景帝看著他這個(gè)慫樣心里有些氣惱。身為他的兒子,竟是這般畏畏縮縮,可轉(zhuǎn)念一想,他生于宮廷,卻長于民間,看到天子難免害怕。
“方才朕說的你都聽見了,你的右臂上沒有胎記,可朕記得胎記長在你的背上,你說是也不是?”景帝說的意味深長,話里有話。
阿楓也是個(gè)嘴笨的,如實(shí)回答道:“別說是背上,渾身上下我都沒有胎記?!?p> 在夏天的時(shí)候,阿楓經(jīng)常跟村里的幾個(gè)朋友去河邊洗澡,背上根本哪有什么胎記,只有形似圓形的疤痕。
景帝一聽,不太相信阿楓的話,隨后對(duì)他說道:“你脫了衣服,讓朕看看。”
“哦?!卑骰貞?yīng)道。便立馬脫下上衣,露出皙白的皮膚,景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離頸子下兩寸的地方,于頸子成一條直線的地方有一圓形的疤痕。景帝微皺起眉,目含驚訝,又是一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
阿楓穿起衣服,用異樣的眼光去看著景帝。
他不知道景帝在說什么,似乎看起倆心情很高興。
阿楓忍不住問道:“陛下,你笑什么?”
景帝目光柔和,對(duì)他說道:“朕在笑造化弄人,你背上的那疤痕始初是胎記,后來被你母妃給刻成了疤痕?!?p> 阿楓沉默了一會(huì)兒,緩緩開口道:“陛下是說我背上的疤痕原來是一塊胎記,之后卻被我娘給弄成了疤痕!”
“不錯(cuò),只是可惜了你那胎記了!”
阿楓見景帝唉聲嘆氣,好像很在乎這個(gè)胎記似的,于是說道:“不過一個(gè)胎記,陛下何以這般憂傷呢?”
景帝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么,但臉上的恨意漸起,恨意中還帶著殺意卻是掩之不住。景帝聳聳肩,微笑道:“罷了,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而已,如今朕見到了你,他日駕鶴西去也可瞑目了!”
阿楓聽他說這么不吉利的話,立馬便呸了幾句,說道:“哪有人說這么不吉利的話的,陛下與天同齊、與地同壽,哪會(huì)這么容易死啊?”
“呵呵哈哈?!本暗蹞u頭笑道。
見景帝心情大好,阿楓立刻見縫插針,對(duì)他說道:“陛下,您什么時(shí)候放我回壽城???”
“放了你?”景帝忽然問道。
“這里才是你的家,放你回壽城作甚?”
阿楓滿臉尷尬,極為嚴(yán)肅認(rèn)真說道:“這里才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百家村,我還要回去干活兒呢!”
景帝瞇了瞇眼,望著眼前認(rèn)真的孩子,便笑道:“壽城正通緝你,你回去死路一條!你難道不怕嗎?”
“正是因?yàn)橥ň兾遥晕也乓厝ジ麄冋f清楚?!?p> 景帝覺得他腦子是被門夾了嗎?私通氓人這條罪名,直接就把你辦了,還等你解釋一下嗎?
“你一進(jìn)城,就會(huì)被抓起來斬首,你覺得你有機(jī)會(huì)說清楚嗎?”
阿楓也是個(gè)犟脾氣,不明白總有人跟他說你不能回去,回去就是送死去。
景帝見他不出聲,唇角微翹,笑著說:“你不了解人情世故,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會(huì)聽你解釋的。你私通氓人這罪名,可夠你死上千百回的,如果要是朕,朕鐵定不會(huì)回去送死,而是留在這里集聚力量,到時(shí)候一鳴驚人!讓他們都知道你不是奸細(xì),而是他們的救世主?!?p> 這番說教,阿楓聽得懵懵的樣子,似乎不理解他的意思。景帝看著這傻兒子,心里不知是哭是笑。
“你現(xiàn)在不懂沒有關(guān)系,你只要聽朕的,朕保你功成名就,一世榮耀!”
阿楓頓了頓,沉默不語,靜靜地聽著他說的話。景帝心里閃過一絲落寞,阿楓怎么看都不像有野心的樣子,心思清澈剔透,并且讓人一眼就看穿他的所思所想!
不過沒關(guān)系,誰又是天生就知道自己是當(dāng)?shù)弁醯牧夏??先天不足,就后天努力,景帝相信阿楓也是可以?dāng)上帝位的最佳人選。有自己親手教他,再加上優(yōu)質(zhì)的太傅培養(yǎng)他,景帝不相信他成不了大器!
阿楓抬頭看著景帝,他看到景帝眼中露出的野心,快要把他整個(gè)人都吞噬掉了。阿楓坐在軟軟的龍塌上,脊背都是涼颼颼的,殿內(nèi)寂靜肅穆,阿楓一刻都不想多待,感覺再待下去,阿楓就要瘋了?!氨菹隆?p> “叫父皇,你是朕的皇兒,應(yīng)要稱父皇,兒臣……”景帝向阿楓示范了一下,阿楓呆呆點(diǎn)頭應(yīng)道。
阿楓咽了咽口水,磕絆道:“父父皇,兒臣坐了幾天的馬車,有些身乏了?!?p> 景帝召來浮光,對(duì)阿楓介紹說道:“這位是浮光公公,是朕的近人,他會(huì)帶你去往住所?!?p> 阿楓睜正眼看了一眼浮光,這年邁的老頭比景帝還要老些,可是那臉煞白煞白的,像是涂了一層粉似的,陰森森的。
浮光對(duì)阿楓行了一禮,領(lǐng)著阿楓便離開了養(yǎng)心殿。
夜色正濃,月光皎潔,灑了一地的清暉,為這座莊嚴(yán)皇城罩上了一抹神秘感。北風(fēng)蕭蕭,迎面而來,阿楓感受到的只是陰森森的寒意,這風(fēng)都被皇城污染,變成了不該有的樣子。
皇城森嚴(yán),到處都是身著淡青色鎧甲的士兵巡邏,阿楓跟著浮光公公的腳步,穿過皇宮的甬道的門,來到一處寂靜別致的住處。
映著清白的明月,月光照耀在建筑屋檐上的黃色瓦片,顯得更加明亮。浮光公公與阿楓寒暄了幾句,便留下了兩名宮婢伺候。
兩個(gè)宮婢都是明媚靚麗,櫻桃小嘴,讓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阿楓自是愛搭話的,問她們的名字,一個(gè)叫雅云,一個(gè)叫冬云。
兩位宮婢好奇地打量著阿楓,見他穿著窮酸樣子,臉上都是一副傲慢的樣子。她們似乎看不起阿楓,阿楓也自是懶得搭理她們。
不搭理是不搭理,躺在床上,耳邊就聽見這兩位大神不依不饒的念叨自己的遭遇,吵得讓阿楓有些心煩。于是便說道:“你們兩個(gè)長舌婦能不吵嗎?吵得小爺我都睡不著了!”
這兩名宮婢自是不聽,雅云怒氣道:“我可是陛下身邊的紅人,你也配說我們?”
這兩人一副狗仗人勢(shì)的玩意兒,阿楓翻了個(gè)白眼,真想上去扇上兩巴掌。
“難道浮光公公沒告訴你小爺我的身份?”阿楓疑問道。語氣有些輕挑之意!
雅云瞪著大眼看著阿楓,似乎并不知道阿楓的身份如何?阿楓已經(jīng)從她的眼里讀出,她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阿楓無奈地嘆了口氣,努了努嘴道:“怎么浮光公公沒告訴你們呢?”
在一直沉默的東云見他垂頭喪氣的,忽然開口問道:“你什么意思?”
東云感覺到阿楓話里有話,想問個(gè)究竟,別后悔得罪了人,這樣以后得日子該怎么過?
阿楓見她上鉤,便有模有樣道:“我啊是浮光公公帶進(jìn)宮的,在宮外一直給陛下辦事的,今天終于辦成回宮的?!?p> “原來你是宮外剛回來的,怪不得穿的這么寒酸?!毖旁菩τ?。
“是啊是啊,二位姐姐說的對(duì)。”阿楓看了看自己的穿衣打扮,一身簡(jiǎn)單的衣衫,有些苦笑不得。
雅云從小就送到宮里,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樣子,于是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外面是什么樣子的?”
阿楓微愣了愣,還不知道她為什么會(huì)問這種問題,只疑問了“嗯”的一聲。
雅云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告訴我吧!”
“哼,剛才你還罵我呢!我就不告訴你,我睡覺去?!卑骱叩溃闵洗菜X去。
雅云氣急,便拽著他的衣領(lǐng),說道:“你敢不告訴我?”她的眼睛直瞪著阿楓,仿佛你不告訴她,她就要揍你一頓。
阿楓掀開被子,怒氣沖沖地看著雅云,說道:“你敢打我,我就不告訴你了?!?p> 夜半更深,阿楓與她吵了好久,便被她那磨人的勁兒給征服了,于是便跟她們講了一會(huì)兒自己在百家村的趣事兒。這兩個(gè)宮婢向往那田園風(fēng)光,卻只能被鎖在深宮里,哪里都不能去!
她們就這樣聽阿楓講的,和自己的幻想的慢慢重合,希望能拼湊出她們所認(rèn)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