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貧民窟的惡魔（下）
第二天，我按照約定，下班之后立馬趕到了約好的地方，路希早早地等在了河邊，看上去等了挺久的了，正在無聊地朝河里丟石子。
“久等了，咱們走吧?！蔽易呱锨叭ゴ蛄藗€招呼，她停下來回頭看著我。
“嗯，走吧。”
乘上離開貧民窟的公交車，路希十分好奇地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我打趣地問道：“怎么，你從來沒離開過這里么？你不是還要上初中的么？”
“我都是走路去的，大概……半個多小時……坐車太貴了。”她的目光依舊看著窗外。
“對了，你還沒說過要帶我去哪呢?！彼蝗换仡^問道。
“嗯……我也在想，”我看著她思考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T恤沾滿了灰塵，短褲也是又臟又破?！叭ベI件衣服吧，你看你這件衣服，都遮不住胳膊上的傷疤。”
“唔……？”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身上的白色T恤，伸出手拍了拍上面的灰，“我覺得還好，不臟?！?p> “你這小鬼一點(diǎn)兒也不像個女孩子?！蔽移擦似沧?，“至少得把身上的傷疤遮一遮吧，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p> “唔……”她看上去有些不太自然。
我和她來到商城，這里的商品琳瑯滿目，還有幾家小吃店。我問她想不想買的吃的，她有些猶豫不決。
“你不餓那我自己買來吃了?！蔽铱粗辛艘患屹u章魚燒的店，“老板，來兩份章魚燒，謝謝?！?p> “喂，你、你怎么擅自給我點(diǎn)啊？”
“誰給你點(diǎn)了，我自己吃～”我歪著嘴笑了一下，她有些生氣地把手臂交叉在胸前，把頭扭到右邊。
章魚燒的香氣撲面而來，我用叉子叉起一塊放進(jìn)嘴里，味道鮮美，松軟可口，加上白色發(fā)沙拉醬和黑褐色醬汁的交叉口感，更加令人回味無窮。
“嗯～味道挺不錯的?！蔽易谂赃叺氖噬弦贿呄硎苤朗?，一邊用余光看著路希的表情——時不時地瞟向我手里的章魚燒，一副想吃又不想吃的樣子，看上去既可笑又可愛。我故意將另一份放在她的右手邊，她的目光從我手上那份章魚燒轉(zhuǎn)移到另一份上面。
“你真的不吃嘛？”
“唔……我……”她咽了咽口水。
“別這么勉強(qiáng)自己哦，想吃的時候就放開吃唄?！?p> “那……那我吃了？”她慢慢端起章魚燒，悄悄瞥了我一眼，然后開始狼吞虎咽起來，時不時還發(fā)出“哼哼”的聲音，似乎還在生悶氣。我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不要這么硬撐著嘛，偶爾也要接受一下別人的好意啊?！?p> “哼……在那種地方哪有人會給我好意?！彼炖锶缘模f話有些吐字不清。
吃完小吃之后，我?guī)е齺淼搅松虉隼镔u童裝的地方。我并沒有來過這個商場，光從剛才無意中瞟到的衣服價格來看，我就有些后悔來到這個地方。但是既然來都來了，也就不能讓小家伙失望，我們倆站在門店門口，店員熱情地走過來招呼我們。“歡迎光臨，最近新進(jìn)了一批童裝，需要來看一看么？”
我推了推路希?！叭グ桑粗心膫€就穿上試試?！?p> “呃……？我、我么？”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小聲地跟我說，“真的給我買啊……我、我以為就只是說一說……”
“哈？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人了，約好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做到?！蔽颐嗣男∧X袋，“走吧，我陪你一起選，雖然我眼光不怎么好就是了。”
“唔……嗯……”
我跟著她走過一排排琳瑯滿目的衣服，她似乎不太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衣品，突然，她在一件背后帶有紅色爪印的黑色長袖旁停了下來，詢問似的回頭看看我。我瞟了眼價格：三開頭的三位數(shù)。
“可以啊，你試試合不合適?！蔽夷孟聛砟羌路昂罂戳丝矗S后遞給她，她邁著碎步跑進(jìn)了更衣室。我趁機(jī)問了問店員：“這件衣服打折不？”
“這件衣服是新品，不打折。”
過了一會兒，她走了出來，長袖遮住了胳膊上的傷疤，看起來不再像是從貧民窟走出來的了。
“嗯~還不錯，照照鏡子看看吧。”
路希走到鏡子前擺了擺手臂，晃了晃身子，歪了歪腦袋，棕紅色的齊肩的短發(fā)落在肩膀上，似乎并沒有認(rèn)出來鏡子里的自己，袖子遮住了傷疤，看起來不那么刺眼了。她轉(zhuǎn)過身來看了看背后的紅色爪印，她似乎對這個圖案十分滿意，隨后眨了眨眼睛看著我。
“挺適合你的，嗯……”我看了看她沾著塵土的短褲，“再去選個搭配的褲子吧?！?p> “誒？衣、衣服就夠了吧……？”她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誒……難得給你買一次衣服，咋還不愿意了你……”我開玩笑般地說著，故意做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好在旁邊的店員情商較高，拉著路希說道：“小朋友，來這邊看一看吧，肯定有你喜歡的?！闭f著便拉著她自然地走到旁邊打折的衣架旁。
路希有些受寵若驚，不知道該怎么辦，一臉懵逼地聽著店員講著褲子的材料和品牌，再一次朝著我眨了眨眼，于是我慢慢走過去陪她一起選。
終于買完了新衣服和新褲子，花了我不少錢，小家伙臉上卻沒怎么多高興。
“你明明沒必要為我花這么多錢……”
“嗯……誰知道呢……”我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餓了吧？剛剛看見告示牌寫著樓下有好吃的?！?p> “嗯……”
我?guī)е齺淼綐窍拢@些美食店的招牌看上去比服裝店里的新款服裝還要花花綠綠，奪人眼球。路希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她忽然在一家裝飾不那么華麗的小店門口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我。
我笑了笑。“確定吃這一家么？”
“嗯?！?p> 小店的裝飾很少，用的都是類似木頭紋理的貼紙，桌椅甚至燈具也都是木頭做的，特別是墻上的小燈設(shè)計(jì)頗具特色，用木頭雕刻出好看的紋理，燈具裝在鏤空的模具里，連影子都是紋理的樣子?？礃幼勇废Ｌ氐貛臀疫x了個還算溫馨的地方。這里的菜品也都是家常菜，我們隨便點(diǎn)了幾份，上菜時熱氣騰騰地端過來，頗有種回家的感覺。
“嗯~這邊的菜比自己做的好太多了，價格也不貴。是你特地幫我選的么，路希？”
“嗯……我只是覺得這里看起來沒這么貴……”路希悄悄地低下了頭，“因、因?yàn)槟憬裉旎撕枚噱X……”
“哈哈哈，路希原來這么會為別人著想啊?！蔽倚χ嗣念^，她鼓起嘴巴一臉不情愿地接受著。
吃飽喝足后，服務(wù)員拿來了餐后甜點(diǎn)的菜單，這讓我有些驚喜，平時工作繁忙，稍有放松就會被老板責(zé)罵，僅有的工資交完房租，連明天吃什么都需要仔細(xì)權(quán)衡。像這樣的餐后甜點(diǎn)對我來說，幾乎只是奢望。
“要來點(diǎn)兒么？”借此機(jī)會，我也可以嘗一嘗自己想吃的甜點(diǎn)。
“那……嗯……”路?？戳艘粫翰藛?，然后指著草莓蛋糕的圖案說，“這個，這個看起來挺好吃的?！?p> “那就來兩個吧，我也好久沒吃過甜點(diǎn)了。”我點(diǎn)了兩份草莓蛋糕，不一會兒就端了上來。蛋糕底端用一個精致的銀色小盤子端著，白色的奶油包裹著松軟的面包，頂端澆了一層草莓醬，從奶油的四周滑下來，紅的透明發(fā)亮，頂端還頂著一顆小草莓。為什么一家賣家常菜的飯館會有這樣精致的甜點(diǎn)呢？我還沒來得及思考，細(xì)膩絲滑的奶油和帶有顆粒感的草莓醬已經(jīng)搶占了我的味蕾。
路希也似乎特別享受這樣的甜點(diǎn)，即使吃完后，也不忘刮干凈底盤最后一點(diǎn)兒奶油，用舌頭舔干凈嘴邊的奶油，看上去意猶未盡。
“哈哈，不夠的話那就再點(diǎn)一份唄～”
“不、不用，嗯……很好吃……”她趕緊擦了擦嘴巴。
今天晚上我還是第一次帶小孩子，沒有想象中那么皮，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強(qiáng)行要這要那，一切平淡的就像喝水一樣。路希讓我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她，短暫的相處讓我更加看得清楚，她身上那不屬于貧民窟的一部分。在這之后，在她開學(xué)前，我逐漸深入地了解她。
但在我終于了解她的想法，是在開學(xué)前不久帶她去游樂場的時候。
那個游樂場不大，也許只是因?yàn)橛袔讉€游樂設(shè)施，有賣氣球的小丑，才被當(dāng)?shù)厝朔Q為游樂園。更重要的是，它需要買票才能進(jìn)去，而且不分成人兒童，統(tǒng)一價格。
在我小的時候，即使是一個木棍樹枝，也能玩上好半天，我依稀記得我第一次去游樂園，只是為了彌補(bǔ)一下兒時的遺憾。然而那天在游樂園里，剛好遇到老板帶著他兒子游玩，本來不錯的心情，被他那調(diào)皮的兒子吵鬧得郁郁寡歡，我平生第一次得看小孩兒的臉色行事，給他排隊(duì)買零食，搶限量版玩具。
我坐在前往游樂園的車上平靜地?cái)⑹鲋@段經(jīng)歷，講完后自嘲地笑了一下?！皬拇宋揖驮僖矝]去過這種地方，就怕再遇到老板他兒子?！蔽移降卣f著，旁邊的路希卻笑得拍打著前座的靠背。
“喂喂，過分了啊?！蔽已b作生氣地捏了捏她的小臉。
“唔唔唔……嗯……但是真的很好笑啊?！甭废Ｐ蛄酥?，微笑著說道，“至少這次，肯定會玩得很開心吧？”看起來她十分期待這次旅行。
我們先去玩了趟旋轉(zhuǎn)木馬，不過我不怎么喜歡這東西，轉(zhuǎn)的我有些暈頭轉(zhuǎn)向，在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的時候，路希也釀蹌著扶著墻走下來?！斑@東西……好暈……不喜歡……”
“這個項(xiàng)目已經(jīng)是比較溫和的了，你還想玩什么？”
“那個吧，就是那個?！甭废Ｅd奮地指著遠(yuǎn)處的過山車軌道，剛好一輛過山車從最頂端呼嘯著飛下來，掀起一陣驚聲尖叫。
“你……你確定么？”我咽了咽口水。
“嗯，這個看上去比旋轉(zhuǎn)木馬好玩多了。嗯？老舅你不玩么？”
“難得來一次，肯定玩啊?！彪m然嘴上這么說著，身體還是十分的抗拒。就這樣，我被她牽著手拖到了過山車上，等我下來的時候，我感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而小家伙卻興致勃勃地拉著我的衣服，高興地說著剛才有多么刺激。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習(xí)慣旋轉(zhuǎn)木馬，卻特別喜歡玩過山車的家伙，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家伙笑得這么開心，這么多天的陪伴換來了一個坦然的笑顏。
“老舅你好像不怎么喜歡過山車啊……干嘛這么勉強(qiáng)?！?p> “哈，上面不是寫了未成年請?jiān)诩议L陪同下乘坐么？哈哈。”
“真是……像個笨蛋一樣……”路希拉著我衣服一角的手忽然攥緊，我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我可沒你想的那么脆弱，別小看我啊，小鬼?！甭废｀狡鹱欤野缌藗€鬼臉。
周末的游樂園人還是挺多的，街上有各種賣零食賣氣球的小販，我忽然想到，路希平時閑暇之余除了打架就是打架，得找點(diǎn)兒什么分散下她的精力。于是我對她說道：“難得來一次，要買點(diǎn)兒什么紀(jì)念品嘛？”
“紀(jì)念品？嗯……”她環(huán)顧了下四周，給了我一個調(diào)皮的微笑，“紀(jì)念品已經(jīng)記到腦子里了?！?p> “你這家伙……意外地討人喜歡呢哈哈哈?！?p> “唔……這樣就算么？”她反而有些困惑，“因?yàn)槟銓ξ液?，所以我也想對你好一些。?p> “那你爸爸呢？我記得他以前可是個拼命賺錢的工作狂呢。”
“以前……那是以前，現(xiàn)在不喜歡?！甭废Ｍ蝗话涯槃e過去，“我不知道……為什么他要教我打架，卻又在每次喝醉之后揍我……”
“他可能……壓力太大了吧……壓力大就想喝酒，一喝酒就失去理智……”我若有所思地抬起頭望著天空，手不自覺地摸向口袋里的煙盒。還好我克制住了。
“小朋友，要來點(diǎn)零食么？”突然間，一個畫著濃妝的小丑一邊走到我們面前，一邊掏出各式各樣的小零食。我趕緊拍了拍路希?！白约嚎纯聪氤陨栋伞！?p> “哦哦，這個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甭废Ｄ昧艘话?。
“嘿嘿，這個好吃的啊小朋友……”小丑發(fā)出一種不合時宜的笑聲，不過我沒怎么在意。
買完后，路希拿著剛買的兩包跳跳糖，忽然伸出手給了我一包?！皡?，老舅你先吃?！?p> “哦？謝謝！”我拆開包裝，里面裝著五顏六色的糖顆粒，吃到嘴里真的有種彈跳的感覺。但沒過多久，我突然感到有些剎那間的頭暈?zāi)垦！?p> “怎……怎么回事？”我下意識捂住額頭，手里的包裝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老舅？”路希被我嚇了一跳，“怎么……出什么事了？”
“這東西……不太對勁……”我指著地上的包裝說道，她立馬反應(yīng)過來，仔細(xì)地想要找出來這東西有什么異常，“完、完全看不出來啊……這是到底什么……”
“咳咳，應(yīng)該是新型偽裝的……那種東西，咳咳……得抓住那家伙……！”我的暈眩感愈演愈烈，還伴隨著干嘔的感覺，甚至看路面都有些扭曲，站也站不穩(wěn)。我無法想象再多攝入一些量的話會有什么后果。
路希見狀急忙扶住我?！袄暇?，你在這坐一會兒，我去抓住那個混蛋！”
“喂……！咳咳！你一個人怎么打的過那家伙……喂！你別亂跑……”本能地，我一邊捂著頭，一邊蹣跚著小跑追上去。好不容易讓她不這么好戰(zhàn)了，這下不就前功盡棄了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等我趕到現(xiàn)場時，路希已經(jīng)制服了那個小丑，此時的他臉上的妝也褪去了，多了幾處被打腫的包，嘴角還流著血。
“怎……怎么下手這么重啊，都說了讓你不要亂來了啊。”
“可、可是……這家伙……！”路希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太正常，這句話分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冷靜點(diǎn)路希，雖然我也想狠狠地揍他，但我們還是得先把這家伙交給警察?！?p> “唔……額啊啊?。 甭废：莺莸爻樕蟻砹艘蝗?，那人直接昏了過去。路希一只手扶著墻喘著氣，臉色有些煞白。
大概過了很久，她幾乎都沒怎么說話，一直持續(xù)到我們?nèi)コ酝盹埖臅r候。
“路希……你怎么了？”我關(guān)切地問道。
“那個家伙……就住在貧民窟里，我見過他，就是他到處賣那種東西，他把他們偽裝成其他東西，然后賣給別人?！甭废Ｕf著，忽然攥緊了雙拳，“我的那些小弟，雖然我知道他們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實(shí)在不想看見他們碰這些東西，我見過那些吃了那東西的人，那種……痛苦又抓狂的樣子……我不想看見……”
“但是我又沒辦法辨認(rèn)出這些東西，等到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卻只能看著他們變成……那種樣子……”路希臉色有一些變化，“老舅……我……我其實(shí)也不喜歡這種打架的感覺……”
“唔……”我若有所思地手指交叉在鼻尖，眼神嚴(yán)肅地看著她。
“老舅……我是不是……就像個無藥可救的野孩子？就像是我們一開始見面的時候，我還弄壞了你的眼鏡和相機(jī)……”她低下頭看著地上，眼睛里忽閃著淚光，“老舅……你和我媽媽對我這么好，我卻只會整天打架……”
“路希……你其實(shí)一直都很好，只是，你需要知道自己為了什么而打架?！?p> “為了……什么？”路希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我。
“我和你媽媽都知道，路希并不是只會打架的野孩子，她也會為別人著想。她會在意自己做錯了什么，會在意別人的感受，即使小弟們都是群不入流的混混，也會不希望他們沾染毒品。”
“可是這些……”
“在我看來，路希并不是冷漠，她也會在知道我在勉強(qiáng)的時候來關(guān)心我；知道我沒什么錢，就會選一家比較便宜的餐館吃飯；在我頭暈的時候，會先扶我坐下，自己勇敢地去追毒販?！?p> “唔……我……”
“所以啊，路希并不是只會打架的野孩子，她只是不會表達(dá)溫柔而已?！蔽业恍?，輕輕地拍了拍她松軟的短發(fā)。
“唔……我……嗚……”路希低下頭，緊緊地抿著嘴。
“路希一直都做的特別好，只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太復(fù)雜，路希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去應(yīng)對，對吧？沒關(guān)系，我會慢慢教你的?！?p> “唔……那個，老舅……我能不能……今晚跟你一起……？”路希的表情像是在抑制著什么。
“嗯？可以啊，不過我得先跟你爸媽打個電話?！?p> 坐車回家的路上，路希一直趴在我肩上，輕輕地閉著眼睛，非常的安靜。我不自覺地輕輕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她慢慢把胳膊攬住我的脖子，看上去今天玩得很開心。我望著窗外，那袋東西弄得我到現(xiàn)在還有些頭暈，不經(jīng)意間，我瞥到了路希的睡相，想起來今天發(fā)生的許多事情，不禁改變了我對這個小家伙的看法。
我牽著半睡半醒的路?；氐轿业男∑莆?，幫她鋪好被子，自己打好地鋪，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關(guān)燈的時候，路希突然拉住了我。“嗚……還是……還是一塊睡好了……陪我……”
我看著她那副可憐楚楚的樣子，思考了兩秒，一言不發(fā)地上床，側(cè)過身來攬住她的身體。她從起初的小聲抽泣，到后來再也忍不住眼淚，躲在我的懷里，哭的像只無助的小貓，而我能做的只是輕輕地拍一拍她，對她敞開懷抱。壓抑太久的感情，在這個寂靜的夜里得到了解放。
清晨，我揉了揉雙眼，休息了一晚后，頭腦終于清醒了許多，就是感覺身子有些沉重，想要起來卻起不來。我伸手一摸，才發(fā)現(xiàn)壓在我身上的路希。我慢慢挪動身子，害怕驚醒她，輕手輕腳地去洗了把臉。等到她緩緩睜開雙眼，我已經(jīng)煮好了早飯。
“唔……嗯……？”路?？戳丝催@個有些陌生的房間，哭了一晚上后，一早醒來，腦袋還有些發(fā)懵。
“早啊路希，早餐已經(jīng)做好了?！蔽覐暮喡膹N房走出來，端著兩碗簡單的清湯面，“我習(xí)慣吃一些清淡的，要是你吃不習(xí)慣的話我給你加些鹽?！?p> “嗯……不、不用……”路希從床上慢慢摸下來，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睛還有些紅腫，看上去沒精打采?？粗龖猩⒌臉幼?，我主動幫她洗了把臉，用拙劣的手藝幫她梳頭。
“你昨天晚上哭的樣子像只小貓呢！”我打趣地說著，她不滿地嘟起嘴巴。
吃早餐的時候，路希忽然問道：“老舅……你昨天說的為了什么而打架……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路希在學(xué)校里有特別好的朋友么？”
“沒、沒有……他們只會遠(yuǎn)離我，也許是在害怕我……”
“是因?yàn)槁废Ｔ趯W(xué)校里也經(jīng)常打架么？”
“嗯……”路希有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那，路希說過，自己明明不喜歡打架，卻還要在學(xué)校里打架，那又是為什么？”
“因?yàn)橛行┘一飦碚腥俏遥寗e人的東西，我看著不爽，就揍了他們一頓?！甭废崙嵅黄降卣f，“那幫高年級的家伙，喜歡仗著自己年紀(jì)大，就去欺負(fù)其他低年級的同學(xué)。當(dāng)然，他們以為能欺負(fù)我，實(shí)際上他們還不如我的那些小弟能打?！?p> “嗯……這樣啊，那路希會去幫助那些被欺負(fù)的同學(xué)么？”
“有時候吧……但是他們見過我打架之后，只會更加怕我……”
“路希愿意去幫助他們，是想和他們一起玩么？”
“不知道……不過對我來說無所謂，反正我已經(jīng)習(xí)慣一個人玩了，相比之下，我會去幫他們還是因?yàn)槲矣憛捘侨赫虅萜廴说募一?。?p> “嗯，這樣也好，不過路希你還有很多要學(xué)的呢?！蔽也亮瞬磷?，把吃干凈的碗端進(jìn)廚房，路希見我說話說一半，于是追問道：“這個和你說的有什么關(guān)系嘛？”
“有啊，”我慢慢地走向書桌，打開日記本，“或許哪天，你會遇到一個對你特別好的人，愿意傾聽你的訴苦，幫你分擔(dān)承受，也許他像我一樣不會打架，或者和你一樣內(nèi)心善良，也許以后會遇到一些麻煩，但你會為了他，義無反顧地站出來。”
“真的……會有那樣的人么……？”路希聽得有些出神，“我、我只知道媽媽和老舅會對我好，我不認(rèn)識的人……怎么可能會……”
“你一開始也不認(rèn)識我啊，那怎么會覺得我對你好呢？”我反問道。路希被問的說不出話。
“這些事情對你來說還是太早了，等你以后長大了，自然就慢慢懂了?！?p> “唔……呼——”她思考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著面。
我看了看路希，想到以后還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一股做家長的責(zé)任感油然而生?；蛟S在她的理解里，誰對她好，她就會全力保護(hù)誰吧。
“我會保護(hù)好老舅和媽媽，這個就是為了什么而打架吧？至于你說的那個人……雖然有些不現(xiàn)實(shí)，但是我也會保護(hù)好的。”
路希冷不丁冒出來的這句話給了我一個驚喜，我忍不住想把它記下來。我把日記本往前翻了幾頁，上面記錄著我不知從哪兒摘抄下來的一段介紹。
【天蝎】作為貧民窟最大毒販獨(dú)占鰲頭，而是貧民窟最為神秘的人物之一，無人見過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外貌與年齡。但更為神秘的一位是一位少女，擅長單打獨(dú)斗，手段殘忍，被貧民窟的混混們所熟知，被稱為“披著孩童皮囊的惡魔”。雖幾乎無人見過他們，但他們卻是貧民窟的兩大知名人物。
我看了看這段可笑的描述，并且用筆劃掉。這時路希突然從后面一把抱住了我?！袄暇?，你在寫什么呢？”
“日記啊，把我看到的東西寫下來，萬一我以后不在了，你也好留個紀(jì)念嘛?！?p> “什么紀(jì)念啊……把我從貧民窟領(lǐng)出來，為什么還要離開我??？”
“老舅我當(dāng)然不可能陪你一輩子啊，所以說到時候，老舅說的‘那個人’就很重要了啊。”
“唔姆……我不需要……”路希生氣地勒住我的脖子，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她又立刻松開了。
“要看會兒電視么？”
“一起看?！?p> “沒問題?！?p> 我慢慢合上日記本，今天就先寫到這兒吧。
by路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