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越了
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復(fù)古雕花架子床上,趙滟凝確定自己是真穿越了。
她原本是生活在社會主義旗幟下的米蟲甘草,雖然沒爹沒娘吧,但有車有房,銀行卡里的存款幾輩子都花不完。大概唯一的遺憾,就是生活過于順?biāo)炱降?p> 可能是老天聽到了她內(nèi)心的呼喚,原本正度著假、泡著溫泉呢,結(jié)果在夢里看了場超長電影,醒來,她就已經(jīng)身處這個陌生的封建時代,成為了夢里的主角——落難千金趙滟凝。
說起這趙大小姐,那可真是個奇葩。
一身公主病不說,還是朵圣母白蓮花。飯都吃不飽了還窮講究,在中秋前夕,為了掙幾個月餅錢,她拖著嬌弱的身軀進(jìn)山去采藥。結(jié)果藥沒采到,倒是撿了個重傷的少年回來。
那少年一身的傷,獨(dú)自昏迷在灘涂上,應(yīng)該是順著水流沖下來的,不是遇到了山賊水匪,就是被仇家追殺……這么大的麻煩也敢?guī)Щ丶?,都不知道說她什么好了。
人撿就撿了吧,更讓人無語的是:為了給少年療傷,她不惜賣掉家里所剩不多的田地,甚至再次冒險進(jìn)山。然后……一個腳滑落了水,白白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吐槽歸吐槽,甘草還是很冷靜地接受了自己成為趙滟凝的事實。反正她孑然一身,就算從原本的世界消失了,也不會有人難過傷心。
倒是現(xiàn)在的趙家,真的很需要一個救星。
這趙家本是瑚州布商,因為獨(dú)特的“多色提花織染工藝”,成為江南首富。后來得罪了權(quán)貴,家道中落,不得已回祖籍充州避禍。
從瑚州到充州,山路遙遙,相距三千多里。
遭此重創(chuàng)的趙氏夫婦,沒等回到故土,便病卒于中途,留下兩子三女。
嫡長子趙守誠是個傻子,嫡長女趙滟凝不諳世故,庶妹庶弟年紀(jì)太小,里里外外全靠妾室楊姨娘在操持。
可想而知,在宗族權(quán)力橫行、女兒沒有話語權(quán)、妾室位同奴婢的封建時代,沒有成年男丁依仗,前面等待他們的絕不會是盛情款待。
打著“料理后事”名義搶劫的“吃絕戶”行為,在古代可不少見。
哪怕趙家早就因為入了商籍,從族譜除名,另立戶籍,依然沒有逃過被趁火打劫的命運(yùn)。
楊姨娘拼盡全力,也就守住了一些薄田、山地,外加一處鄉(xiāng)間別院——也就是他們現(xiàn)在住著的“東籬別院”。
換作普通人家,也夠糊口了。
但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趙大小姐,還沒適應(yīng)身份和環(huán)境的轉(zhuǎn)換,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將首飾、器物變賣了個干凈。
現(xiàn)在甘草……不對,應(yīng)該是趙滟凝……初來乍到,面對的便是金盡裘敝的窘境。
怎么辦呢?
賺錢這個技能,身為富二代的她并不擅長啊!
就在她絞盡腦汁思考的時候,房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了。
一個瘦小的女孩走進(jìn)屋來,手里捧著一碗稀得能見人影的白粥。她紅腫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灑出來分毫。
這是家里最后一點白米了,灑了就沒了。
醫(yī)生說姨娘不行了,二姐說他們兄妹五個病的病,小的小,怕是也沒活路了,倒不如吃了這最后一頓,陪著姨娘一起去了。
雖然是一時氣話,可吃了這頓還有沒有下頓,他們是真的不知道。
“大姐醒了嗎?起來喝粥了。”女孩在床幔外站定,說話細(xì)聲細(xì)氣的,像是怕嚇到里面的人。
趙滟凝覺得有些好笑,兩個妹妹少年老成,總是將大幾歲的姐姐當(dāng)成小孩照顧。
但內(nèi)心還是感動的。
記憶告訴她,但凡家里還有一口吃的,那必然是她的。父母還在的時候是這樣,父母不在了更是這樣。不僅僅因為她是嫡女,更因為她生在趙家鼎盛的時候,又身體孱弱,從小就是被嬌寵著長大的。
有好東西先緊著她,都成了趙家人的習(xí)慣。
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感受過家人疼愛的她,竟因為這些回憶便熱淚盈眶。
既來之,則安之。
既然決定以“趙滟凝”的身份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就要拿出應(yīng)有的態(tài)度。
趙滟凝決定不躺尸了。
她翻身坐起,掀開床幔,正準(zhǔn)備將碗接過來,就看到三妹趙滟蘭的半截拇指泡在了粥里……那手黑乎乎的,尤其指甲縫里的污垢都多得要滿出來了。
她慢慢收回僵硬的手,努力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其實她很餓。這具身體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了,正瘋狂渴望碳水。
可看著泡過趙滟蘭手指的那部分稀粥都已經(jīng)變了顏色,她實在提不起端過來喝的勇氣。
沒想到趙滟蘭撲通一聲跪下了:“大姐,你將就吃點吧!我知道這粥太粗淡了些,可家里真的沒其他吃的了。大寶天天帶著小寶去山里找吃的,可什么都找不到。再不吃東西,你會餓死的?!?p> 趙滟凝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扶起來。
小姑娘還不到8歲,臉色蠟黃,瘦得皮包骨頭,還頭大身小,簡直就是小學(xué)課本里走出來的“小蘿卜頭”。
她身上也是臟兮兮的,油乎乎的頭發(fā)胡亂綁在腦后,身上的衣服料子倒是不錯,卻已經(jīng)滿是補(bǔ)丁。
在趙滟凝的記憶中,小姑娘瘦歸瘦,但至少是干凈的——楊姨娘素來賢惠能干,不至于這般疏忽??!
趙滟凝心下疑惑,將粥碗接了過來,放在了一邊的圓凳上,然后問妹妹:“姨娘呢?”
聽她這么一問,趙滟蘭突然嘴巴一癟,竟號啕大哭:“姨娘病了。王醫(yī)生說她要死了,家里的糧食也吃光了,大姐,我們該怎么辦啊?”
這什么情況?
趙滟凝有點懵。都這么慘了,還能雪上加霜?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睡了多久?”
“三……不對,是四天。”
趙滟凝更奇怪了,才三四天的時間,楊姨娘怎么就快死了?記憶中,那可是很健壯的一個中年女人。也不像有暗疾。急性傳染病就更不可能了,不然不會只病她一個,家里的小孩卻沒事。
難道是闌尾炎之類的急癥?
也是,很多現(xiàn)代不值一提的小病,放在醫(yī)療條件簡陋的古代,就稱得上是不治之癥了。
“別哭了。”趙滟凝拍拍妹妹的腦袋,“帶我去看看姨娘。”
趙滟蘭擔(dān)憂地說:“可大姐你還病著……”
“我沒事?!?p> 她確實沒事。原來的趙滟凝或許是淹死了,也或許是靈魂互換成為了現(xiàn)代的甘草,但她就是落水受了點涼,病都算不上。
真要說有事的話,那就是因為長期的饑餓,她的思維和身體都有些遲鈍。連維持坐姿都吃力,更不用說下地走路了。
趙滟蘭很懂事地建議:“那你把粥喝了吧!不然一會就涼了?!?p> 真是個乖巧貼心的好孩子!
趙滟凝糾結(jié)地瞥了眼圓凳上,漂浮著可疑黑色物體的稀粥,摸了摸已經(jīng)在造反的肚子,還是搖了搖頭:“走吧!先去看看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