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吃完晚飯,李未便往學(xué)校趕著去上晚自習(xí)。剛出單元門迎面就撞見一個人。
“菁菁姐?”李未叫了一聲。
沙菁菁挎著個包包,戴著墨鏡,低著頭正要進樓,猛地被人叫出,有點慌張,待看到是李未后,臉上的尷尬之色便連墨鏡也擋不住了。不過,竟然已經(jīng)都認出了,也不能不停下來應(yīng)付兩句。她勉強擠出笑容來:“哦,是李未?。〕燥埩藛??”
李未覺得有點好笑,不過依然一本正經(jīng)的回道:“剛吃完,你呢?過來吃飯?”
沙菁菁:“???也不是。那個,我有事,找個人?!?p> 李未露出一副好奇的樣子:“是嘛?你也有朋友住這兒嗎?誰啊?這樓的我都熟呢?!?p> 沙菁菁忽然恨得有些牙癢癢,不過她也按捺住性子,笑著說:“嗬,你怎么誰都認識???誒,你是要去上課嗎?忙你的去吧,別遲到了?;仡^有空來家里玩啊?!币贿呎f著,一邊就轉(zhuǎn)身往樓上走。
李未在她背后叮囑道:“菁菁姐,樓道黑,小心看路,墨鏡就別帶了吧!”
沙菁菁腳步滯了一下,卻并沒有答話,也沒有取下墨鏡,背對著他歪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無奈的笑容。
李未并沒有挪動,他看著她一步步走了上去,仿佛在逃避什么。
然而剛拐過彎,就聽到樓上又傳來了奶奶的聲音:“亮妹,你慢點!”然后是一連串深淺不一的啪嗒啪嗒的涼鞋聲,伴隨著小女孩呵呵的笑聲。這當(dāng)然是亮妹那個小東西的動靜了。
李未知道,這是婆孫倆開始例行的飯后大院游呢。
于是,他便站在那里,等著兩人下來。
然后,他就聽到了奶奶的聲音:“咦?你是?……”
沙菁菁的高跟鞋聲也停住了。顯然,兩個人在樓道狹路相逢,要說點啥。
李未輕輕地走上了臺階。
二樓樓梯上,奶奶和亮妹擋住了沙菁菁的去路。
沙菁菁和氣地說:“婆婆,是我呀,魏行長的同事啊?!?p> 奶奶卻一下變了臉色:“對了對了,就是你。上回就是你。哎呀,我說你個小姑娘,看著規(guī)規(guī)矩矩的,怎么還騙人呢?”
沙菁菁:“哪里,婆婆,我這個……”
奶奶卻也是個直性子,看見李未上來,氣勢更盛。她指著被擋住去路的沙菁菁,對李未提高了嗓門說:
“你看看,就是這個女的呢,上回就是她弄過來的那個包包,害我被你媽媽說。記得吧?就是那個袋子……”
李未跟奶奶使了個眼色,打斷了她的話,轉(zhuǎn)頭對沙菁菁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拜驾冀?,你是來找我媽的吧??p> 被這一老一少地當(dāng)場揭穿,沙菁菁實在有些臉上掛不住,但也無可奈何,只好承認:“啊,是啊,我……”
“她不在?!崩钗锤纱嗟卣f,
亮妹著急著下去玩,卻被大人們堵在樓梯里說個沒完,正不耐煩。忽然聽到哥哥說媽媽不在家,她揚起臉,揮著手糾正,照例開頭是:“鍋——,媽媽在……”
李未一把按住她:“在單位加班呢!”
他轉(zhuǎn)過身,直視著沙菁菁:“咱們在這兒說話也影響別人,我送您出去吧!”
沙菁菁即使穿了高跟鞋,也比李未矮了半個頭。這樣逼仄的場地、這樣的對視、饒是她也算見過世面的成年人,也依然感受到了逼人的壓力。
就像考試作弊的學(xué)生突然被監(jiān)考老師抓包,還被取消資格勒令退出考場一樣。她實在是又羞又惱又無法發(fā)作,只能尷尬地自己找個話圓場:“哦,那不在就算了,我改天再來好了。不麻煩你了哈?!?p> 說罷,轉(zhuǎn)身蹬蹬地下樓去了。
見她出了樓門,李未這才轉(zhuǎn)過來輕聲叮囑奶奶說:“那事不好讓別人知道,別在外說哈?!?p> 奶奶抿著嘴,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我知道的?!?p> 夾在他們中間的小人國的亮妹實在忍不住了:“鍋—”
李未一擼她的小腦袋,對奶奶笑道:“你帶她去玩吧,我去學(xué)校了。”
沙菁菁蹬著高跟鞋,氣鼓鼓地往外走著。華燈初上,她回頭看見李家的窗戶分明亮著燈,魏永敏肯定在家,但是,她也不能就這么不管不顧的沖上去。
事實上,她已經(jīng)守了魏永敏三天了。單位見不到人,摸到家里又被擋。
北城事件后,周圍的形勢很不好,連老爹都跟她急了眼,打電話給那個遠在千里之外遙控指揮的老公,那家伙也是干打雷不下雨,既不過來頂事,也不落實點干貨支援。反倒把她一個人晾在這人人都認識的家鄉(xiāng)示眾似的。她心里實在也是又急又窩火。
她心神不寧地朝著路邊的車走去,就聽見身后一陣鈴鐺響?;仡^一看,李未騎著車已經(jīng)停在了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