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當然不止刷牙這點用處,它的價值只有上了戰(zhàn)場才能完全發(fā)揮出來?!?p> ‘戰(zhàn)場?’
聽到公子的嘀咕,趙戰(zhàn)驚得同時卻又想不通,這么個腌臜玩意能在那等生死之地發(fā)揮什么作用。
兩年前他曾經(jīng)歷五國合縱攻秦之戰(zhàn),一場仗打下來,狼煙遍地,尸體堆積如山,血流匯聚成河。
遭受五國弓箭,槍矛重創(chuàng)的秦國兵士們不勝凡幾。
當時軍中草藥缺乏,被冷兵器傷到的秦人們,唯有撕下里衣,咬著牙將傷口處緊緊包扎。
如若不然,還沒等到救治的他們,就會死在戰(zhàn)場上。
至于這種灰燼遍地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假如此物真如公子所說的那樣,能在戰(zhàn)場上發(fā)揮妙用。
那么我大秦日后,歷經(jīng)戰(zhàn)陣傷亡的兵士將會大大減少。
公子也會因此立下不世之偉業(yè),為后世秦人稱頌。
趙戰(zhàn)的目光中雖還有諸多懷疑,但事實勝于雄辯。
公子已經(jīng)用行動向他證明了,使用草木灰遠遠比柳枝配鹽清潔口腔的效果更好。
……
“趙叔,小子好了,咱們走吧!”
趁著趙戰(zhàn)愣神的時間,贏成已經(jīng)回到住所將他的千里馬牽了出來。
‘哦!’
‘嗯……’
“公子,你還未告訴戰(zhàn)這木灰在戰(zhàn)場上有何妙用呢!”
贏成撓了撓頭,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言會讓趙叔糾結(jié)這么久。
據(jù)他所知,古人對于草木灰的妙用,頗有研究。
在新石器時代中晚期,上古部落普遍發(fā)展出了種植產(chǎn)業(yè),當時又沒有化肥。
為了讓土地保持肥力,古人就想到了‘刀耕火種’的耕作方式。
草木灰作為天然肥料,農(nóng)作物增產(chǎn)的好幫手,這是古人發(fā)現(xiàn)它的第一個妙用。
而用草木灰刷牙的好處,史書記載,春秋戰(zhàn)國時期古人便已發(fā)現(xiàn)了他的清潔作用。
可從趙叔的神情舉止看來,他們好像還不知道這個事。
這么一來,他們更不可能知道草木灰可以止血的作用咯。
當然了,這點用處在贏成眼里算不得什么,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不過還得借此機會,扭轉(zhuǎn)一下趙戰(zhàn)墨守成規(guī)的思想。
提前打個預防針,讓他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強點,以后看到他搗鼓出更加稀奇古怪的東西。
不至于那么驚訝!
他一邊翻身上馬,一邊以一種老師教育學生的嚴厲口吻道:“
趙叔,世間萬物存在都有他的道理。
就拿這玩意來說吧,看著腌臜?!?p> “但在兵士生死存亡,得不到草藥救治之際,它可以短暫替代藥草,幫兵士止血?!?p> “什么?公子此言當真!”
趙戰(zhàn)聽后大驚失色,此物若是真能止血,那我無數(shù)大秦銳士的性命豈不是……
想到此處,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無語……
贏成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這才在哪,用的著激動成這樣嘛!
“小子何必騙您,趙叔若是不信,試一試不就知道小子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p> 公子說的對哦,這么看來反倒顯得自己這個年長的氣量小了。
他強忍住內(nèi)心激動,躬著腰顫抖著聲音,恭敬道:“
公子勿怪,實在是因為這件事關(guān)系重大。
趙戰(zhàn)先代八十萬披甲、枕戈以待的大秦銳士,謝過公子。
公子……?!?p> 趙戰(zhàn)還想說下去,被坐在馬上的贏成制止了。
原因無他。
實在是因為這個老趙……太婆媽了!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稀稀拉拉同他扯了半天。
自己再不出手制止,只怕等到月明星稀,也去不了咸陽。
“趙叔,天色不早了,再不去咸陽,駟車庶長大人可要怪罪了。”
經(jīng)過贏成這么一提醒,趙戰(zhàn)想起了自己來這里的初衷。
“公子說的是,咱們現(xiàn)在就走。”
晨光微熹,一老一少并馬執(zhí)鞍前行。
兩岸稼穡無風自擺,暖風越過波光粼粼的河面,輕拂二人面頰。
馬兒踩過濕潤的道路,四足踏動間發(fā)出晦澀難名的聲響。
相比于田間勞作秦人們的歡聲笑語,馬背上二人的靜默,顯得格外詭異。
趙戰(zhàn)有自己的心事。
現(xiàn)在他恨不得飛回渭陽君府,拿刀對著手指狠狠劃一下,看看公子所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至于贏成,他也有自己的心事。
現(xiàn)在的他,同樣恨不得即刻趕赴咸陽渭陽君府邸。
如果你認為他是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接受宗族考核。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實在是因為腦海中虛擬光幕定位到咸陽渭陽君府邸時,圖標上方的金光大盛。
圖標中清晰的標明著打卡冷卻時間:五年。
金光越盛,冷卻時間越長,代表簽到獎勵越豐厚。
就是不知道,這一回簽到,系統(tǒng)會給什么評級的簽到獎勵……?
……
“你們幾個動作都給我麻溜點,該上的果品一份不能少。
該擺上的吃食,都給我按順序排列整齊。”
“完事后,都給我仔細檢查一遍。
要知道,渭陽君格外重視此次宗族考核?!?p> 天剛放亮,駟車庶長嬴奚府邸的走動聲不絕于耳,仆役們手持銅盤、酒水來往于外府,內(nèi)堂兩處。
家宰的獨子站在廊檐交叉路口處,盯著來往仆人、侍女們干活計。
向來散漫的他,對今天這件事情格外上心。
原因無他。
他的父親,渭陽君府邸家宰天色暮沉之時就離了府邸,臨行前再三叮囑他,此次接待宗親安排,必須盡心盡力。
很多年了,他再一次在父親臉上看到那般嚴肅、認真、不容置喙和反駁的表情。
上一次看到這樣的表情,是主子嬴奚接到孝文王密詔,悄然潛回國都咸陽時。
這一晃,都十一年了。
自己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成長為……
“府中沒鹽了?“”
“你!”
“拿著錢貨,抓緊去采買些回來。”
……
秦趙兩國邊境交界之地,屯留。
軍帳中長安君成蛟一臉不耐,急的來回踱步,踏的腳下木板轟轟作響。
反觀他的隨行副將樊於期,摘去甲胄,抱著一談秦酒悠閑自在的暢飲,時不時悶上一大口。
本就沉不住氣的成蛟見了樊於期這般作態(tài),當下再也按捺不住胸腔的暴躁之火,高聲質(zhì)問道:“
將軍,他趙王偃派的十萬大軍何時才能到秦國邊境?”
“已經(jīng)到了?!?p> 樊於期頭也不抬,小啜了一口秦酒后,滿不在乎道。
“到了?”
“既然到了,那他們的主將為何不率軍跟隨本公子攻入咸陽,擒殺嬴政。”
一口秦烈酒悶下去,樊於期面頰赤紅,斜著頭瞅了成蛟一眼后,淡淡道:
“論述秦王政罪責的詔書,尚未檄傳六國。
趙國出兵已屬唐突之舉,再貿(mào)然入秦境,必為相邦呂不韋察覺,到……”
話還沒說完,就被成蛟氣急敗壞的打斷了。
“那即刻將詔書宣讀,鳴告六國??!
都用上本公子印了,將軍你還在等什么?”
成蛟說這話的時候是又急又氣,又不解。
“公子稍安勿躁,容於期打個比方。
現(xiàn)在公子手下有五萬秦軍,外加趙國十萬精銳鐵騎。
十五萬的有生力量盡在公子手中,它們就好比一把鋒利的刀。
而秦王政所在的咸陽只有兩萬秦軍,外加身邊的八千郎官。
這股力量,就好比砧板上的魚肉。
不值一提,任由公子宰割?!?p> “唔……將軍此言在理?!?p> 樊於期這個比方雖然粗鄙,但卻生動形象的向成蛟解釋了兩方實力差距。
通過對比,嬴成蟜徹底放下心來,也不再嚷嚷要即刻攻打咸陽了。
相反他聽了樊於期的比方后,坐在原地,莫名的傻笑起來。
就是不知道他想到何等好事……
嬴成蟜的安靜,讓樊於期送了口氣。
這個沒腦子的小祖宗,自他踏入軍帳的那刻起,一直在咋咋呼呼個不停。
“嚷嚷著攻打咸陽,攻打咸陽?!?p> 若不是樊於期對自己的定位有著深刻的認知,說不準還真被他給帶偏了。
樊於期煩躁的同時,對成蛟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憐憫之心。
他也搞不懂,憐憫之心究竟來自何處。
難道他是為成蛟即將成為相邦對抗宗室棋子的命運,悲憫嘛!
亦或是因為這個暴躁,沒腦子,有點好騙,又有點善良,卻出身王族,最終給他的只有禍報的公子悲憫嘛!
一時間,樊於期有些迷惘了,他心頭天思慮良久。
倏然,他舉起酒壇,仰起脖頸。
悉數(shù)將秦酒倒入口中,任由逸散的秦酒自他的嘴角肆意灑落。
‘嘭’的一聲,酒壇碎裂。
樊於期掀開帳幕,面朝西方,看向咸陽的目光愈加堅定。
他,為了自己的前途,在等一個人命令……
“公子,咸陽城就在眼前了?!?p> 聽到身畔趙叔的提醒,贏成緊握雙拳,仰起頭,目光微凝,看著遠處朦朧霧靄中,隱顯出城廓的王城。
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自己。
他終于來了,還是以秦國宗親的身份來了大秦的都城——咸陽。
一想到咸陽王城中的少年君王,贏成的輔佐他的心愈加堅定。
因為那是一位功蓋三皇,德過五帝的君王。
更是一位被后世人尊稱為華夏祖龍的千古一帝。
最重要的是,這位少年君王曾有言。
“功臣不能全身,秦國何顏立于天下!”
“嬴政何顏立于天下!”
“秦國真要是大邦領袖,就從護持功臣開始!”
“安不得一個功臣,我大秦又有何能力,又有何顏面?!?p> 【東出函谷,蕩滅六國,平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