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慚愧道:“你為何將自己護身的傷藥全部都給了我。”
他笑了笑。
“你是個女子,若是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有個這么長的傷口,怕是會嚇著?!鼻厮匏合乱粔K衣擺打算綁住還在滲血的傷口。
“我哪有那么嬌弱…”涂靈嬌道,伸手接過他手中的布條,“不能這么裹住傷口,會發(fā)炎的。”
“可是傷藥你都給我了,該怎么辦呢?”涂靈嬌四處看了看,這處天然形成的狹小山洞內(nèi)雜草叢生,有的幾乎一人高,卻是不見有處的東西。
她抬步向外走去。只見一尺寬的便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忽地,她眼前一亮。
三兩步快走過去,蹲在一處徒手挖起來。
秦宿略蹙眉,她這是要獨自跑了么?
只見她又快步進入山洞走向他,額角布滿細汗,揚起手中那物道:“果然天不絕人之路,在這居然有紫珠草。用它準能止住你的傷?!?p> “你,你在那是為了給我找草藥?”
“不然呢?我拖著這只受傷的手在那挖泥巴斗蛐蛐玩兒?”雖然這地方也不見得有蛐蛐之類的。
“我以為…”
“你以為什么?”
“沒什么?!?p> 可是怎么搗爛它呢,沒法子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將那株紫珠草三兩下嚼爛出汁。又吐到手心。
又拉過他的手將那草藥小心覆在他手臂的傷口上,又用布條小心扎好。
“為何要給我找草藥,我現(xiàn)在受了傷你想取我的血解蠱易如反掌?!彼粗砬白屑殲樽约喊呐勇蕴撊醯男πΦ?。
“也對。我竟給忘了,那麻煩揭開它,讓我去點血。”涂靈嬌指了指那包好的傷處。
“我不是那種乘人之危的人?!?p> 誠然方才她是真的忘了要解蠱這檔子事,畢竟人家將唯一的傷藥給了自己不是?
“哦?郡主還是個磊落坦蕩的女子?!?p> “那必須的,況且我將你當朋友又怎會趁你病要你命?”
“朋友?”
“是啊,方才如此驚險你都沒獨自逃命,我覺得你也是個英雄來的。且不論兩城恩怨,你我立場不同,端看你這般行事,我是欣賞你的。”
秦宿啞然失笑,揣摩著:這便是朋友了嗎?
“所以,可以順便幫我解蠱嗎?”
“可以,嫁給我,就解蠱?!?p> “………”
“秦城主,看來你的敵人也很多的嘛。所以說人啊就得與人為善,做惡多了總是會遇到鬼的。”
“可那些刺客好像是朝著你去的。”秦宿輕哼一聲,她的包扎技術委實不怎地。
“是這樣的,那你的反應也太慢了嘛。這都被傷到?!蓖快`嬌干咳一聲,摸摸鼻尖道。
“你可識得那伙人?”秦宿遂問。
“不認識,”涂靈嬌搖搖頭,“我才來烏金城多久啊。又怎會有什么仇家?!?p> “他們,并不是我烏金城人士。”
那些人是什么身份秦宿心里已有判斷,只是,她又怎會招惹上那兒的人?
“不是烏金城的?”涂靈嬌驚道,“我確然沒見過?!比粽f是道上仇家也不會指明要取春山城郡主性命吧?想必是那郡主的仇家,這回,又是為人背鍋了。
嘆了口氣,涂靈嬌認命地想,既承了這身份帶來的好處,便要一應承了這壞處。
何況,身邊這個人也不會任自己被殺的吧?現(xiàn)在的她于他來說還大有用處。
秦宿被她打量的目光看得發(fā)毛,離遠了點道:“現(xiàn)在改主意想殺我滅口了?”
“………”
“話說,秦城主你為何那么討厭韓少君啊?!?p> “你又是為何喜歡他?”秦宿反問。
“我自然是?!蓖快`嬌頓住,“誰說我喜歡他了?”
“狡辯。你的心事寫在臉上了?!鼻厮藓眯Φ乜粗矍暗呐樱瑘皂g,愛耍小聰明,嘴皮子厲害,有時看著強悍有時候又很軟弱。
果然是個有趣的。
“你平時也是這般盯著其他女孩子嗎?”涂靈嬌被看的不自在,遂道。
秦宿收回目光,“我認為人的一生不可能事事順遂,起碼要有當?shù)闷疬@份福澤的理由?!?p> “什么?”涂靈嬌愣了愣,“所以你針對韓少君是覺著他過的太順遂了?”
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我的母親,是都州冠花樓出來的,一次城主出巡,看上了我的母親?!鼻厮弈抗庥纳?,看著洋灑進洞內(nèi)的大片日光投影瞬間被風打的稀碎,滾落滿地。
“他瞧不上我母親的出生,不肯給她一個名分,呵,偏我母親又懷上了我。為堵悠悠眾口,他無可奈何只得將我母親贖身帶回烏金城。”
“可你不是…城主獨子么?”涂靈嬌耳聞過烏金城城主獨子自小天資聰穎,博學過人,為烏金近幾十年第一神童的。
“呵,就因為城主夫人生不出,也不讓父親納側(cè)妃,這也是他迫不得已領我母親回來的原因?!?p> “那你母親很幸運呢。”可以脫離賤籍入皇族,這自當是潑天富貴了。
“幸運?真是嗎?!鼻厮拮猿耙恍?,“皇族如何,奴籍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那老東西想要控制我,我偏不讓他如意?!鼻厮揄虚W過一絲狠戾,一雙手握緊,爆起淡淡青筋。那是一種恨到極致,怨到極致的光芒。
“嚇到你了?”良久,秦宿恢復平靜,深呼吸一口氣淡淡道。
“你的傷口又流血了?!蓖快`嬌舉起他受傷的右臂,布條上確然滲出血跡。
她小心將那布條揭開,將剩余的草藥碎渣再次涂上去,“所以你痛恨同你一樣身份,一樣天資過人的韓少君?”
就因為自己的遭遇比之他來要凄苦很多?多可笑的理由。當下涂靈嬌明白了,原來殺戮、仇恨可以來的這么容易。理由可以這么荒唐。
因為我的生活是黑暗的,我便見不得旁人的光,要拉著所謂看不順眼的人陷入同我一般的無邊黑暗中去?
“他是唯一有資格做我對手的人。”秦宿抬起右手,仔細看了看,“不過,我就要贏了,韓非夜,他即將輸?shù)囊粩⊥康亍!?p> “他不會輸?!?p> 少女對上他的目光,堅定且自信。
“我認識的韓少君,他不會輸。即使身處逆境他也能殺出一片天地。況且,他絕不會這般對待他人?!?p> 于室于國,韓非夜都不會傷害身邊的人,這一點涂靈嬌很堅信。
“秦城主,你很出色。將你的城治理得很繁榮。且于你母親來說,你有多出人頭地興許不是她所愿,她更希望你能開心地過這一世吧。”涂靈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所以為何要因心中那點妒恨掩蓋住原本純良的本性呢?”
“純良?”秦宿像聽了個笑話。
“你的本性是善良的,我相信你?!?p> “少夫人,綁你的是我,給你下牽絲的是我,利用你引來韓非夜的也是我。你現(xiàn)在同我說我純良?真不知你是天真還是愚蠢。”秦宿自嘲一笑。
涂靈嬌搖搖頭,“你會救我于危難,我相信你是個善良的人?!?p> “蠢女人?!?p> 秦宿冷哼道,閉上眼運功調(diào)息,心中卻爬上一絲不明的,從未有過的復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