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月亮落下來了

　　“小傻子，我又不是小孩兒了，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痹S檸睨他一眼，掠過他，從他身后的一盆綠植后面摸出了一把銀色的鑰匙。

　　“果然，過了這么久，他放東西的習(xí)慣還是沒有任何變化?！?p>　　宋沛之輕笑了一下，沒有在意她的嘴硬心軟。

　　怎么就不是小孩兒了，嘴角上翹的那點弧度，根本一點兒都止不住。

　　“咔擦”一聲，房門應(yīng)聲而開，里面黑黢黢的，像一張張大了的大嘴，許檸也不邁進去，只是站在門外，探進去一只手，稍稍摸索一下，指尖就觸碰到一抹冰涼，再往下一按，暖黃色的燈光就傾瀉而下，頓時就籠罩了整個房間。

　　連帶著許檸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暖色。房間的電路是許父找人特意改過的，許父和許母兩個人工作繁忙，常年都不在家，每次許檸放學(xué)回家，迎接她的十有八九就是這樣黑沉沉的像是要把人吞噬掉的暗色。小姑娘膽子小，經(jīng)常因為害怕進門，就干脆在樓下的宋奶奶家借住一晚。

　　見狀，許父難得抽出空閑時間，把家中的電路改裝了一番，把玄關(guān)處的電源開關(guān)移到了門口的位置——是許檸不用進來，只探出一只手就能夠到的距離。

　　曾經(jīng)的那些被她刻意忘在腦后的往事隨著舊人、舊物、舊景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依次鋪陳開來。只一瞬間，無數(shù)的念頭從腦中一一閃過，她的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小沛，你不進來嗎？”

　　宋沛之還是蹲坐在原來的位置，一動不動的。

　　夜幕中傾瀉著暖黃色燈光的房子，她站在房間門口張望，招呼他外面天冷，趕緊進去。一屋，兩人，最好再養(yǎng)一只溫順可愛的毛絨動物，這是他在腦中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的場景。

　　聞言，他仰著頭看她一眼，眼睛里倒映著屋內(nèi)暖黃色的燈光和許檸纖細的身影，顯得琥珀色的哞色更加透徹了，溫柔得一塌糊涂。

　　“姐姐，我腿蹲麻了，好像動不了了?！彼蛟S檸探出一只手，“你扶我一下好嗎？”

　　許檸覺得自己的心房好像被一只小兔子輕輕地敲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兔耳朵劃過，留下一串令人酥麻的心顫指令。

　　她任勞任怨地去搬運這只巨大的賴在外面不肯挪動的賴皮流氓兔子，她知道，他肯定是因為她先把他打發(fā)回家的事情在生氣。

　　小屁孩兒一個。

　　心里這么想著，她卻是開口解釋：“讓你先回來，的確是關(guān)心你的身體，你還年輕，不能養(yǎng)成熬夜的壞習(xí)慣，這一年對你來說至關(guān)重要，我希望你好好的，并沒有想把你排除在外或者不待見你的意思?！?p>　　她難得會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雖然只有寥寥數(shù)語，言語中還是有把他當(dāng)成小孩對待的嫌疑，但是卻已經(jīng)讓宋沛之的心里開心得想要冒泡了。

　　他順著許檸的力度站起來，卻只是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一點兒也沒有讓她承受到自己身體的重量。他其實沒有撒謊，他的腿確實是蹲麻了，此時此刻麻木的那條腿踩在地上，好似無數(shù)的小銀針扎在上面，有無數(shù)的電流穿過，難以言喻的感覺，但他只是笑著咧嘴，像個傻子一樣。

　　“那你的意思，是指，你其實更關(guān)心我，覺得我更重要，比...穆清還重要，對不對？”

　　許檸白他一眼，拍了怕他懸掛在她肩上的手臂：“別得寸進尺，人家大你快10歲了，不能直呼他的名字，你要喊他‘穆教授’”。

　　“好好好，穆教授，只要你說，我都愿意叫他穆爸爸，穆爺爺?！彼闻嬷Σ[瞇的，眼睛彎成月牙兒，臉頰上的酒窩深深的陷下去，釀了一壇醉人的美酒。

　　許檸不知道他在樂呵什么，稍微一開心，他就開始發(fā)瘋。她一低頭，把宋沛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下去，“我看你笑得這么開心，那腿應(yīng)該也沒什么問題了，自己走吧，早點睡，不準(zhǔn)玩手機了?！?p>　　“哎哎哎，不行不行，腿麻了，沒有姐姐扶著，我就走不動路?！彼闻嬷鲃萃厣弦蛔?，兩條長腿隨意地舒展開來，他一只手撐在地上，一只手緊緊地攥住許檸的大衣后擺，不肯松手，以實際行動演繹了什么叫做麻溜地順桿子爬。

　　許檸算是摸清楚了他的流氓脾氣，根本就不吃這套。

　　她轉(zhuǎn)過身來，雙臂環(huán)胸，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實在不明白，頂著這么一張漂亮矜貴的公子哥兒臉蛋，他是怎么作出這樣地痞流氓的行為的，實在是暴殄天物。

　　“腿麻了是嗎？”

　　“嗯嗯！”宋沛之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漂亮的眼睛濕漉漉地盯著她，一點兒也沒有預(yù)示到暴風(fēng)雨來臨前夕的平靜，還在試圖運用自己的美貌勾人犯罪。

　　“呵?！?p>　　許檸勾了勾嘴角，一只腳在地上碾了碾。她今天穿了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細長的銀色長跟與光滑的地板親密接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她臉上的表情很溫柔：“小沛，需要我?guī)湍汜樉囊幌聠?？?p>　　宋沛之看著那閃爍著鋒利光澤的鞋跟，突然就覺得自己后背一涼，絲毫不用懷疑，他要是戲再足一點，她絕對會毫不留情地踩上來的。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了起來，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面容肅靜：“不用了，我突然覺得自己腿已經(jīng)好了，一點都不麻了?！?p>　　“真的好了？大病小病都是病，可不能拖著瞞著啊?！?p>　　“真的好了。”宋沛之還順勢在原地踏了幾步，“你看，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那就好?！痹S檸松了口氣似的點點頭，“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p>　　“姐姐...”宋沛之面露難色，“今晚我能不能睡這里啊？”

　　“怎么了，你家不就在樓下?！?p>　　“已經(jīng)太晚了，奶奶她估計早就睡熟了，你也知道，老人家入眠很困難，我不想把她再吵醒了?！?p>　　許檸點點頭，忍不住伸手rua了一把他柔軟蓬松的頭發(fā)：“真乖，那你今晚就住這吧，客房的位置你知道，洗漱用品應(yīng)該都有，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