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一個國家的滅亡,必是內憂和外患一起導致的。”
謝昀材聲音放的很小,僅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得道:“朝廷有兩位異姓王,且權勢很大,兵馬雄壯,待到內憂外患徹底爆發(fā)的時候,他們二人其中一個一定會反。”
“也許是兩個?!?p> 謝昀材停頓片刻,繼續(xù)說道:“再加上全國各地的農民起義軍,乾國會亂成一鍋粥。”
說到這里,謝昀材不動聲色的輕笑了一聲:“到那個時候,整個乾國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就和平民一般,那張滾燙龍椅,將會成為所有人爭搶的對象?!?p> 聞言,趙玉璞一陣悚然。
“所以…………?”
趙玉璞轉頭看向謝昀材,他問過謝昀材帝王重還是蒼生重。
當時謝昀材答的是,忠君報國。
但現(xiàn)在看來,謝昀材是騙他的。
其實在謝昀材心里,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是他最不愿輔佐的對象。
謝昀材似乎在期待,他在期待乾國大亂,早一日來臨。
謝昀材輕笑著看著趙玉璞:“到了那個時候,天下勢力將會重新洗牌?!?p> 趙玉璞沒有多說什么,輕輕瞇了瞇眼,繼續(xù)看向天空。
片刻后。
謝昀材繼續(xù)開口:“這二十年來,我僅憑著一腔孤勇,活到了現(xiàn)在。”
“盡管經歷了那么多挫折磨難,但我心中的那一腔孤勇依然在?!?p> 趙玉璞仍不說話,他知道,謝昀材的后話才是最重要的。
“小生有扶龍之心,亦有扶龍之術,也愿做扶龍之臣?!?p> 謝昀材語氣很輕,但份量很重:“待到天下大亂,小生愿盡用生平所學,助你承運登天!”
聞言,趙玉璞咽了口唾沫,此時,他只感覺喉嚨很干,讓他說不出話來。
一個寒門子弟,一個小小縣令。
憑什么去爭那滾燙龍椅?
趙玉璞不懂,他覺得謝昀材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竟然說出這種根本做不到的話。
趙玉璞:“我只是一個縣令,無權無勢?!?p> 謝昀材搖了搖頭:“到了乾國大亂之時,人人平等,權勢是最沒用的東西,到那時,民心才是最重要的。”
趙玉璞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道:“昀材,你喝醉了,早點睡吧?!?p> 言罷,他翻了個身子,閉上了眼。
謝昀材瞇了瞇眼,說出了今晚的最后兩句話:“人生在世,無非就是求名求利,少年之人,當有氣吞山河之心?!?p> “大人不想與天下雄才逐鹿中原?不想去試試那九鼎之輕重嗎?”
話落。
趙玉璞沒有回話,他輕輕睜開雙眼,謝昀材的話激起了他心中熱血。
曾幾何時,讀春秋戰(zhàn)國,看三國鼎立,觀楚漢爭霸。
他都曾熱血奮騰,恨不能穿越過去,和那些雄才爭一爭天下。
但是仔細想想,沒有那么簡單。
想要爭天下,就得有必勝,必死的決心。
那張龍椅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想來想去,趙玉璞還是不愿去聽謝昀材的話,他壓住心中熱血,決定好好當他的縣令就好。
這是一個封建世界,同時也是一個仙俠世界。
這兩者相加,那高高在上的皇權便不好推翻。
仔細想一想,一群凡人拿著棍棒和那群力大無窮的人相對抗,連一絲獲勝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一個時代,單憑借農民起義來推翻皇權,根本不現(xiàn)實。
那就只能借助修行之人的力量了。
但仔細一想,現(xiàn)如今乾國的矛盾在于勛貴和寒門。
所以……真正想推翻皇權的,只有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寒門子弟。
那么,這個皇權又拿什么去推翻呢?
難,真的太難了。
這比當初朱元璋一個碗打天下,還要難。
謝昀材扭頭看了一眼趙玉璞,極小聲的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他所說一切皆是發(fā)自肺腑,沒有說大話的嫌疑。
謝昀材是真心想和趙玉璞共做一翻事業(yè),他想讓乾國寒門子弟不再受壓迫。
說來說去,他是有私心的。
游歷六年時間,見過了各色各樣的人,趙玉璞是他唯一想要輔佐的人。
只因趙玉璞不是豪門子弟,他對待百姓一直很不錯。
總的來說,趙玉璞可以去維護寒門利益,恰好謝昀材就是寒門。
這段時間以來,謝昀材也看到了趙玉璞的所作所為,他堅信這個人會是他心中的賢主。
至于謝昀材為什么不自己去做那皇帝,而是要輔佐趙玉璞。
有些人,生來只適合做謀臣,而不適合做帝王。
但趙玉璞不一樣,他敢孤身一人去扳倒李昌,這就是他的膽量。
他能在災荒之年接納難民,這是他的善良,所以他能得民心。
他能在謝昀材犯錯的時候,寥寥兩句讓他跪下認錯,這是他的威懾力。
一夜無話,東方既白。
次日。
兩人仿佛都已經忘了昨晚的對話,一切如常。
…………
靜心亭中。
有兩人相對而坐,中間是一副棋盤。
天啟帝總是皺著眉頭,他似乎總有點心事。
是啊,坐在他那個位置上,面臨著一個權傾朝野的宰相,沒點煩心事是不可能的。
“先生聽說了嗎?”
天啟帝猶猶豫豫的把弄著棋子,遲遲不去落下。
“聽說什么?”
黑衣老人盯著棋盤,淡然輕笑。
這個老人似乎總是在笑,他和天啟帝截然相反,他沒有什么煩心事。
似乎是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那個趙玉璞聯(lián)合一個商人與李康進行了一場糧戰(zhàn),大勝,并以極低的價格將李康貪污的災糧買下?!?p> 天啟帝抬眼看向黑衣老人,心不在焉的落下一子。
黑衣老人拈起一顆棋子,毫不猶豫的放在棋盤上,道:“聽說了,這是好事啊,陛下應該高興,不該愁眉苦臉。”
“可是………其余地方的道家官員似乎都沒有做什么實事?!?p> 天啟帝心中有些焦急。
“陛下莫要心急。”
黑衣老人嘴有些干,喝了一口茶水,繼續(xù)說道:“現(xiàn)如今整個乾國朝堂,就像是一團火藥,里面有一些火藥是很干燥的,趙玉璞就像是已經粘上火星的引線?!?p> “等到引線碰到了那些干燥的火藥,這團火藥就會噼里啪啦的炸裂?!?p> 天啟帝略微皺眉,這個比喻還是很形象的,他聽得懂。
這位被天啟帝尊稱為先生的老人意思是,道家做官之人就是那些干燥的火藥。
趙玉璞的崛起,會將他們引燃。
這樣,其余道家做官之人,便會真正的和儒家之人在朝堂之上權奪利。
所有的大事,都需要一個領頭之人,恰巧,趙玉璞就是這個領頭之人。
天啟帝緩緩呼出一口氣,喃喃道:“希望真如先生所言吧?!?p> 黑衣老人淡然一笑:“該陛下落子了?!?p> 天啟帝思忖片刻后,落下一子,再次說道:“武當已經真真正正的出天下了?!?p> 黑衣老人笑而不語。
天啟帝抬頭看向黑衣老人:“朕想先生也看得出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趙玉璞?!?p> 黑衣老人淡淡點頭。
“朕親自去過武當幾次,以將武當奉為乾國道家首山的條件,請武當下山助朕,但張道虛沒有同意?!?p> 天啟帝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朕不明白,一個趙玉璞,為什么就能讓張道虛壞了武當千年來的規(guī)矩呢?”
黑衣老人笑著搖了搖頭。
“朕想將趙玉璞招到身邊來,先生覺得如何?”
天啟帝看向黑衣老人。
“老臣覺得不太妥,陛下應該再觀望觀望,看一看那趙玉璞能將平陽府變成何等模樣。”
黑衣老人淡淡一笑,不再言語。
天啟帝點了點頭,也不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