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局長叫醒了劉坤。
劉坤直感覺腦袋瓜子嗡嗡的,他沒多想什么,也沒說什么,一直感慨世事無常。
他帶我到市區(qū)邊界的檢驗處報到。
災難來了,原本就沒有精神寄托的人民就更加迷茫,每個人所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出去,怎么才能不被感染,怎么才能不死。
為什么人會怕死,這是一個亙古的話題。
獨自面對死亡的無助。
因為一想到自己會死,就會覺得自己失去了這個世界的存在感,失去了自己屬于這個世界的歸屬感,一想到自己將會消失在這個世界,就會本能的恐懼,甚至對世界感到陌生,就像獨自一人承擔責任時有時也會感到脆弱無助。
對死亡的陌生。
沒有人愿意面對未知的東西,人對未知的事物總有天然的恐懼。
事實上,怕不怕死只在一念之間。情侶之間如果死在一起,共同面對死亡,便也沒有了脫離整個世界,孤立一人的無助,甚至不懼死亡,因為在他們的眼中對方就是整個世界。
一個人倘若為心中追求,不惜付出生命,他難道不怕死嗎?不,只是相對于死而言,失去心中的追求與信念更為可怕,若懼怕失去追求超過死亡則在他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時,他就可以不懼死亡。
誰都怕死,怕死也沒有任何辦法,這是事實,但在有限的人生當中可以將自己的力量付出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當中。
重要的是心中是否有高于生死的東西,若有則可坦然面對死亡,問心無愧,無悔。
而現(xiàn)在的群眾呢?
因為突如其來的災難,拋棄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負,變?yōu)橐粋€自私的,空虛的人。
卻去尋求所謂的精神寄托——宗教。
是的,災難來了,在臨溟市這樣的千年文化名城,深受儒家文化渲染的古城,各種奇異的宗教,哦,不,應該是邪教,它們完全與某位作家所寫的小說中的“上帝之骰教”不同,它們的信徒不是虔誠的信徒,不是科學的探索者,更不是文學大儒。
他們只是在災難下迷失了理智的普通人。
可是政府已經(jīng)無力管理了.....
自從公眾知道出了一種寄生蟲,幾乎一夜之間,這個市的四面都設(shè)起了電網(wǎng)。
自從昨夜市長的緊急講話發(fā)布以來,出境的人幾乎象是狂潮般涌來。
五百個出境口不算少,卻也有些不夠用了。
每個人都希望早日離開,以前因為那電網(wǎng)外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擅自外出者就地正法,沒有一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強行出境,因為寄生蟲的感染性太強了,根據(jù)流行病學調(diào)查,但凡接觸,必死無疑。
現(xiàn)在正式可以外出,那些有錢人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對于偷越出境的人,軍隊接到命令,格殺勿論。
以前很繁忙的出租車也停開了。
公交早已停運。
軍隊每個士兵都配備有小型激光制導導彈,可以說想偷一輛車私逃的,絕對是死路一條。
而假如真有一個病人逃出去,也有可能造成連鎖反應,使得全國爆發(fā)一場大災難。
嚴重一點,就是全世界罹難,人類竟會被這弱小的寄生蟲所打敗。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所以以著為全世界負責,全社會負責的態(tài)度,政府實行軍管,全面封鎖臨溟。
劉坤所加入的是化驗組。
以前在醫(yī)院時,他沒少去過化驗室,盡管沒吃過豬肉,但好歹也見過豬跑。
說實在的,他不太會擺弄儀器,他的任務是采血。
但為了防止作弊,所有要出境的人一律要經(jīng)受輻射掃描、驗血、咽拭子,消毒四道手續(xù),他的任務是在每個人臂彎處的靜脈上現(xiàn)場抽出二十毫升血,注入試管后通過自動檢測儀沒有別的。庚蟲目前為止只寄生在人身上,沒有發(fā)現(xiàn)過別的動物感染過。
這類似于另一些寄生蟲只寄生于牲畜身上一樣。
但為了防患于未然,所有寵物一律不得帶出外,一切隨身衣物都要經(jīng)過高溫消毒,即使是正常人,也要經(jīng)過嚴格消毒才能外出。
而咽拭子,盡管測不出庚蟲,但是庚蟲有一種致命的伴生菌株,不會人傳人,但如果沒有檢測出庚蟲,卻檢測出了這種伴生菌株,那么也同樣不允許出境。
通過的人歡天喜地坐著軍用卡車前往郊外的火車站等著離去。
自從發(fā)現(xiàn)庚蟲以來,政府極為重視,幾乎是一夜之間,市政府就軍管了。
以前外出手續(xù)非常復雜,保留著平常時的人浮于事,現(xiàn)在卻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運作,甚為少見。
劉坤要做的,也就是叫人撩起袖子,然后,把消毒針刺入他的動脈,抽取二十毫升的血。
除了抽血者疼一些,僅僅如此,如果這也叫事的話。
輪到下一個了。
那人穿著一件筆挺的西裝,料子相當高級。
他撩起袖子,劉坤象一臺機器一樣,精確而無聊地把針頭刺入他的手腕。
他把袖子放下,道:“請問,什么時候能知道結(jié)果?”
“很快,請稍等?!?p> 劉坤對男人機械式的微笑。
劉坤把男人的血液樣本壓住他的申請單。
那些人大多像他一樣,急不可耐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這種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這個人文質(zhì)彬彬,看上去很像個有文化的人,可是他的表現(xiàn)卻和那些操皮肉生意的濃妝艷抹的女人、大腹便便的官僚差不多。
其實他完全不必擔心,劉坤的手腕上戴著探測器,如果他體內(nèi)已有庚蟲寄生,探測器一定會有反應的,盡管這種反應并不準確。
“能不能快一點?我急著要走。”
“很快的?!眲⒗]抬頭,忙著給下一個抽血。
這時,自動檢測儀突然發(fā)出了蜂鳴,在那邊敲圖章的人跳了起來,沖到檢測儀前。
劉坤有點奇怪地瞥了那臺機器。
那人抽出了一張申請單,念道:“趙乾是哪一位?”
劉坤轉(zhuǎn)過頭,又有一個不走運的人了。
檢驗處的門口裝有一架高靈敏度的探測儀,那些已有危險的被寄生者根本走不進來,只有那些剛被寄生的人,蟲卵密度很小,才能躲過門口的探測器,可是,卻逃不過這臺號稱準備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六的血液樣本檢測儀。
庚蟲通過體液交換傳播,盡管科學家宣稱蚊蟲叮咬不會傳播,可劉坤卻知道監(jiān)獄里的囚犯就有被寄生的,難道是自然產(chǎn)生的嗎?不可能的。
因此,患者也許自己也不知自己已被寄生,甚至當他知道自己被寄生時早已病入膏肓。
有時他真有點幸災樂禍,因為如果來一次全民徹底大檢查,完全可以即時消滅那種寄生蟲,正是某些人莫名其妙的想法,包括那個給他沏茶的領(lǐng)導,使得每周一次的例行檢查成為一紙空文,以至于這十三組特勤局的特別行動組的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勞。
這時,劉坤看見了那個人。
不高,看起來很瘦,感覺弱不禁風。
那男人喊道:“是我,怎么了?”
隨后他看到了眼前這一幕,他臉上,是一種驚愕和恐懼混合在一起的奇特表情。
劉坤剛想說句什么,那人忽然向他撲了過來。
一臉懵。
這是極為不正常的現(xiàn)象。
這人體內(nèi)的蟲卵并未孵化,不然不會通過大門口的探測儀的。
這時的人,并沒有危險性。只有那些體內(nèi)庚蟲已經(jīng)從蛹中孵化的人,才會象晚期狂犬病患者一樣見人就咬,在另外幾方面的癥狀也和狂犬病很類似。
他根本沒有防備,但曾經(jīng)嚴格的訓練讓他的反應比那人快得多。
他的右手一把托住他的下巴,那趙乾的白白的牙就在我的虎口間合攏,咬了個空。
趙乾的雙手亂抓著,劉坤把右手向外送了送,叫道:“保安,快按住他。”
“快!”
忽然,劉坤的臂部微微一疼,兩個身強力壯的保安已死死按住趙乾的兩條胳膊,他的腿還在拼命踢著,踢得化驗臺上的東西也在亂震。
瓶瓶罐罐“咣當”“咣當”的響了起來,就像不規(guī)則的聲波一樣。
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在亂抓的時候,把一個針頭扎入劉坤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