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一個子兒也不掏嗎？
羅逸把火苗拂開，“這煙一會兒再點?！?p> 華子在嘴角抖了下，羅逸接著說：“夏平，比王老板，你是精明還是傻？”
“我操，我他媽提鞋都不配！”
“算你有自知之明?！绷_逸一本正經(jīng)地說，“王老板夠厲害了吧？你說，遇上我以后，他的命道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上電視了，還租了國營門市開大公司了！”夏平艷羨地看著王向炳。
“那王老板之前呢，給你的印象是什么？”
“賊精明，賊有錢……”
羅逸慫恿說：“別光說好聽的，大家又沒外人，你放開評價就行。”
夏平向王向炳眨巴了下眼，望了下他胳膊上用刀刻的一個斧頭和一個忍字后。
怯怯地說：“二流子……”
“嗯~~~”王向炳拉著長音冷哼一聲，唬得夏平連說“王老板別生氣，是羅兄弟逼我說的”。
王向炳哈哈一笑。
羅逸接著邀功：“夏老板經(jīng)我點撥后，也有收獲吧？”
“那不叫收獲，那叫……”夏平哧溜了一下，才說，“梁山伯與祝英臺，七仙女與董永！”
說著，他目光不由地瞟了下楊桂蘭小腹的位置。
這眼光讓羅逸捕捉到，哈哈笑著說：“看嘛？這才幾天哦。就是懷了也不顯懷?！?p> 楊桂蘭遠(yuǎn)遠(yuǎn)地聽了，窩進(jìn)吧臺里，矮了身偷偷笑，都沒臉露頭了。
“夏老板，”羅逸湊到他耳邊說，“你是不是當(dāng)天就把嫂子給……上了?！?p> 夏平有些難為情地“嗯”了一聲。
“行啊，真有你的！”
羅逸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趕上今兒高興，我就再給你送一個驚喜！”
接下來，在羅逸的三寸不爛之舌中，王向炳聽到了一個絕妙透頂?shù)目帐痔装桌怯媱潯?p> 戶外廣告工程里，共有26塊廣告牌，其中的25塊已招商完畢。
河?xùn)|縣企業(yè)數(shù)量有限，再加上版面費用高昂，空著的廣告牌子只能留待以后再行招商。
于是羅逸打起了這塊廣告牌的主意，要以扶貧辦領(lǐng)頭，再攏絡(luò)一些像“排骨包子”這樣的小個體戶，化整為零，共同承包這塊版面。
最關(guān)鍵的是，這些小個體戶不用掏錢，只為羅逸為首的希望工程施工隊提供免費服務(wù)就成。
對這些小商戶而言，何謂四兩撥千斤，用三分之一的費用起到了巨大的宣傳效果。
如此以來，施工隊的吃飯問題解決了，施工期間，可以免費到排骨包子店大吃大喝。
不止于此，酒水、油漆、油畫顏料、腳手架、甚至絲印著“希望工程”的工作服都解決了！
真特么太狠了，你羅逸白攬這么大活，忍心一個子兒也不掏嗎？
關(guān)鍵是，王向炳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jī)，不用自己的資金支持的話，他羅逸就完全擺脫了自己的控制。
王向炳下一步的的棋就沒法下了。
想到這里，王向炳打斷了羅逸：“兄弟，你這是異想開開！”
“那空著的廣告牌你想用就用？你以為河?xùn)|縣是你家開的？別扯了，快喝酒上飯，我還一大堆事呢！”
羅逸向著王向炳冷笑了下，挑著眉頭說：
“王老板，做為助學(xué)首發(fā)人，扶貧辦包一個廣牌對你有利無害，上面甚至?xí)心愕拇竺?。你不借著助學(xué)濟(jì)貧的東風(fēng)把自己給捧起來，還在這里唱反調(diào)！”
王向炳卡了殼，緩了下才解釋，“我只是覺得太離譜，沒別的意思。”
“你覺得，不如我覺得。我看你是目光淺陋，只盯小利。”
說著，羅逸伸手把王向炳的手機(jī)借過來，給龐曉霞打了個電話，把自己的創(chuàng)意簡單地說了說。
他來問起了龐縣長的去處。
“就在家啊，他在書房畫畫……不對，又回客廳了?！?p> “那好，一會兒扶貧辦的李振海給你爸打電話，你先接，然后再探一下你爸的口風(fēng)?！?p> “行，李振海是李延水他爸是吧？”
“是。霞霞拜托你了，希望工程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接著，在王向炳無奈的注視中，羅逸瞪了他一眼后，撥通了李振海的家庭電話……
十分鐘后，龐墨聲在女兒“爸，你那幅‘牡丹圖’要一氣呵成啊，別光顧著看電視?！钡奶嵝严?，回了書房。
這時，茶幾上的大哥大振鈴聲響起，龐曉霞和李振海通了會兒話后說：“李伯伯，我爸在畫畫，一會兒回復(fù)你吧?！?p> 她提著大哥大去了書房。
龐墨聲邊欣賞著牡丹圖，邊問：“剛才是誰的大哥大響??？”
“是您的，李捱海打來的。我怕斷了你氣，就代你接了?！闭f完才知語誤，“爸，我不是那個意思……”
龐墨聲笑了一會兒，才問：“他有什么事兒？”
于是，龐曉霞便把羅逸的創(chuàng)意圍繞著希望工程的踐行述說了一通，當(dāng)然要揀其中光輝燦爛的部分，至于空手套白狼的隱情，全部掩去。
并且補(bǔ)充說明，待空白廣告牌招商成功后，可以隨時把原畫面覆蓋，不會對廣告資源造成浪費。
開始時，龐墨聲只是微笑傾聽，到最后，他臉上便一片燦爛了。
政治嗅覺極為敏銳的他，對這個解決了自己工作難題的創(chuàng)意立即表態(tài)：“這是好事！”
但話鋒一轉(zhuǎn)：“我不反對。但這事要建委劉主任拍板。而且，工作匯報也輪不到李振海，叫他們扶貧辦科長給我打電話?！?p> 最后，他在牡丹圖的右下角題款完畢后，嘆息著說：“我這題字……好像比羅逸那盜版的還差了點兒……”
龐曉霞暗誹，人家可是揀你最好的題字千錘百煉的，這怎么能比。
但嘴上卻說：“爸，你也太抬舉那家伙了?！?p> “還有……”龐墨聲刺了龐曉霞一眼，“搞扶貧辦專用版面的創(chuàng)意，是不是出自羅逸？”
龐曉霞咯咯咯笑了幾聲，“這個關(guān)他什么事？——爸，我去給你沏茶?！?p> 說完，她趕緊溜了。
……
再十分鐘后，羅逸微蹙的眉頭驀然舒展開來。他得意地望著王向炳說：“現(xiàn)在我宣布領(lǐng)導(dǎo)意見，這可是原話，仔細(xì)聽好——我不反對！’”
王向炳的臉皮哆嗦了下，就像被左右勾拳給捶了。
特么的，縣長不反對，還有誰敢反對？這事有些麻煩。
羅逸則轉(zhuǎn)向了夏平：“我跟你說的免費工程餐的事，你還沒表態(tài)呢。怎么，有想法？”
夏平站了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兄弟，你這是說什么話。別說給希望工程包餐，你就是現(xiàn)在讓我摸電門，我也二話不說！”
恰好，餐桌上垂著一個燈盤，激動不已的他上去就要擰燈泡。
羅逸打下他的手，“行了，別這么夸張。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p> “還有，你明天把這些人約過來，用你現(xiàn)在的勁兒狠狠地吹捧我一通?！?p> 說著，羅逸遞給他一個名單：
漆板行，柳老板。
模板腳手架租賃公司，費傳陽。
趙氏成衣部，趙德明。
金馬酒水，金滿樓
文文畫具店，孫文
南關(guān)名煙名酒行，劉大叔
……
王向炳掃了下名單，肺都要氣炸了。
他先問到末尾的一個聯(lián)系方式，上面是一個大哥大號碼。
“羅逸，你買了大哥大了？”
羅逸乜斜他一眼：“真正的大老板才不用這大磚頭，那是我秘書的號碼?！?p> 羅逸啊，你他媽太能吹啦，剛才通話時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分明是龐曉霞的號，什么時候成你秘書了！
當(dāng)覷到名單上的“南關(guān)名煙名灑行”時，王向炳的肺又被二重氣炸。
“羅逸，你他媽也太狠了！連煙錢都劃到希望工程里頭了？”
“嗯，黑鷹、大雞都抽膩了，以后，我換華子了！”
王向炳此時的感受就如掉了魂一樣。恰似自己騎著的金玉大馬，卻半路被羅逸搶走，自己一屁股摔在泥地里。
他掙扎著爬起來，試圖把馬韁重新?lián)尩阶约菏种小?p> “羅逸，施工安全方面，哥可要好好監(jiān)理，到時候你可不能不聽招呼。畢竟明面上，還是我簽的合同，出了事可兜不起?！?p> “既然包給我了，有你嘛事？”羅逸本著臉說，“你要不放心，咱現(xiàn)在立個合同，工傷方面，我羅逸全權(quán)負(fù)責(zé)?！?p> 王向炳啞了。
羅逸譏笑著說：“要不，就像那天中午說的，咱立個字面文書，你把工程承包權(quán)由口頭轉(zhuǎn)為正式合同？”
之所以這樣說，羅逸知道他不會放棄控制權(quán)，至于原因，那就只能用居心叵測來定性了。
王向炳猛地灌了口酒，拍了下桌子。
“羅逸，你別蹬鼻子上臉！我好心把活給你干，你卻要挖個坑給我跳！”
羅逸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指戳著王向炳說：“你給我的，我加百倍萬倍奉還給你了。告訴你，我施工期間，不用你指手劃腳！”
王向炳沒想到唬不住對方，倒被人將軍了。他怒瞪著羅逸，胸脯一起一伏，拳頭捏得卡卡響。
“怎么著，不服啊?？梢詿挓挘婆d！”
說著，羅逸就脫褂子。旁邊的夏平也提起了酒瓶，蓄勢待發(fā)。
自己比羅逸要矮十公分，更何況還有幫手，王向炳也不吃眼前虧，聳動了下臉皮，嘎嘎干笑起來。
“兄弟，我就佩服你這個勁頭！來來來，喝酒喝酒！”
但是，見河?xùn)|縣第一大混子王向炳被罵著狗血淋頭，一直缺乏存在感的白國興也跟風(fēng)抖擻起來。
“王老板，你這酒先別喝?！彼醋×送跸虮e杯的手。
“小子，有屁就放?！蓖跸虮畔戮票?，見白國興本來的一臉慫樣，似乎也有了鋒芒。
“我先把話撂這兒，你要是以安施工為由去工地指手劃腳，我就從腳手架上跳下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這話聽得大家心里一冷。而羅逸最甚。他知道白國興的脾氣，平時不顯山露水，到了勁兒上，亡命的事分分鐘干得出來。
于是，忙遮了他的話茬，說：“國興，你這是說什么話。人家王老板現(xiàn)在還是明面上的承包商，咱總得體諒一下。只要王老板不失了分寸，咱總得給人幾分面子?！?p> “是吧，王哥?！绷_逸把話頭拋了過去。
“對對對，分寸上我會把握好。”王向炳這時只能是諾諾連聲了。
大約十點多鐘，這頓晚餐才在一股硝煙味中結(jié)束。
王向炳爛醉如泥，付賬時直接扔出了錢包，讓夏平多拿幾張。
夏平說該收多少收多少，王老板你別這樣。
王向炳罵罵咧咧地說：“媽的，你不多收幾張我他媽干死你。三萬塊錢的大肉我都沒了，你給我省這點兒有個毛用！”
羅逸送白國興到棉紡廠家屬院后，也回到了自家臥室。
臨睡以前，想到王向炳惱羞成怒的丑態(tài)，他忒地一下笑出了聲。
雖然看似過火了點兒，但這樣子可以給王向炳一個警醒，讓他少在工地上耍花樣使絆子。
工期太緊，沒時間和他打太極拳。
翌日，七月十九日，離開工日還有三天。
這三天，任務(wù)很重。
最終目標(biāo)是材料、架手架進(jìn)場，并通過建委“工程質(zhì)量安全監(jiān)督科”驗收，達(dá)到施工標(biāo)準(zhǔn)。
細(xì)分起來，還有效果圖設(shè)計及審批、工裝制作、施工技法培訓(xùn)、施工地點村民關(guān)系的處理等幾個方面。
七點整，除了劉正東以外，其余十一名希望工程隊隊員全部到場，集中到一中畫室里。
一共二十五幅施工效果圖，要在四個小時內(nèi)完成，然后和建委設(shè)計部接洽，爭取一次性通過設(shè)計方案。
1992年，噴匯技術(shù)還沒有興起。戶外大型廣告牌并非底層鍍鋅板，外飾噴匯布，而是直接從鐵板上做畫。
所用材料為油漆與油畫顏料的混合品。
因為當(dāng)時的電腦window3.1剛剛浮出水面，而操作系統(tǒng)還是以DOS為主流。
所以圖形設(shè)計只停留在科幻階段，羅逸他們設(shè)計廣告牌效果圖還只能用手繪。
羅逸身擔(dān)兩責(zé)，工頭和設(shè)計師。
他給同學(xué)們各發(fā)幾張A3幅畫的素描紙，要求他們每人負(fù)責(zé)設(shè)計兩幅設(shè)計圖，像龐曉霞、馬愛華等手速、創(chuàng)意俱佳的同學(xué)，則負(fù)責(zé)繪制三幅。
刷刷刷的筆觸聲在畫室里輕輕響起，晨風(fēng)攜著一絲花香在一張張青春的臉龐上吹拂。
羅逸在一個個畫架間流連，審視著一張張草稿，不時地指點一下。
“霞霞，你設(shè)計的是衣秀爾服裝的方案吧？”
“是?。恐更c一下吧。”龐曉霞用馬克筆撩了下流海，心想，羅遺，你真懂嗎？平時設(shè)計方面比我要差很多知道嘛。
“衣模身上的皺褶太多了。”
羅逸邊說著，便用派克筆覆蓋了多余的褶子?！皯敉鈴V告要考慮遠(yuǎn)觀的效果，你畫得太細(xì)了，浪費工時不說，遠(yuǎn)看上去像是一團(tuán)漿糊?！?p> 龐曉霞撅著嘴，心里老大不樂意，但覺得人家說得有幾分道理。
當(dāng)了她幾年的舔狗了，心里當(dāng)然有怨氣。羅逸見她委屈的樣子，心里偷笑，但嘴上變本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