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上前請罪，說道：“大人要搬走新礦，老夫身為李家村族長，本不該阻攔，但有句話不吐不快?！?p> 縣令抬手，揮退正欲上前拿人的官兵，倨傲地問了句：“你想勸本官放棄？”
族長搖了搖頭，道：“大人何必爭這小利？”
“你說這是小利？”
縣令差點沒跳起來，“這可是新礦！能當柴燒的新礦！放眼整個青龍國，只有這一處?！?p> “我李氏族人世世代代居住山中，此處新礦數(shù)量甚小。西面有整座荒山，全是此種黑礦。大人若是不信，可隨老夫前去一探究竟?！弊彘L從容應對。
“什么？整座山都是？”縣令再也坐不住了，“若真有此事，本官便不追究爾等擅自逃獄之罪，立刻帶本官前去！”
一群人浩浩蕩蕩去往西山。
日落后，山上伸手不見五指。
師爺舉著火把，縣令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好一番查看，卻啥也沒看出來，“你這刁民，不是說整座山全是黑礦嗎？礦呢？在哪兒？”
族長彎腰從地上撿起來一塊黑石頭，言之鑿鑿：“這就是黑礦！”
師爺怒喝：“胡說！那新礦明明是黑土。休要撿塊石頭，糊弄縣令大人?！?p> “楚丫頭說是，這就一定是?！弊彘L深信不疑。
村民們一聽這話，起初不信也大都信了七分，只是和族長一樣沒太搞明白：新礦咋又成了石頭？
“姓楚的丫頭？你是說那個罪奴？”縣令嗤之以鼻：“她說啥，你就信啥？那你來告訴本官，這石頭如何能燒？如何變成那什么球……”
師爺忙補充：“霉球，發(fā)霉的黑球?！?p> “對，霉球?！?p> 殊不知，此霉非彼煤。
聽了《童謠》一知半解的師爺，和滿眼只認錢的縣令，竟沒一人去仔細讀讀秀長呈上的《黑礦賦》！那篇文章如今還在縣衙案上放著。
族長時不時朝人群中張望，似在等什么人。
村民們也交頭接耳：“楚丫頭人呢？見著沒？”他們心知，縣令的問題大約只有楚顏才能給出答案。
“我在，我在。”
楚顏氣喘吁吁跑過來，手中抱著個包裹，剛站定腳步，便上氣不接下氣說：“退后……快退后……我……要……炸山?！?p> 村民們紛紛后退避讓。
縣令沒動，壓根不把這罪奴的話放在心上。族長本想放任不管，又恐傷著人，只好上前勸說，總算讓縣令挪了腳。
楚顏在村里和族長分道揚鑣后，回秀才家去了包裹，又跑去峽谷沒見到人，問了留守的鄉(xiāng)民才知眾人來了西山，急急忙忙朝西山趕來，累得夠嗆。只見她隨手打開包裹，露出了里面自制的火、藥、包。
大牛以前曾見她在山里空曠無人處，試驗這此物的威力，當即一把奪過。
“我去?！?p> “?！ｋU……你……你當心……”楚顏彎腰捂著肚子，拼命喘氣，不忘叮囑。
大牛從他爹手中拿走火把，抱著那火、藥、包，直奔山壁而去。他學著楚顏以前炸山的樣子，找了個凹陷下去的山壁，放置火藥包。
點了火，扭頭就是一陣狂奔。
“轟隆——砰——”
巨大的聲響，帶起一陣地動山搖、塵土飛揚。
有道白影忽然沖過來，將大牛撲倒在地，兩個人滿頭滿臉的灰塵，人卻沒事。
在場所有人全嚇得不輕。
楚顏快速調(diào)整呼吸，迎上前時正見大牛從地上爬起來，她抬手拍了拍大牛的左肩夸贊。
“大兄弟，真勇敢！”
大牛咧著嘴，嘿嘿傻笑，回頭掃了眼并未見任何人影，也就沒當回事。
“走！進去看看。”
楚顏一聲令下，一馬當先。大牛緊隨其后，族長率領村民們跟上。
縣令和師爺交換了眼色，這才尾隨而去。
荒山被炸開一個山洞，露出里面閃著光澤的黑色礦石，地面上散落著零碎的黑石塊。某些被炸成粉末的黑土，和那制成“霉球”的黑土，奇跡般的相似。
“大人快看！”
師爺連聲驚呼：“整座山全是。”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弊彘L也是驚嘆不已。
“雖是冰山一角，但是，晚生敢以性命擔保，整座山全是此種礦石，楚丫頭從不會無的放矢。那煤球是賣給百姓日常之用，的確只是蠅頭小利。大人身為一方父母官，何必與民爭利？”
李秀才說得有理有據(jù)，趁機游說：“若是能籌集人手和所需工具，炸開荒山，開采新礦，不僅造福萬民，且是一件了不得的政績。此舉必將震驚朝野，大人以為然否？”
“妙！妙??！”縣令被說得頗為心動，“炸山開新礦，的確是一件了不得的政績?！?p> “若真能辦成此事，大人豈不是升官有望？恭喜大人，賀喜大人?！睅煚斆α镯毰鸟R。
“哈哈哈哈……說得好！”
看著得意洋洋仿佛已經(jīng)升官發(fā)財?shù)陌矊幙h令，楚顏悄悄沖李秀長翹起了大拇指。
厲害了，書呆子！
居然搶她的臺詞！行吧，看在某腸肥腦滿的縣令已心動的份上，就不計較這些細節(jié)。
楚顏朝族長看去一眼：族長爺爺，該您老人家出馬了。您老別只顧著看熱鬧呀。
族長會意，這才道：“大人，李家村愿將此座礦山獻給朝廷?！?p> “算你識相！”安寧縣令四處打量著山壁，仍沉浸在他的升官發(fā)財夢中。
“只是……”族長欲言又止，看向楚顏。
縣令斜眼看來：“怎么？”
師爺冷眼旁觀比較有眼色，上前低聲道：“大人，卑職看出來了，整個李家村上下，似乎對這罪奴言聽計從，唯她馬首是瞻，也是奇事一樁！”
“那什么罪奴，你來說！”
噗！
楚顏一口老血差點沒噴縣令臉上，她暗暗磨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傲骨錚錚地自報家門。
“大人，小女子名叫楚顏?！?p> 師爺在旁狗仗人勢，喝道：“沒問你姓名！”
楚顏不理會，直言不諱：“自由開采黑土礦！族長爺爺剛才是想對大人提出這一條件：縣衙需出具一份公函，以此證明李家村發(fā)現(xiàn)新礦有功，準許村民自由開采?！?p> “想得倒美！”師爺冷笑：“礦產(chǎn)開采歷來皆歸官府管轄，爾等百姓膽敢覬覦？找死嗎？”
村民們連帶李秀才，無一不替楚顏捏了把冷汗。
楚顏臨危不懼、處變不慌、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與她小小的年紀，極不般配。
“想必縣令大人沒來得及讀一讀，秀才大叔的《黑礦賦》吧？青龍國境內(nèi)，百年來只有銅鐵金銀四種礦，此黑礦乃是我李家村發(fā)現(xiàn)的新礦！這等功勞任誰也搶不走。
大人可知，新礦也分兩種？
峽谷黑土為其一，俗稱泥炭土。此處荒山為其二，書中曰：煤礦。這才是真正的新礦石。整座山的開采，貧民百姓豈能做到？自然需要大人和師爺，此等‘能人’才可以?！?p> 馬屁還是要拍的，誰讓她的身份如此卑微呢！
只不過，別說縣令就連村民們，也是頭次聽聞，新礦有兩種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