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落烏山
三天后，九月十五。
在易成跟蘇妙妙的齊心協(xié)力下，藥草的存量，終于見空。
自昨晚起易成的心情就抑制不住的激動跟忐忑，甚至在腦海里腦補出了一大段情節(jié)，硬是到半夜才睡著。
一大早，醫(yī)館門栓上，就掛上了“今日休息”的牌子。
易成跟蘇妙妙各背著個簍子，裝著干糧跟水，本來蘇大夫也準備背一個，在兩人的極力勸阻下只得放棄。
落烏山位于青石縣外，西面大約半里路。
太陽漸漸升起，驅(qū)散著早晨的絲絲涼意，氣溫隨之升高。
易成不住地扒拉著身上的衣服，一拉一松間，引動微風帶來絲絲清涼，然而……沒什么卵用。
蘇妙妙熱的小臉泛起紅暈，也想學易成，被蘇大夫一個眼神制止后，嘴巴鼓鼓地，一個人生著悶氣。
“妙妙，過來?！币壮烧辛苏惺帧?p> “干嘛！”蘇妙妙沒好氣地回道。
“明天我就要入學成為御妖師了，你還知道啥不，給我講講唄?！币壮纱蟠檀痰卣f道。
蘇妙妙哼哼了兩聲，目光極其鄙視地瞅了兩眼，“就你？”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御妖師這個話題，還是很好地打開了蘇妙妙的話匣子，自然就忽略了生氣。
不過該說的都說了，并沒有其他的什么有效信息。
然后一路上蘇妙妙都在嘰嘰喳喳的，吵的易成直呼好家伙，深刻反省自己剛才為什么要搭理她的舉動。
到了晌午，三人終于見到落烏山。
山體不高，植被繁盛，看過去郁郁松松一片，微風拂過，仿佛一片綠色的海洋。
越靠近落烏山，蘇妙妙的情緒明顯開始低落，話少了起來，悶不做聲，不過易成心中也很復雜，倒是沒有注意到。
來到落烏山下，蘇大夫提議休息一下，吃點干糧，兩人都沒有反對。
大家安安靜靜地啃著手中的干糧，喝著水，各有所想。
落烏山上究竟發(fā)生過什么？
我一個妖二代，從來沒離開過妖族，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人族？有什么目的？不知者才無畏，萬一自己都想起來了怎么辦？我還會是現(xiàn)在這個心態(tài)嗎……
雖然大概率想不起來，那也就只能安安心心入學，努力修煉，當個普普通通的御妖師，在醫(yī)館過上普普通通的生活……
一時間，易成竟然都不確認自己的內(nèi)心，究竟是想想起來好，還是不想起來好。
至于蘇妙妙，則簡單許多。
經(jīng)過半個多月的相處，她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在心里早就把易成當成哥哥了，況且易成還會說話，又有趣，那么與眾不同，可好了。
如果易成恢復記憶后，要離開醫(yī)館，那怎么辦？
一想到這里蘇妙妙就感覺胸口有點堵。
“好了，走吧，再晚回去天要黑了?！碧K大夫打斷兩人思緒，在前帶路。
易成看著老頭子佝僂的背影，忽地摸了摸蘇妙妙的腦袋，咧嘴笑道，“放心吧，不管記沒記起來，你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老頭子依舊是老頭子，你也依舊是我妹妹?！?p> “真的嗎？”蘇妙妙抬起頭，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重新恢復了光彩。
哪知易成已經(jīng)落她有好幾步遠了。
“還有，我不是你妹妹，叫我御妖師妙妙大人！”蘇妙妙笑嘻嘻地追了上去。
“哈哈哈——”
……
踏入落烏山，光線頓時被頭頂茂盛的枝葉切割，散落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斑。
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不時響起，夾雜著撲騰的扇翅膀聲，零碎的蟬叫聲有氣無力，似乎在感嘆盛夏為什么這么短。
“先采藥還是先去那里？”老頭子詢問易成意見。
似乎沒想到會由自己做決定，易成沉吟了片刻，道：“先采藥吧?！?p> 老頭子“嗯”了聲，“分頭行事吧，妙妙跟我去這邊，你去那邊，一個時辰后在這里匯合，然后一起去那里。”
蘇妙妙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反對這個安排。
易成的醫(yī)術(shù)他們有目共睹，雖然是針對動物，但搗藥的事有一半是由他負責，專業(yè)性或許比不上蘇大夫，卻也不差，甚至能跟蘇妙妙不分伯仲。
易成自然同意老頭子的安排。
落烏山內(nèi)比較原始，植被豐盛，有些地方甚至終日不見陽光，藥草種類繁多。
與蘇大夫蘇妙妙分開片刻，易成簍子里已是有了幾簇藥草進賬。
采藥草不可斷其根，這是采藥人士公認的一項規(guī)定，所以易成采藥的速度盡管看起來很快，卻并未違反。
易成并沒有走出很遠，估摸了下時間，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后，就轉(zhuǎn)了個方向，以平行的方式往回走。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簍子里已是滿滿當當?shù)?，一股藥草的清香味繚繞在身周。
易成用手托了托簍子，感受了下重量后，便決定不再采摘。
回到約定的地點不久，視線處，蘇妙妙也背著滿滿的一簍子，隨蘇大夫慢慢走來。
小丫頭也不喊累，臉蛋紅撲撲的，兩手扶著肩上的簍帶子，時不時地抬手捋一下被微風拂到眼前的頭發(fā)，露出一雙清泉般的大眼睛。
“易成！”蘇妙妙遠遠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開心地喊了聲，隨即加快了腳步。
“不錯嘛，竟然能跟本姑娘旗鼓相當……”蘇妙妙瞧了瞧易成身后，又拍了拍自己背上的簍子，假裝老成地說道。
看著眼前如此一副俏麗傲嬌的模樣，易成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
只見一只大手朝著自己的臉蛋而來，指頭上略微粗糙的皮膚，偶爾觸碰到臉頰處的皮膚，是一種別樣的觸感。
蘇妙妙咽下未說完的話，神色呆了呆，待緩過神來對方已是將手收了回去。
“都流汗了，叫你走這么快?！币壮舌止玖司洌蛄俗邅淼奶K大夫。
“喂，怎么還杵在那呢！”
易成隨蘇大夫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身旁沒人嘰嘰喳喳的，覺得不太對勁，回頭才發(fā)現(xiàn)蘇妙妙還愣在原地。
“啊，來了來了！”
蘇妙妙語氣略帶慌亂，臉蛋也不知是熱的，還是什么，比剛才還紅，如熟透的番茄。
……
“老頭子，還有多久到？”易成問道。
“第三次問了?！碧K妙妙在心里暗暗計數(shù)，可見易成此刻內(nèi)心的緊張。
“快了?！碧K大夫依舊慢悠悠地回道，步伐不快不慢。
易成緊跟在后面，不停地找著話題，似乎這樣能緩解內(nèi)心的焦慮。
終于，在易成即將重復問第六次時，蘇大夫忽的停了下來，拿拐杖指了指前方，“到了?！?p> 易成心里一緊，連忙從旁繞過，上前幾步。
放眼望去，一片空曠，面積有以前學校的操場大小，上方竟完全沒有樹木的枝葉遮擋，陽光直射射地照下來。
地面上千瘡百孔，錯亂分布著道道溝溝，如同一道道深淵，到處都是碎石泥塊。
寸草不生！
足足半個多月，只有最邊緣處有著雜草冒然探頭闖入這片地方。
如果說剛才一路走來都是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那么眼前便是一片凄涼，衰敗。
易成默然地打量著眼前這一片陌生地帶，面無表情。
腦海里沒有任何畫面閃過。
蘇大夫跟蘇妙妙在一旁也不做聲，只有蘇妙妙偶爾會側(cè)過頭，偷偷瞧一眼他的表情。
“你們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過了不久，易成忽然問道。
“就在那里。”蘇妙妙踮起腳，指著前方。
易成順著方向望過去，那是在右邊，看起來比較寬，中間凹下去不太深的溝里，一眼看過去幾乎能看到溝底。
易成沉默了下，說道：“我過去看看?！?p> 說罷，踏足走了進去。
蘇妙妙也欲跟上去，蘇大夫及時拉住了她，搖了搖頭。
易成獨自一人，深一腳淺一腳，偶爾還變換著方向，避開那些比較深的溝溝，朝右走去。
就在易成快要走到時，忽地神色大變，他察覺到四周有一道若有若無的妖氣！
他本身就是妖，所以對于妖氣格外敏感，這一道妖氣雖然極其微弱，可能很快就要徹底消散，卻還是被他察覺。
任何一種動物，身上的氣味都是獨特的，比如說貓，是一種類似于剛曬完太陽的被子，又夾雜著一點奶香的味道；比如說狗，有一種毛臭味……
然而這道妖氣太過微弱，根本無法判斷其所屬種類。
當然，妖雖然歸根結(jié)底也是動物，卻不同于那些常見的貓啊狗啊之類的，很有可能是從未見過的品種。
從未見過的品種！
一想到這，易成眸子亮了亮，心里甚至忽然有點小激動，暗暗將這股妖氣的氣味記了下來。
過了片刻，他便發(fā)現(xiàn)這股淡淡的妖氣消散了。
易成神色恢復平靜，來到溝前，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這地方，完全是第一見到，沒有任何印象。
顯然是什么都沒想起來。
易成仿佛聽到自己沒來由地松了口氣。
“走吧，老頭子，妙妙，白跑一趟！”易成回頭喊道，語氣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