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里兩個衣著舊樣的男子正在言辭略顯興奮地攀談著些。
“哈哈哈,昨晚能一睹阿芳姑娘的倩舞可著實不虧”
“那是,要是能天天見到阿芳姑娘,就是少十年壽命,不,二十年我也愿意啊?!?p> “人家阿芳姑娘可是我們這最有名的舞伎,就算賣掉你全部家當估計也不夠請人出來吃頓飯呢,哈哈?!?p> “誒,正湛,他們說的這阿芳姑娘是誰。我怎么從沒聽過。”
“噢,那是我們這最近小有名氣的舞伎,你剛從外面回來自然不知。她可生得一副好模樣,怎么,難道你想見見?”
“哈哈…。對了,正湛,雜志社的工作如何了?”
“別提了,簡直一團糟。最近這段時間腦子就像漿糊一般,已經(jīng)很久沒寫出東西來了……”
酒館外面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周圍散落著雪白,正湛醉得走路踉蹌地從酒館出來,一陣寒風吹過他衣領(lǐng)順著縫隙襲遍全身,早已大醉的正湛馬上就被這股寒風吹倒在了雪地里。
“呀呀呀!你沒事吧,讓我扶一下?!?p> “沒事!我自己可以起來的?!?p> 正湛用盡全身的力氣雙腿跪在雪地上拱著背手掌撐地僵直著,剛要站起身來時一陣寒風就像故意作弄他似的又將他吹倒。他又在地上彎曲著身子就像蚯蚓一樣蠕動著想要爬起來,可卻怎么也起不來。原本雪白的街道也被他毀得不堪入目,地上全是些坑坑洼洼。此時滿臉通紅的正湛甚至感到有點羞恥,憋屈著說道:
“喂,快,還不快扶我起來。”
“哈哈哈,我這就扶。”
正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哈哈哈,你剛才好笑急了,就像蚯蚓一樣?!?p> 正湛的老友在一旁咧嘴笑著,臉上兩邊也是紅透透的正瞇著眼睛搖搖晃晃,估計也是醉得不輕。
待正湛抗著刺骨的寒風終于抵達到了家后,家里的燈火卻還是亮著。他感到慚愧地打開家門。
“您回來了?!闭坑袀€賢惠明事的妻子,容貌也是算是極佳。“快快快,我特地為你煮了茶。”
“婉佳……,正湛面對妻子的懂事而感到無地自容,怯怯地叫了她一聲。”
“小月睡著了,我們可要小聲點呀。”
她總是那么,那么高貴純潔,想來我與他結(jié)婚已有五年了。我卻從未見過她動怒,就連唯一一次與人爭執(zhí)也是語氣溫和地微笑著退讓。在這個家里我處處都被她照顧著,以前還好,現(xiàn)在我只覺得羞愧到無法面對她。記得那次家里都貧困到都無法果腹了,我卻拿著家里僅有的錢去喝酒,而她竟當了自己過世祖母送給她的那對鐲子。我記得她應該很珍愛那對鐲子才對,她說過這是祖母留給她唯一的紀念。而她卻為了我…當?shù)袅髓C子。后來我寫的作品被一家報社刊用,拿到了報酬才能夠贖回那對鐲子。再換回鐲子到回家的路上時我發(fā)現(xiàn)我也極其珍愛上了鐲子,這是妻子對我的全部愛。它都體現(xiàn)到了鐲子上,就如潔白無瑕的鐲子一樣她的愛是高尚,無私,絕對純粹的。
正湛看著窗外的月亮,雪白還在輕輕飄舞,窗外的狂風送走窗沿上的雪,窗內(nèi)聽到得只是小聲的嘩嘩聲。一切都那么寧靜美好,她在身旁睡抱著5歲半的女兒早已睡去,而正湛卻蜷縮身子埋聲抽泣了起來,越發(fā)覺得愧對妻子。
不行,這樣可不行,必須得工作??!明明以前只要是去酒館大醉一場第二天便會有靈感到來。
“婉佳,報社有事找我過去,所以可能會晚點回來?!闭看掖颐γα粝铝朔庑疟闩虾谏笠录贝掖业爻鋈チ??!?p> 他來到西町昨晚一起喝酒的那位老友家。
“青木,走我?guī)闳ヒ姲⒎脊媚?。?p> 隨后正湛和青木乘車來到了一家名為陌上客的酒館。
“哇哇哇!這可真豪華,相比之下昨天那小酒館可算是寒磣極了。這消費一定不低吧?”青木說道。
“放心吧!我是這的???,老板娘和我可是很熟的。陌上客是唯一一間可以賒賬的酒館,所以也不必擔心不夠錢。”
正湛剛想邁步走進酒館,身后便響起一個人的叫聲。
“湛兄,留步,等下我??!”
正湛回頭一看,一個體型高廋,身著西裝,頭上還帶著頂尖帽的約莫30歲的男子正沖他招手呢。
“嗨,湛兄,真巧?!?p> “噢!上野兄,你也來喝酒呀。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青木川上。青木,這可是大有名氣的畫家上野先生啊?!?p> “哈哈哈!可算不上什么有名的畫家,只是討口飯吃而已。走,我們一起進去吧!”
剛進酒館上野就大聲呼喊起來,“老板娘,快拿酒來!”
這豪放不羈的聲音在纖…廋的上野身上發(fā)出簡直違和極了,更像一個彪形大漢所發(fā)出的叫喊。
“來咯,來咯。上野先生,樓上請。”正湛幾人被領(lǐng)進了一間裝飾格外舒適的包間。便開始大飲起來,幾杯烈酒下肚,臉上開始略顯紅霞。
“湛兄,在下拜托你的事可要趕緊??!”
“放心,放心再過幾天便寫好了。”
“你上次可也是這么說的…”
“哈哈哈哈,你這個混蛋?!?p> 一旁的青木疑惑問道:“到底是什么事啊,說來聽聽!”
“沒事,上野先生只不過叫我寫一封休書而已?!?p> “休書?”
“對,上野先生有個在鄉(xiāng)下的老婆,可是現(xiàn)在另有新歡了,聽說還是個舞伎呢?!?p> “那他不能自己寫嗎?!鼻嗄灸橹票ㄉ弦豢诳聪蛏弦?。
“嗨…在下著實寫不出來啊,一晚提筆未寫數(shù)字。內(nèi)心只覺慚愧羞恥之意遍布,所以才只能拜托湛兄了。我可不能讓小舞等得太久??!”
“那你鄉(xiāng)下的妻子如何安置?”
“我早就想好了,到時會給她一筆錢,勸他好好另找個男人嫁了??墒俏矣植幌腧_她,所以還煩請湛兄寫明前因后果,想必她會接受的……”
“哈哈哈哈!你個混蛋,這可是典型的男人在外頭混好了就忘了自己還有個老婆?!?p> “來來來!喝酒喝酒。”正湛起身拿杯示意碰酒。
“沒酒了,我再去叫幾壺?!?p> 正湛沖著樓梯口大聲叫喊了一句。“阿俏,快拿幾壺酒上來!”隨后樓下響起一個少女的清澈回應。
“哎,來啦,來啦!”
木制樓梯發(fā)出咚嗒咚塔……的聲音,阿俏拎著酒壺急忙跑上來。
“正湛先生。”
只見一位身材苗條,扎著辮子約莫19歲的少女走了進來,細一看棱角分明的臉龐顯得各外精致,只是皮膚略顯得有些黑了。
“正湛先生,您忘了上次說過送我一本您的書了嗎?”阿俏邊為客人斟酒邊說道。
阿俏從小就喜歡讀小說,甚至到了寧愿餓著肚子也要看的份上。其中她最喜歡看的便是正湛寫的《雪白候鳥》甚至癡狂到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地方就用筆抄在筆記上,然后等正湛來喝酒時就興沖沖地跑過去問這問那。正湛有時也耐著性子為她講解,所以她很是情愿過來服侍正湛這邊。甚至樓下的客人一直在叫她,她也會裝作沒聽見似的。如果不是老板娘過來叫她估計她會一直待在二樓服侍正湛他們喝酒聊天。
“噢,哎呀瞧我這記性,下次一定帶過來?!闭颗牧伺念~頭說道。
“對了,正湛先生,您在書中說過人要靈巧像蛇,馴良像鴿子到底是什么意思???”阿俏鼓著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向正湛。
正湛懸在胸部拈著酒杯的手放了下去,板著臉,緊鎖眉頭。青木與上野也停止了喧鬧,齊盯著正湛。
大約過半分鐘后正湛才眉頭一松,突然開口說道。
“如果蛇不靈巧,鴿子不馴良。那肯定會被抓來做蛇鴿湯的吧!哈哈哈…”
正湛這句話頓時引得青木與上野捧腹大笑。
“哈哈哈……”
“湛兄言之有理,哈哈哈……”
“哈哈哈哈…”就連正湛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
唯獨阿俏一副不著邊際的樣子,撓頭思考?!吧啉潨俊?p> “哈哈哈,來正湛,上野兄干杯!”
經(jīng)過這場鬧劇,酒桌上更加歡暢起來。
已是半醉的青木,晃著腦袋說道
“誒,正湛你不是說這有阿芳姑娘的嗎?怎么還不出來?!?p> “哦…阿芳姐在房間休息呢!要她陪酒的話得和老板娘說一聲?!?p> “趕緊趕緊,我早就想見見這阿芳姑娘了。”
聞言阿俏立即下樓去了。
幾分鐘后樓道響起了鞋子踩在樓梯所發(fā)出的聲音,咚嗒、咚嗒……與阿俏上樓時發(fā)出的聲音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聽聲音就知道是一位極其有教養(yǎng)的女子,連上樓梯都那么文雅。
想必這就是阿芳姑娘吧!
顏色鮮艷的和服長袍被阿芳姑娘穿在身上真是太美了,婀娜的身段披著秀發(fā)款步而來。
“正湛先生好久不見,還有上野先生您也在呀!”
由于青木是第一次來,所以并不知道名字。阿芳姑娘很是禮貌地沖他眨了下眼睛,微笑著緩緩跪坐下來。這一動作簡直嫵媚到已經(jīng)讓人停止呼吸了吧。而且阿芳姑娘身上還散發(fā)著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這讓正湛幾人頓時減退了些醉意。
“阿芳姑娘,沒想到許久未見,你頭發(fā)怎么都要長到腰間了?”
“才不是呢,不過上次我是把頭發(fā)簪起來罷了。正湛先生您是不是喝多了呀,見您臉色都跟屋外的梅花一樣紅了呢!”
“哈哈哈,我可不敢與梅花相比。”
阿芳姑娘抬起纖手斟滿酒杯遞給正湛,然后用勾魂的桃花眼感興趣地看向正湛說道:
“哦?正湛先生怎么可能比不上梅花呢?還請您說來聽聽。”
方才阿芳姑娘不過想打趣一下正湛,沒想正湛如此說道,頓時引得阿芳姑娘好奇。
正湛一飲杯中的酒,帶醉意地緩緩說道:
“梅花開在嚴冬的墻角,有著堅韌不拔、凌寒獨立、自強不息的品質(zhì)。能與梅花相比較的人想必生性高潔,是個貧寒卻有德行的高尚之人吧!”
正湛接著自嘲道:“我可不敢與那等人所論在一起?!?p> “我可不覺得正湛先生有多差呢,能說出此番話也應該是個具有優(yōu)良品質(zhì)的君子啊!”
“說我是個君子的想必也只有阿芳姑娘了,哈哈?!?p> “不如請阿芳姑娘舞上一場,助助興?!?p> “那就為各位先生獻丑了?!?p> 粉面上一點朱唇,神色間欲語還羞,嬌美處若粉色桃瓣,舉止處有幽蘭之姿。紅色長袍飄蕩在心頭,藏在身后的秀發(fā)隨著婀娜舞姿輕輕擺弄著。阿芳姑娘地舞讓正湛看的入迷,此時早已忘卻身后的煩惱,仿佛希望永遠沉溺在阿芳姑娘的舞中。
病了,正湛病了。應過度飲酒,在加上受寒導致住院。這天早上妻子來看望,告訴了他一件事,正因為這件事導致了后來正湛差點自盡。
正湛的妻子并未責怪正湛過度飲酒,只是小心的照顧躺在病床上的他。
“早上雜志社的編輯津里先生過來,留了封信給你。”正湛妻子婉佳溫柔地說道。
正湛接過信封,內(nèi)容如下:
尊敬的正湛先生,現(xiàn)因本社需要,向各作家納稿。題材為校園的青春生活,彰顯學生們樂觀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愛情故事自然也行。酬勞豐厚,望正湛先生揮筆。天朩雜志社津里一木
愛情故事!正湛腦海頓時浮現(xiàn)一幕幕場景。正湛期待已久的靈感來了!
痊愈出院后正湛便沉浸在寫作中,甚至飯也忘記吃,幾乎整天都待在家中的書房里。妻子無奈地說道:“你呀,總是這樣,不管如何總得先填飽肚子再說吧?!?p> 正湛難得地沖妻子笑了笑:“婉佳,我們?nèi)ザ燃侔桑〉饶玫礁遒M后,我們一起去度假如何,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講?!?p> “可是小月怎么辦,總不能留她一個人在家里吧?!?p> “小月的話就先交給我哥哥家照顧幾天吧。我們?nèi)サ槔锱轀厝?,聽說那里開滿了冬櫻花,漫山遍野的都是。記得去年你說過想去,可由于那陣子我實在太忙了……”
“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事,都過去這么久了。連我一時都沒想起來呢!正湛妻子臉上露出了笑容。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吧。小月估計都等不及了呢。”
經(jīng)過幾天沒日沒夜的辛苦,正湛終于寫完了這篇稿子。他一大早便帶著稿子興奮地出了家門。前往郵局的途中,被厚厚積雪覆蓋的街道上出現(xiàn)了兩個醉酒男子正在大聲爭吵,不一會他們便撕打起來。不,準確地來說應該是玩鬧起來,由于天氣著實太過寒冷了,人們都穿著厚實的棉大衣,更何況還是在寒風刺骨的外面,所以上街的人各外稀少。只見他們互相推搡起來,還試圖用腿踢向?qū)Ψ?,誰知道竟都栽倒在地上。厚實的衣物把他們包得像個團子似的,還醉成那樣估計連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
兩人用了好一會才爬起來,然后又向?qū)Ψ經(jīng)_去。就這樣推來推去,就像兩個大人在表演小孩子打雪仗輸了,不服氣的那方就惱怒的大打出手,還造不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