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大約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時間里,沈良似乎還一直沒有完全學明白怎么做生意,鬧笑話和賠錢是常有的。
不過,他似乎也誤打誤撞的做成了一些事,比如高價去買糧食,倒使的那些糧食商家都開始和馮家談價錢,但因為價錢上去了馮家依然有利可圖,所以馮家無非多花了一些銀子,但最終的結(jié)果沒有改變。
沈良的行為,反過來使的馮家花了更多的錢來買入糧食,在別人看來只不過是亂拳打死老師傅罷了,他連基本的買賣賬目都能算錯的嘛,如果說他是在布局讓馮家套的更深,似乎不可能,而且目前看大的局勢依然沒有改變。
當然,一個月的時間,很多事還是在潛移默化的發(fā)生著改變。因為黃巾起義已經(jīng)被鎮(zhèn)壓的差不多了,幾個主要的起義領(lǐng)袖依次死去,新的局勢即將開始。
為了鼓舞全國上下的人心,也為鎮(zhèn)壓最后一波黃巾起義鼓舞士氣,朝廷頒布政令“大酺三日”,漢代對聚眾飲酒還是有很多限制的,這道政令一下,意味著接下來三天全國上下可以開懷暢飲三天,這無疑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于是大到各名門望族,小到平民百姓,有條件的莫不聚起親朋好友,擺起宴席,普天同慶。
徐州內(nèi)的門閥士族,幾大主要家族,諸如糜家、陳家、曹家自然都要隆重的擺起宴席,其他的像王朗這種名人,自然也會邀請親朋好友一聚。漢代的宴席并不是簡單的吃吃喝喝,主要的還是社交,各種達官貴人,相互之間通過這種方式溝通感情,互通有無,自然的這宴席并不是誰都能上席的。
總之,這三天全國上下會一片祥和,宴席不斷,尤其如徐州這種此時還并沒有遭遇黃巾之亂的地方,更是熱鬧非凡。
這幾日的宴席,徐州各名門望族盡量的將時間分錯開來,目的無非今天我去你處,下次你再來我家,如此而已。糜家、陳家、曹家三家也是故意的分錯開時間,前后順序依次是曹家、糜家、最后是陳家。
宴席之上,除了各名人之間溝通交流,自然會有諸如詩歌、起舞等娛樂項目,漢代民風豪放,因此酒席之上喝的開心了,自然就唱起來跳起來。
除了男子的才學比拼,自然會有歌姬表演歌舞。每個大家族,或者僅僅比較富有的家族,其實也會在家中豢養(yǎng)家妓。這些私人妓女除了供自己享樂外,更是可以作為禮物送給朋友,自然這些女子在漢代是可悲的,她們并不會被看作人,而是被當做禮物送來送去。
像沈良這種出身的人,正常情況下大概是不會被宴席邀請的。但沈良前段時間在才華上嶄露頭角,這次自然受到了那些附庸風雅的富豪或官吏的一些重視,因此沈良也受到了邀請。當然,沈良被邀請去,也不是他多受重視,只是在自家宴席上有誰寫出一首好詩,說出去也是一件光彩的事,僅此而已。
這些交際,沈良大概是不會太放在心上的,既然被邀請,去參與一下便是。當然,因為最近張家有事,他也并沒有心思去刻意的表現(xiàn)什么,更不會借此機會巴結(jié)誰。
第一天,是糜家的宴席,去宴席之前,沈良先去找了曹娟。主要是為了肥皂生意的事,肥皂開始進入士族階層,他們和普通老百姓不同,士族階層的人接觸的東西更高大上,對使用的東西更加講究,所以沈良對目前肥皂的質(zhì)量有些擔憂。
為此也找曹娟幾趟了,無非要在將肥皂推銷進士族階層之前,做好最充分的準備,不打無準備之仗一直是沈良做事的習慣。
曹娟做為糜家肥皂生意的掌柜的,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一處辦公房間,名曰璞玉齋。這個名字是糜竺取的,據(jù)他說是因為第一次看見肥皂的時候,感覺它像一塊玉石。
沈良敲門進了璞玉齋,曹娟正在低頭整理著一些書籍,見沈良進來了,先把書籍放到一邊。
“怎么?又有新貨?”
沈良已經(jīng)拿來幾種肥皂了,從顏色深淺,到形狀、大小、香味濃淡,沈良嘗試了很多種不同搭配,他很認真,曹娟對此自然也很欣賞。
沈良將一塊肥皂放在曹娟桌子上。
“上次的那塊,想來想去味道還是有點濃,所以這次香料稍微放少了點試試。”
“好,放這里,一會兒我對比一下?!辈芫暧帜闷鹨槐緯?,翻看了幾頁,“今天糜家宴會,你不去?”
“去,先把肥皂放你這里,隨后就去。”
聽說沈良要去宴席,曹娟對他的一些傳聞來了興趣。
“聽說你不但字寫的好,詩詞也頗有研究?!辈芫暾f完,輕咬著下唇,有些少女迷妹的感覺。
“詩嘛,我也就是胡亂寫的,并不算研究?!?p> “胡亂寫的?怎么可能?我聽糜竺哥哥說過,你的詩寫的很不一般?!?p> 沈良的字,曹娟是從那本《養(yǎng)豬手則》上親眼目睹過的,但他的詩詞天賦,曹娟卻不知是真是假。
“那你這次準備胡亂寫些什么?”
“倒是準備了一首,不過如果能不寫,我是盡量不會把詩寫出來的。”
“為什么?”曹娟一臉的不可理解,“雖然我知你為人處事不事張揚,但如果有好的詩作,真的不妨在宴席上展露一下,畢竟這種場合名人名士很多,到時候?qū)δ阋院笄巴緯笥旭砸娴??!?p> “前途嘛,我自有打算,不想讓誰幫我什么,而且對于出仕做官這些也沒有興趣?!?p> “你真的已經(jīng)作了一首詩?”
“嗯,我是想如果實在逃脫不掉,也就把這首胡亂寫的詩,隨便應付一下?!?p> “念給我聽聽?”曹娟眨眼一笑,幾分俏皮活靈活現(xiàn)。
“胡亂寫的,有幾句并沒有想好?!?p> “先念來聽聽嘛?!?p> “嗯......也罷,就先念給你聽?!?p> “詩名嘛,叫做“將進酒”,我念你聽聽?!?p> 沈良慢慢讀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奔流到海不復回。
......
第一句,曹娟已感覺到一種大氣磅礴之一氣撲面而來。
......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
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盡還復來。
......
一首詩作完,曹娟已然熱血沸騰,癡傻的看著沈良,回味著那詩中的一句句,每一個字都普普通通,組成的句子卻如此華麗。
沈良讀完,繼續(xù)說著:“岑夫子,丹丘生目前先這樣,還有陳王昔時宴平樂這一句,到時候看去誰家宴席就改成誰的名字就好......比如去陳登處,我就改成陳公今日宴平樂......所以說我的詩還沒有徹底作完,當然這首詩去誰家宴席都能用的上?!?p> 沈良看著盯著自己看的曹娟,似乎是犯了花癡一般。
“曹姑娘?”
“?????!詩寫的不錯......還沒寫完是嗎?”
“我是說有兩句是可以根據(jù)實際場合做改動的?!?p> “啊......呵呵呵......”曹娟此時臉色緋紅,直到耳根,“不錯,寫的,怪不得糜竺哥哥說......不錯......”
沈良尷尬一笑,道:“時辰不早了,我先去宴席那邊了?!?p> “哦,再見!”曹娟用沈良的常用語跟他道了別。
沈良會心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今天是糜家宴席,相對而言,糜家算是沈良的東家,沈良宴席上并沒有想寫詩或者其他才學想表現(xiàn)一下,糜竺糜芳對沈良也比較熟悉了,了解他的品性,也就沒有去強迫他什么。因此,這一天的宴席上,沈良只是吃吃喝喝,甚至和別人的一般的交際都懶得去想。
沈良隨意而為的一些舉動,還是被有心之人看了去。
當然,這其中有他的敵人,馮家的人。糜家作為徐州商業(yè)寡頭,舉辦宴席自然會邀請徐州商界有頭臉的人,所以馮家也被邀請在內(nèi)。馮家對沈良自然要留心,萬一沈良借此和糜家達成什么協(xié)議,糜家出手幫沈良,大概張家就會后枕無憂了。
馮家和張家的較量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關(guān)鍵期,大酺三日之后,理論上兗州的生意就要正式開始了,所以馮家這幾天也不敢掉以輕心,對沈良的舉動也格外留意。
但一場宴席下來,沈良似乎沒有什么舉動,大部分時間只是吃喝,這倒讓馮家感覺有些多慮了。
當然,除了敵人,自己人里也有好事的在派眼線盯著他,那人就是糜家小妹糜柳。
宴席外面,一個穿著華麗的小姐,正在攔住一個丫鬟盤問,她要替自己的好姐妹對未來的夫君好好把把關(guān)。
“怎么樣?沈良宴席上表面如何?”
“似乎只是吃喝,沒有什么特殊舉動?”丫鬟認真的回答著。
“沒有詩詞出來?”
“沒有?!?p> “沒有展示書法?”
丫鬟搖搖頭。
“沒有?!?p> “沒有談古論今,縱橫捭闔?”
“好像......都沒有。”
“怎么可能呢?!泵恿ブ^,滿臉疑惑,“明明說很有才的?!?p> 不行,她要先找曹娟問問清楚。
......
來到曹娟房間,卻看見曹娟正在做女紅。
“你家沈良太讓人失望了?!?p> 糜柳曹娟關(guān)系很親密,所以說話毫無顧忌。
“別瞎說,誰家沈良了?!?p> 糜柳努努嘴,“反正沈良表現(xiàn)太差。”
“怎么差了?”
“宴席那邊啊,什么才學也沒展示出來,什么也不知道說?!?p> “哦?那他干嘛呢?”
“吃!”
“然后呢?”
“喝!”
“別的呢?”
“只有吃喝!”
曹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腦海里浮現(xiàn)出沈良在一群費力展示自己的人群中,安安生生的悶頭吃飯的樣子。
“你笑什么,不應該為他的無能生氣嗎?”
“沈良為人淡泊,所以他那樣也是真性情。”
“什么淡泊,我看就是無能?!?p> “淡泊!”
“無能!”
......
幾句爭論后,曹娟實在忍不住了,道:“他已經(jīng)隨手寫了一首詩,只是想只要能不拿出來便不再展示?!?p> “隨手?能寫出什么詩來,我看是寫的不行,不敢展示了。”
“詩是好的?!?p> “不信?!?p> “不信你聽聽。”
糜柳一臉的不以為意,道:“那你念吧,我倒要聽聽隨便作的詩能多好......”
“那你聽好了,詩名叫作“將進酒”?!?p> 曹娟將沈良的詩讀出。
......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
朝如青絲暮成雪。
......
人生得意須盡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
前幾句一出,糜柳已經(jīng)閉口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