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倩略一思忖,在回憶中以緩慢的語調(diào),輕輕地敘述起當時的情形。
“那天早上,我哥嫂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大家一起吃早餐,我們還以為他倆有事先走了。”
“直到上午九點多,我哥履職的國防部打電話來找他,我們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p> “我那天剛好在家,便去敲他們臥室的門。敲了許久,都沒有人回應,我貼在門上聽,也聽不到里面有什么動靜,這時卻隱隱聞到有一股異味,有些像血腥味?!?p> “我俯身一看,門縫處的地面內(nèi)側(cè)似乎有些粘稠的深色液體。”
“我趕緊回房間拿了一張紙,對折后從門縫下塞入,再抽出來看時,我的腦袋嗡地一下就懵了,紙上赫然沾滿了殷紅的鮮血,我腦海里浮現(xiàn)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出事了?!睂O倩含著淚花說道。
“我連忙叫來幾個男女傭人,讓一個男傭人撬開了門,門一開,屋里的慘狀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孫倩開始輕聲啜泣起來。
孫倩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當時的場景,哥哥倒在一大片血泊中,腦袋不知去向,脖頸處碗大的創(chuàng)口流出的大量鮮血,在地面上慢慢浸潤著延伸到門邊。
嫂子赤身裸體地被吊在房梁上,下身是一片狼藉,嘴里堵著布,兀自發(fā)出嗚咽的悲鳴聲,眼里盡是驚恐的神色。
眾人手忙腳亂地把孫倩的嫂子姚芩茵,從房梁上放了下來,摘去口中的布團,披上衣物,姚芩茵這才放聲大哭起來,許久后情緒才稍微和緩下來。
聞訊趕來的孫桐逸見此慘狀,又是怒,又是急,又是恨,很快便昏了過去。
警察接到了報警后,倒是很快便趕到了現(xiàn)場,經(jīng)過詳細的現(xiàn)場勘察,最后從床底找到了孫翔的頭顱,逝者那雙大眼兀自怒視著前方,死不瞑目。
待姚芩茵的情緒略為平復,警察向她詢問了案發(fā)時的情況,在姚芩茵抽抽嗒嗒的敘述中,眾人大致了解了案發(fā)的情形和原因。
據(jù)姚芩茵描述,兇手是趁他們夫妻熟睡之后,攀上石壁,翻窗進入房間。當夫妻倆一齊被喚醒時,雙手皆被緊緊地綁在了身后。
兇手自稱是沙海幫的,此番就是前來報仇的,說完后,就殘忍地割下了孫翔的頭,一腳踢到了床下。接著又強暴了姚芩茵,并把她一絲不掛地吊在房梁上,說是要給孫家留下一個恥辱的印記。
聽到孫倩的述說,李嘯想起姚芩茵,剛才那冷傲清高、貌似氣場極為強大的模樣,再臆想案發(fā)時她的尷尬情景,這畫面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李嘯又向?qū)O倩問了幾個問題,例如孫翔躺在地上的方位、姚芩茵懸吊的地方、屋內(nèi)家具的擺放位置、床鋪上的情形,以及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與平時不同的異樣等。
孫倩一一回答了李嘯的問題,照孫倩的說法,現(xiàn)在屋內(nèi)家具的擺放和當時是一致的,未做什么變動。
李嘯環(huán)視屋內(nèi)的家具擺設,只見從鏤空的精美雕花窗格中,射入的細碎陽光,在家具和室內(nèi)地面上留下了斑斑點點的光影。
房間相當大,屋里的家具還是非??季康模斑呉粡堊咸窗尾酱蟠?,給人的感覺是,總體大氣、細處精致,淺粉色的帳幔隨風飄動,幃頂一襲一襲的流蘇,在風中輕擺,淡淡的檀木香充斥于身旁。
床欄雕有魁星點狀元、八仙過海、桃園三結(jié)義等多幅美圖,所有的雕刻均為鏤空木雕,真漆真金貼面,所雕人物無不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墻角的木制梳妝臺亦是雕工精細,與拔步床相得益彰。
房間居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八仙桌,桌上的茶盤、杯盞依舊靜立著,顯是落了些灰,孤寂地守著空房。幾個鼓凳圍繞著八仙桌放置,似是要陪它排遣這難熬的寂寞。
東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鄭板橋的字,上書“難得糊涂”四個大字,許是主人明志所為,但現(xiàn)在“故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板橋書”,糊涂不糊涂,顯見是不打緊的了。
看著故友的房間,李嘯不禁有些心酸,他皺著眉頭,問孫倩:“當時你看到你嫂子時,她身上有無傷痕,脖子上有沒有掐痕,下體情形如何,神色有何異樣之處?”
孫倩聞言,愣了一下,臉一下便紅了,作為尚未出嫁、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這樣的問題不免讓她感到羞澀,有些難以啟齒。
囁嚅了一會,孫倩還是羞不可抑地說道:“當時嫂子裸著身,我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細看,便急著叫人把她救下來,披上衣服,后來也沒有再多看,還真是不太清楚她身上有沒有傷痕?!?p> “下體,下體嘛——”孫倩羞得耳根都有些發(fā)燙了。
“好像是,是——一片那個,那個——就是被強暴過的模樣——”
李嘯沉思地看了一眼孫倩,忍不住問道:“你和你嫂子的關(guān)系怎么樣?”
“我和她——”孫倩想了一下,輕輕地說道,“一般吧?!?p> “嫂子是姚祁焱姚老的獨生女,姚老和我爸是至交,都是黨內(nèi)元老,但以前兩家天各一方,直到因抗戰(zhàn)都搬到了重慶,才又聚在一起?!?p> “嫂子人稱‘冰美人’,對誰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但大哥一見到她,便和她打得火熱,很快便要談婚論嫁,我爸開始還有些疑慮,但拗不過我哥的堅持,也就同意了?!?p> “婚后,他們夫妻兩人,處得倒是如膠似漆的,但嫂子對家里的其他人,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包括我在內(nèi),所以我覺得我們姑嫂的關(guān)系,不但沒有親近,反倒日漸疏遠。”
“這次事件之后,嫂子對家里人更加冷淡了,我原本覺得,她是因為受此打擊傷心過度,或是受辱后覺得顏面盡失,一開始我還很同情她,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見孫倩嚅囁著說不出口,李嘯不禁追問道。
“可是,聽說她近來,又和我哥國防部的同事劉錦來好上了,我有些氣不過,我哥這才走了沒幾個月呢!”孫倩說完后,還有些氣忿不平。
“哦——”李嘯聞言,頗有些詫異地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