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縣尉韓高,答應(yīng)了商禹的條件以后,他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書房里,細致的推敲起這件事情。
寶貝兒子的命肯定是要救得,韓家不能絕了后不是?可如果按照和商禹敲定的方案贖回韓榮,東西必須從縣里的庫房調(diào)撥,這個他用些手段能辦到。
還要帶上足夠的兵馬押送才行,否則等蛾賊拿到了東西,韓榮的小命照樣不保。
那么新的問題來了,大規(guī)模調(diào)動城里的軍隊,一定要得到縣令的首肯才行。
調(diào)兵的動靜無論如何也瞞不住的,況且韓高答應(yīng)和商禹交易,打心底里他是非常不愿意的,那不過是韓高的緩兵之計罷了。
區(qū)區(qū)蛾賊,一幫泥腿子聚集起來的暴動罷了,朝廷只要派出南北二軍,加上地方上的郡國兵,瞬息間就能撲滅這場動亂。
自己如果有通賊的動作,到時候朝廷秋后算賬,韓高他這個縣尉也就當?shù)筋^了,甚至性命不保。
考慮再三,韓高一拳頭砸在書案上,吩咐仆人備馬。
堵陽縣令陳芮正在處理公文,聽人稟報縣尉韓高造訪,鼻子里發(fā)出哼的一聲嗤笑,讓仆人帶韓高進來。
陳芮是士人出身,不是本地人。
而韓高是堵陽的老坐地戶,在縣衙的日常工作上面他沒少和陳芮鬧別扭。
特別是對堵陽兵的掌控,韓高提拔了很多自己的族中子弟,還有一批當年和他一起參與平羌戰(zhàn)斗的鄉(xiāng)黨。
韓高入內(nèi)給陳芮行了一禮,陳芮拿眼睛掃了他一下,陰陽怪氣道:“韓縣尉,你不在城里巡視,有何事情找本縣啊,莫不是令郎的尸體找到啦?”
“陳縣令,某不是來和你做口舌之爭的?!表n高真想給這腐儒一老拳,但形勢比人強。
陳縣令從韓高口中得知,竟然有賊人如此膽大,在韓高的府上去敲詐勒索,大為震驚。
當聽了韓高的計劃和想法,尤其韓高答應(yīng),事成后韓家唯縣令馬首是瞻。
一時間陳芮舉棋不定,于是急召縣丞及各部小吏議事。
……
交易這天,韓高帶著800堵陽兵,押送著300副甲胄、300把快刀、600桿長槍,還有600石糧食,朝著白龍坡逶迤而行。
可惡的蛾賊,把我韓高苦心經(jīng)營幾十年的名望、人情,全都毀于一旦!你們給我等著,定要將你們挫骨揚灰不可。
韓高騎在馬背上,惡狠狠的想著。
堵陽原本有兵300,黃巾起義發(fā)生后,征召了800民壯補充入軍。
韓榮之前帶出去的100人都是老兵,已經(jīng)全軍覆沒;韓高為贖人帶走了800人,堵陽縣只剩200剛剛?cè)胲姷拿駢咽爻恰?p> 顯然這是一次軍事冒險,韓高大膽分析,蛾賊通過要贖金的方式,而不是直接攻打堵陽城,一定是人數(shù)有限。
他有充足的信心在野戰(zhàn)中,用200老兵加600新兵,對付2000人以內(nèi)的蛾賊,堵陽縣令和大小官吏多數(shù)也是這么認為的。
大約中午的時候,雙方在白龍坡聚首。韓高手搭涼棚,看到遠處的坡上已經(jīng)有幾百人的蛾賊在等候。
莫不是有伏兵?
韓高狐疑的讓手下流星快馬,火速偵查周圍的情況。斥候們反饋到韓高這里的消息,都是四周一切正常,沒有發(fā)現(xiàn)其它蛾賊的蹤跡。
“狂妄,沒想到是區(qū)區(qū)幾百人把榮兒抓了,還折了近百名老兵,肯定是遭了埋伏。”韓高篤定的想。
“傳令,列好陣型,等我的命令?!狈愿蓝玛柋泻藐囆秃螅n高帶著親兵隊伍,來到兩軍陣前的中央地帶。
商禹同樣帶著隨從上前,他手上牽著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綁著韓榮。
商禹看著軍容整齊的堵陽兵,想想自己的部下,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東西都給你帶來了,快放了我兒子!”韓高一看,蛾賊首領(lǐng)居然是那天來的年輕人,真是后悔當時沒把他留下,那樣豈不是就沒有后面這么多事兒了?
“著什么急啊,我不是把人給你帶來了嗎?先讓你的人把東西拿過來,我驗過貨后立馬就放人?!鄙逃碛昧σ焕K子,韓榮呼一下往前一撲,吃了一嘴的泥土。
“住手!東西馬上給你。”韓高眼睛通紅,不忍心看兒子受辱,趕緊讓人把拉東西的馬車牛車趕到對面去。
“我答應(yīng)給你的東西你都拿到了,這下滿意了?趕緊放了我兒子!”韓高焦急的語氣似乎影響到了坐下戰(zhàn)馬,那批健壯的戰(zhàn)馬打了個響鼻,前蹄用力在地上刨了起來。
韓高只能分出一點精力安撫戰(zhàn)馬,就在這個當口,聽到商禹爽朗的答應(yīng):“沒問題,韓縣尉言而有信,商某也自當兌現(xiàn)承諾。”
“可我還想請韓縣尉借我一點東西,你覺得如何?”
“豎子,你還想要什么!”韓高不耐煩的反問。
“我想借韓縣尉的人頭一用!”
“好……什么!”
韓高悚然一驚,猛地抬頭瞧向商禹,在他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的時候,商禹森然一笑,提槍突刺。
一點寒芒劃破空氣,噗呲一聲扎透了韓高的心口,然后商禹一扭一挑,把韓高的尸體拋向他的親兵隊伍。
豎子,你怎么敢?韓高直到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估計都沒想明白。
區(qū)區(qū)幾百蛾賊,那小子哪里來的膽子竟敢殺我?等待他們的不應(yīng)該是自己的屠殺嗎?
變生肘腋,韓榮激泠泠打了個冷顫,轉(zhuǎn)過身想跑,可他忘了自己還被困得結(jié)結(jié)實實。
商禹的一名隨從上去就是狠狠一刀,直戳進韓榮的后心部位。
熱血激濺中,韓高的戰(zhàn)馬咴律律悲嘶一聲,商禹的眸子里閃爍著名為瘋狂的精光,像兇神惡煞般沖進了那隊親兵當中。
霎時間,死亡的慘嘶聲響徹云霄,匯聚成一曲悲壯的死亡進行曲。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韓高是沒讀過杜甫大大的詩歌啊,他也沒地方讀去。
兩軍陣前的血腥屠戮,讓堵陽兵們慌了神,韓高的死訊從前排傳到后排,恐懼像毒草般在堵陽兵的心中蔓延。
怎么辦,怎么辦,該怎么辦呀!
主將就這么簡單的被殺,讓堵陽兵的戰(zhàn)斗意志斷崖式下跌,他們每一個人都倉皇的盯著身邊的袍澤。
現(xiàn)在只要有一個人丟下兵器逃跑,堵陽兵的潰敗就會像雪崩一樣,不可阻擋。
商禹眸子里掠過一絲凜然,他的六百部下里,只有幾十個獵戶和人廝殺過,還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的戰(zhàn)斗。
所以他們對戰(zhàn)爭殘酷性的認知和對死亡的承受力都極其有限,商禹是想以戰(zhàn)練兵,但絕不允許和官軍硬拼。
只有經(jīng)歷的勝仗多了,才能培養(yǎng)出戰(zhàn)斗的信心,在心中建立起對官軍的心理優(yōu)勢。
到了那時候,商禹才能擁有一支值得信賴的軍隊,也就有了和官軍正面一戰(zhàn)的實力。
擊殺韓高的行為看似瘋狂,商禹就是要出其不意,先打掉堵陽兵的士氣再說。
“我們走?!鄙逃砝淙灰贿?,撥轉(zhuǎn)馬頭,悠然帶著人返回山坡上的本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