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起,天坑周圍豎了一塊巨石。
一個渾身沐浴著電弧的男子來到這里,大喊道:“送飯的死哪里去了?”
得不到回應,男子身上的電弧噼里啪啦響起來,像是高壓電一般,些許綠葉剛一靠近便被電的焦黑,眨眼便成灰散去。
“嗯?”雷電男子走了一圈,最后嘴巴微張,像是看到了什么驚訝的事物。
天坑旁的巨石上,一個男人鑲嵌在里面,雙眼古井無波,精氣神無比衰弱,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讓人看了頗有些同情,也不知道何人喪心病狂如斯。
李??吹嚼纂娔凶?,似活了過來,雙眼淚汪汪的。
雷電男子皺眉,“怎么回事?”
李桑添油加醋說了一頓,把陳更說的陰險無比,一口一個老銀幣,看向雷電男子,又一口一個親師兄,讓他一定替他報仇。
“師兄,他這那是打我,這分明是打你們的臉啊?!?p> 李桑叫苦不迭。
雷電男子聽完事情原委,捧腹哈哈大笑:“樂死我了,被一個剛入門的小子揍了,不錯不錯,話說你做飯口味還不錯,我還怕?lián)Q了廚子吃不習慣了呢?!?p> 李桑猛地一吸鼻子,臉上滿是委屈,同時心里腹誹著這群怪物。
……
這邊,陳更坐在一張石桌旁,很是認真的在對一塊兇獸肉進行骨肉分離,當把骨頭剔除后,再小有心機的擺了一個盤。
“師姐?!标惛械剑皫煹芙o你做好晚飯了,快來嘗嘗味道。”
石桌對面的木屋里,一個身穿百褶黑裙的女子緩緩走出,身段苗條,俏臉白凈,不施粉黛,也不戴珠寶銀飾,宛若一朵隱藏在高山的黑色曼陀羅花。
師姐蓮步輕移,款款坐下,也不搭理陳更,只是儀態(tài)端莊的享用著陳更精心準備的晚餐,刀叉交換使用,不緊不慢。
陳更心里贊到,好漂亮,這就是傳說中的秀色可餐嘛。
黑衣女子放下刀叉,竟是已經吃完了一盤兇獸肉。
“不錯,味道中上?!焙谝屡狱c評,“擺盤別出心裁,挺新穎,辛苦了?!?p> 陳更搖頭,說道:“不辛苦,能為師姐親手做一頓飯是我的榮幸?!?p> 黑衣女子輕點螓首,看向陳更道:“除了李桑,山里面還有三個人,沒有什么太大的規(guī)矩,整片峽谷就是我們幾個人的。對了,唯一的規(guī)矩就是,最弱的那個人每天得給其他人準備食物?!?p> 陳更啞然,算上他,七個人一片峽谷?這也太大手筆了。
“我姓趙,名語冰,在這里六個人里目前排第三。”
趙語冰說完,起身離開石桌,回到木屋。
“趙語冰……”陳更意味深長的琢磨著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什么深意,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
規(guī)規(guī)矩矩收拾了桌子,又將小院打掃干凈,陳更這才躡手躡腳關上鮮花點綴的院門,悄悄離開這個地方。
不久前,他把李桑裝在了巨石里,動了點手腳,估計沒有幾個小時他掙脫不下來。
結果當他去探索新地圖的時候,遇見了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師姐,不小心破壞了她的誘餌,被其一巴掌拍翻在地,隨后一番解釋,老老實實的跟著來到了這里。
還好,這位絕美的師姐只是讓他做一頓晚飯賠禮道歉,不然他還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只是,九鼎局居然是一座峽谷,這讓他始料未及。
這里好像也沒有什么長輩在,就讓他們幾個人在這里自由自在修煉,跟放羊一樣。
不過能感覺到,這里的靈氣濃度頗高,不比泰山深處差了,而且他一路走來,發(fā)現(xiàn)了不少奇異靈植,入品的都不在少數(shù)。
不過大多是一品靈植,二品幾乎沒有一株。
走在石板鋪就的小路上,陳更微微訝然,這石板他確認就是最普通的灰石板,但堅硬程度卻勝過鐵石,踩在上面非常平穩(wěn)。
順著小路一直向前走,漸聞水聲轟隆,靠近一看,卻是一道從天而降的巨大瀑布,約莫百丈高,水量充沛,宛若一條水龍般猛地砸落。
但在那瀑布中,準確來說是瀑布下的深潭中,陳更察覺到一股極為危險的氣息,似乎有一頭上古兇獸潛伏其中,僅僅是從水里自然溢散的一縷兇氣便讓他不敢妄動。
陳更悄悄退去,繞過這處潭水,向峽谷更遠處走去。
漸漸地。
灰色石板小路旁。
綠色稀疏,鳥鳴漸絕。
一步跨出,天地為之一變。
大片斷壁殘垣出現(xiàn)在視野里,黑紅的城墻,殘破的烽垛,腐朽的戰(zhàn)車,大地一片荒涼,恰逢黃昏,地平線盡頭涌出玄色,若有若無的喊殺聲響起,暮色和云繚繞在一起,宛若狼煙。
陳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被古戰(zhàn)場留下的古老和斑駁鎮(zhèn)住,靈魂先身體離去,穿越時空,去往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的兵戈相交之地。
黃昏之時,日月同天。
傳言在每日這個時候,陰陽兩界的界限會短暫消失,失落的靈魂將會穿過遺失的青銅門,走過染血的直道,看到彼岸無盡花開,黃泉水里眾生相。
不知過了幾分,或者是一分,或者兩分。
天地玄色消失,落日再無余暉,明月逐漸放光。
“我向星辰下令,我停泊矚望,我讓自己登基,做風的君王。在月色和雪色下,你是第三種人間絕色。在暮光和血光之間,我是第三種人間曙光。”
一個身穿寬松敞袍,披頭散發(fā)的青年赤腳走在古戰(zhàn)場里,嘴里吟唱著遙遠高貴的詩瑤,瘋瘋癲癲,宛若一位狂人。
“我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搖動所有的經筒,
不為超度,
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長頭匍匐在山路,
不為覲見,
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
轉山轉水轉佛塔,
不為修來世,
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我細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只為路中能與你相遇;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卻了所有,拋卻了信仰,舍棄了輪回,
只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舊日的光澤?!?p> 陳更睜開雙眼,看見了月色下的瘋癲詩人,聽著他口中頌念來自古老昆侖下的詩篇,驀然想起那些年偷偷翻閱的情書。
從詩仙醉酒后潑墨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再到圣湖旁情僧吟唱的情詩;從那些年花火里的言情,再到一部部濕人眼眶的偶像劇。
不知名的情緒被勾動,記憶深處里的碎片連成一條線,最終墜向那片不愿回憶的深海。
白色,藍色,黃色。
那是海的顏色。
終年不見雨水的古戰(zhàn)場,迎來兩滴清淚,卻好似被潮水淹沒。
吟唱的狂人看到了眼淚,不由得一怔,小聲說道:“竟是個癡情種?!?p> 狂人從背后抽出一根玉簫,他的身上一片臟污,但玉簫卻潔白無瑕。
風起簫聲喧。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那是后來的事情,那年那月那一日,他堅信著所失去的,終將以另一種方式歸來,但在后來的后來,他卻再也沒有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