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九天過去了

　　“??？寒假還沒放完呢，你怎么就要去學(xué)校了？”許檸原本的思路全被他這一句話打亂了。

　　宋沛之臉上露出一點幽怨的神色：“姐姐，我高三了，快樂是他們低年級的，不是我的。你...不會忘了吧?！?p>　　他的嘴角被扯平了，眉眼間透露出委屈的色彩，像是一只被主人拋棄的貓咪，連尾巴都蔫蔫地垂在地上。

　　許檸該死的同情心開始迅速泛濫，她實在頂不住他用這樣一張臉做出這樣可憐巴巴的神情，瞬間上頭，一句話脫口而出：

　　“誰說的，我現(xiàn)在就是準(zhǔn)備出門送你去學(xué)校的?！?p>　　宋沛之瞬間眉開眼笑，嘴角不斷上揚的弧度，像枝條一樣伸展，在到達酒窩之后，整張臉都變成花園里剛開的馬蹄蓮。眼角眉梢洋溢著的都是歡喜的顏色，如雨后初霽，如早春的花朵，如清晨的白露，如麥田里的和風(fēng)，有種令人不舍得摧毀的美好。

　　“姐姐，你真好?！?p>　　許檸悄悄地嘆了口氣，看著他興致勃勃地收拾書包的樣子，又覺得他好像沒什么變化，今天早上給她帶來的那種侵略感和壓迫感，大概是她的錯覺罷。

　　正好今天也沒什么額外的事情，許檸穿了一件淺藍色的呢子大衣，腳下踩一雙同色系的高跟鞋，也沒化妝，任由一頭海藻般的長發(fā)披散在身后，往臉上戴個口罩，拎著車鑰匙就出門了。

　　三月清和，春日遲暮。

　　尚早的晨間時光里，去附中的路上，已經(jīng)有不少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面孔了，估摸著也是和小沛一樣今天開學(xué)的孩子。

　　早櫻在偶有微雨的世界悄悄爬上了樹梢，潮濕的空氣里氤氳著粉色植物的清香。許檸的車子停在路邊等著紅路燈，估計是因為開學(xué)的緣故，這條路上人流量非常多，巨大的鐵皮怪物被擠在中間，慢吞吞地往前面挪移。

　　許檸一只手搭在車子的方向盤上，一只手肘撐在車窗上，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她的視線落在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了少年身上。

　　薄瘦的肩膀露出清晰的鎖骨，像石膏雕刻出來的樣子，白皙又光滑。白凈而寬大的校服罩在他身上，擁擠的早上，城市還在霧氣里蒙著半張臉，少年俊朗的側(cè)臉倒映在車窗上，引得過路的幾個女生連連側(cè)目。

　　許檸不禁輕笑了一下，多好的年紀(jì)啊。

　　十七歲白衣飄飄的日子，是青蔥的大樹，是黃昏中飛過廣場的鴿子，是夜色里“嗖”的一下，躥過小巷子的大花貓，是學(xué)校白墻上畫滿的花花綠綠的圖案，是上課期間穿過大半個教室的小紙條，是等一個暗戀的男生拎著車子從車棚里出來的時候，你漲紅著一張臉，把一封裝飾得精美的信封扔到他的車筐里...

　　宋沛之側(cè)頭看她笑意盈盈，一雙眼睛都彎成了新月，因為要上學(xué)而產(chǎn)生的煩悶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你在笑什么？”

　　許檸笑瞇瞇地側(cè)身過來，半是好奇半是打趣的問他，彎彎的眼睛里閃爍著狐貍似的狡猾：“小沛有沒有過喜歡的女孩子呀？有的話可以告訴我噢，我以前可是什么秘密都告訴你了?！?p>　　宋沛之被她盈盈的笑容迷了雙眼，嘴巴上下煽動了一下，那兩個含在嘴里，化在心里的詞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緊接著又聽見許檸說了一句。

　　“我都懂的，年少時期的喜歡，最是刻骨銘心。從某個微妙的時間點開始，這個世上讓你覺得美好的一切，都是因為她?！?p>　　綠燈亮了，擁擠的車流開始慢慢地移動，許檸把雙手放在方向盤上，靜靜地望著遠處。有結(jié)伴上學(xué)的男生、女生，都穿著干凈的校服，嬉笑或絮語，和著路邊時而飄落下來的花瓣，不遠不近地被風(fēng)揚起，一切潛藏在記憶深處的故事好像就在明朗處娓娓道來。

　　宋沛之放在腿上的雙手，悄悄地就攥緊了。

　　他的心臟就像是被人用一把小刀戳了成千上萬下，再澆灑上鹽水和陳醋，既是沉疴隱疾般的痛，又是翻江倒海的酸澀。

　　所以，你才對穆清一直念念不忘嗎？

　　此時此刻，他無比痛恨自己為什么偏偏就生小了幾歲，內(nèi)心的煎熬讓他想大聲的嘶喊，卻最終只能悄悄揉皺了褲腿上光滑的面料。

　　“我呢，其實是個很開明的人，我覺得你現(xiàn)在談戀愛并不是早戀，你已經(jīng)有成熟的思考能力了，如果這段感情給你帶來的是動力，是進步，我是舉雙手贊成的，你看，走在前面的那個扎馬尾辮的女孩怎么樣？”

　　“...”宋沛之死死地咬著自己牙齒，從牙齒縫里低低地吐出幾個字：“我不喜歡?！?p>　　“什么？”他說得含糊，許檸沒太聽清楚。

　　“我說，我永遠不會喜歡她們！”

　　許檸愣愣地看著他，竟沒發(fā)現(xiàn)少年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這么差了，連眼角都泛起了淡淡的紅色，他的皮膚很白，這樣的淡紅暈在眼尾處，在他俊朗的少年面孔上渲染出一點難以言喻的...勾人。

　　艸...

　　宋沛之說完這句話，對上許檸直愣愣的眼神，飛遠的深思終于回歸，他心下后悔不已，急急地說了聲“對不起”，就拎著書包打開車門自己走了。

　　他怕在這車廂里再呆下去，聽她以極其溫柔的語調(diào)去緬懷她的初戀，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讓他更后悔的事情，最起碼，現(xiàn)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獨自坐在車里的許檸靜靜地看著宋沛之高挑的背影慢慢走遠，然后最終消失在附中的校門口。其實對他這次情緒的突然爆發(fā)，她倒是覺得有點高興的。

　　以往的他，說乖巧確實是足夠乖巧，但總覺得霧蒙蒙的，讓人摸不著他真實的情緒，總感覺他的行為動作，都帶著點...討好的意味。

　　許檸反思了一下自己，覺得他一個人背井離鄉(xiāng)，住到一個對于他來說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心里肯定是有不安和委屈的，現(xiàn)在他這個年紀(jì)的小孩總是有許多奇妙的心理，尤其是像宋沛之這樣天生優(yōu)秀，自尊心又極強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