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月亮升起來了
“可是你受傷了?！?p> “傷的是腿，不是手。”許檸的神情是淡然的、從容的、冷靜的，她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汪靜謐的潭水。
又是這副熟悉的，她嘴里成年人的姿態(tài)。
宋沛之突然覺得胸口有點堵，他不知道為什么，短短四歲的差距，隔在成年和未成年之間，就變得這么沉重，好像一座怎么也翻不過去的山，沉默巍峨。
他最終還是挪動了腳步，幫許檸把碗筷收到了洗碗槽中。
嘩啦啦的水聲從廚房里傳出來，其間不斷地夾雜著瓷碗碰撞的清脆聲。從聲音里可以聽得出來，她對這份工作并不熟練。但她還是慢慢地把所有餐具都洗刷干凈，擦凈流理臺。
幾年不見，她倒不像小時候那么霸道了，變得八面玲瓏，不喜歡強求，面對意見不統(tǒng)一的事情，她更愿意靜下心來慢慢和你捋清思路，講明道理。然而，就這這么一種近乎淡然的姿態(tài)，讓他總有種錯覺，她在置身事外。
所有的事情，你愿意聽，她就說，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不勉強。他是多么恨這種糟糕透頂?shù)母杏X，他想打破這種狀態(tài)，但怎么揮拳，都像是砸進(jìn)了軟綿綿的棉花堆里，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她不在意他，或者說，不那么在意他。
他那么在意她，就算嘴里不說，心里、眼里、腦子里全都是她，她霸占了他所有的過去，就連她離開之后，也要用回憶填充他的生活。可他分明感受到他們兩人之間的羈絆，更多的是她站在姐姐的角度上，奉獻(xiàn)的責(zé)任。
他痛恨這種責(zé)任，他更痛恨，維系著他們之間關(guān)系的，就是這種責(zé)任。
一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和無力感涌上了他的心頭，他想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像是一頭鉆進(jìn)了個死胡同，腦海中影影約約有什么東西掠過，但卻快得抓不住，他跌跌撞撞地想找到出路，卻越陷越深。
這邊洗完碗的許檸才不知道宋沛之腦子里的官司，她仔細(xì)地把手洗干凈，又忍不住放在鼻尖嗅了嗅，確保手上不再有油漬的氣味后擦上了護(hù)手霜。其實說真的，她超級討厭洗碗，也超級討厭收尾工作，但是好歹是做姐姐的人，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總不能還像以前那樣，仗著年齡虛長他幾歲，就欺負(fù)未成年人。
解決完一切事情，許檸抱著沒看完的書籍，坐到她的老地盤上去了。
此時的陽光正好，她的懶人沙發(fā)放在陽臺的一角，暖洋洋的太陽曬在她的身上，茶幾上的花茶散發(fā)出裊裊清香，和書頁翻動間泄出來的墨香雜糅在一起——這是一個極其舒適的午后。
因為崴腳而推掉行程，在家里靜靜地養(yǎng)病，這樣偷來的時光，感覺就是比平時放假來得更令人舒心。但是還沒等這種愜意的時光流逝太久，許檸就收到了助理小瑤的催命電話。
“姐，在干嘛呢？”
“在接你的電話?！?p> “。。?！?p> 小瑤沉默了一會兒，知道許檸在休假的時候接到她的電話肯定不開心，就長話短說，直接道明來意了：“姐，你微博空了好久了，都快長草了，趁今天天氣好，你找?guī)讖堊耘娜I一下業(yè)唄?！?p> 只是拍照啊，那有什么難的。許檸掛掉電話，心情愉悅地打開照相機，對著自己咔擦咔擦，一頓操作猛如虎。
眼見著許檸就要上傳到微博上去，一直在默默觀察她的宋沛之及時出手，制止住了她蠢蠢欲動的手指：“姐姐，我給你拍吧?！?p> “為什么？”
“我最近在學(xué)攝影，就讓我練練手吧?！?p> “那行吧?！痹S檸很隨性地把手機遞給了宋沛之，也不在意他拍成什么樣子。與其說著是一種自信，倒不如說是她壓根不在意這些。
從頭到尾，她就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名流量偶像，她的心思很淡，也很重，她所追求的東西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而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配合當(dāng)初和公司簽下的合同罷了。
宋沛之拿著許檸的手機，手心微微冒了點汗，他有點緊張。
許檸坐著的位置光線很好，她穿著柔軟隨性的家居服，頭發(fā)慵懶地挽在腦后，偶爾有一兩束不大聽話的碎發(fā)順著耳廓垂下來，散在她的臉頰兩邊，醞釀出一種極其溫柔的氛圍，是和平時艷光四射截然不同的風(fēng)格。
借著鏡頭的遮掩，宋沛之第一次敢這么明目張膽地注視她，他的目光猶如一只筆，從她的眉眼勾勒到唇角，只覺得自己像是著了魔，怎么看也看不膩，換個角度又是另一種風(fēng)情。
她明明和小時候沒太大變化，只是五官更加舒展，氣質(zhì)更加清冷罷了，但落在宋沛之眼里，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大一樣了...
他琢磨了很久，深思放空，視線不自覺地跟著許檸喝水的動作，落在她的唇上。
她今天沒有涂口紅，嘴唇透著淡淡的淺粉色，鮮嫩飽滿，像一朵初春開在枝頭的櫻花。喝了口茶，清透的茶水沾在她的嘴唇上，在陽光下折射出剔透的光芒，有一滴水珠匯聚在她的唇上，順著漂亮飽滿的弧度，咻的一下滾落，掛在在她小巧的下巴尖上。
宋沛之突然覺得有點渴，這樣的渴從他的心里燒起來，迅速蔓延至全身，燒到他的臉上，不用上手摸，他都知道，估計已經(jīng)燙得能煎蛋了。
少年線條利落的脖頸線條上，喉結(jié)的位置忍不住滑動了一下。
似乎是他的視線太過灼熱，讓許檸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宋沛之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半跪在那里，半張臉都擋在手機后面，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看得到他露在外面的耳朵通紅一片。
“你很熱嗎？”今天確實是升溫了，外面陽光明媚，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嗯...是有點熱?！彼闻嬷貞?yīng)得有點含糊，他站起身，垂著腦袋把手機遞給許檸，寧愿低著頭靜靜地盯著自己腳尖，也不敢往她身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