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雪心,我看你手上突然多了這對兒鈴鐺,這便是你在青帝寶庫中獲得的機緣嗎?”
“我也不知道,那日爹爹帶著我去了一個荒廢的祭壇,然后便在那祭壇上得到了這對紫色的鈴鐺,也沒人和我說它的來歷,只是讓我隨身攜帶著,具體的功用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最近我倒是發(fā)現(xiàn)帶著它修煉起來進境很快呢。”
昨日易小天四人在收伏了狐妖令十娘之后便將二位老人家送了回去,只可惜的是那只老黃犬卻終究是沒能等到自己的主人,待他們回到那個小山村時便已然只剩下一具皮包著骨的犬尸了。
四人好好安慰了一下兩位老人家,今日便又繼續(xù)踏上了旅程,這還沒清凈一會兒呢,易雪心便又拉著易晴初在前面挽著手親昵的說起悄悄話來,而耳朵異常靈敏的易小天自然是將她二人的對話給聽了個十成十,直到聽見她們聊起自己也早早注意到的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紫色鈴鐺,這才總算是提起了一些興趣來。
“我看看,嗯——這鈴鐺看上去過于尋常了些,我也記不得有什么類似的記載?!?p> 那邊易晴初牽起易雪心的皓腕端詳了一會兒便搖了搖頭放棄了,這邊易小天也抬起手摟了摟宴無群的肩膀笑呵呵道:“對了無群師弟,你在青帝寶庫中又得到了什么機緣呢?”
“不曾。”
“沒有?怎么會?該不是你自己沒有發(fā)覺吧?”
宴無群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后看著樹葉掩映下的天空開口道:“確是不曾,不過卻是記起了一些東西,一些很遙遠很遙遠的記憶?!?p> “這……好像確實不能算是機緣哈,呵呵?!?p> 易小天有些不好意思的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暗嘆自己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正想著找個開心點的話題將此事揭過,卻突然間聽到了前方傳來的打斗聲。
“前面好像有人在斗法?!?p> “你確定是在斗法?”
“確實有人在斗法?!?p> 易小天警惕的停了下來出聲提醒,易雪心卻是有些狐疑的看向他,直到宴無群也站出來證實了此事,她這才頗有些奇怪的揪著自己的辮子嘟囔道:“我們這才離開青山鎮(zhèn)不遠,又恰巧沒有放出避塵舟來,剛想要走走呢,怎么就偏巧遇到有人斗法了?”
“既然我們是下山來歷練的,也沒有凡事都趨吉避兇的道理,不若我們先潛過去看看情況如何?”
“好啊。”
在宴無群的提議下,易雪心第一個跳了出來表示支持,于是一行四人很快便隱去了身形向易小天指引的方向摸了過去。
待得四人靠近了些,便看到了一幕相當詭異的畫面,只見在這竹林中央的空地之上有一位唇紅齒白的俊朗和尚身著著五色袈裟,浮空三尺正自在此打坐念經(jīng),而另一個披頭散發(fā)的青衣少女卻是一邊嘶吼著一邊曲指成爪在對著他發(fā)了瘋也似的狂攻。
不過讓那少女有些絕望的是,每當她的攻擊快要接觸到那和尚時便都會被一層突然浮現(xiàn)的淡淡的金光給擋了下來,并且那金光還如同燒熱的滾油一般,每次都會灼得她的手指個個青煙直冒。不過盡管如此,那青衣女子也沒有絲毫的猶豫,而是對此絲毫不作理會,仍舊一個勁的埋頭苦攻著。
“哪里來的惡犬,還不快快住手!”
正當易小天等人準備現(xiàn)身阻止的時候卻聽得一聲響徹竹林高喝,還未等他們循聲望去,便有一位滿臉胡子的中年道人踢空而來,撞破無數(shù)枝葉的阻擋出現(xiàn)在空地上空。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道人反手抽出背上背著的門板似的大劍,落到和尚的身前反身便是一記橫掃,咚的一聲就將還跳在半空中的青衣少女給直直拍了回去,撞到地上拖出去了好遠。
不過正當眾人都在為中年道人拉風的出場而驚嘆不已的時候,那批發(fā)少女卻是很快就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只見她雙眼死死的盯著和尚面無表情的用手背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鮮血,然后再次弓起身子,喉嚨里猛地的發(fā)出了一聲嘶啞的低吼,頓時便腳下發(fā)力,張開她那指甲殘缺、血肉模糊的十指徑直向擋在中間的中年道人抓去。
然而這中年道人卻不似和尚那般的溫和,還未等她的攻擊近身,僅是抬手一指,一道白色的劍光恍惚間便已穿透了那青衣少女,將她給凌空擊得倒飛了出去,咚的一聲便又再一次跌落到了滿地的落葉之中。
這次那批發(fā)少女落地后卻是當即弓起身來哇的一下噴出了一大口鮮血,然后便重重的摔倒了回去,沒過幾息時間,竟而慢慢的縮小,漸漸褪變成了一只通體雪白的幼犬來,躺在那滿地的落葉間呦呦低鳴著。
“施主且慢動手。”
待得中年道人祭出一個布袋法寶正要收了犬妖時,那和尚卻是突然出現(xiàn)在了犬妖的身前,擋在了道人和犬妖少女的中間。只見他凌空赤足的站在那里,雙手合十著,頷首低眉間竟也難掩其身形眉眼中透露出來的絕世豐姿。
那中年道人見狀呆愣了一晌,立刻便又吹胡子瞪眼的將自己的家伙什收了起來,然后冷哼了一聲道:“好個不識好歹的小和尚,本大爺還有人等著去救呢,懶得與你在此地糾纏!唉,也不知那徐家后人怎樣了,真是的,喝酒誤事啊……”
說著那和尚已然背好了巨劍,然后雙腳一跺便再次凌空飛起,繼而越過易小天四人,踩著翠竹的頂端便又“噗噗噗”的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阿彌陀佛。”
那花衣和尚嘆息了一聲,望著中年道人離去的方向雙手合十的躬了躬身,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時間便愣在了原地,而就在此時,他身后的那只白色犬妖卻是睜開了它那血紅的雙眼悄悄爬了起來,踮了踮仍在滲血的前爪,嘴中雖然哀吟不斷,伏起的身子卻早已是蓄勢待發(fā)了。
“大師小心?!?p> 易雪心見狀不忍驚呼了一聲,不過她方才還在回味那中年道人最后所說的話呢,注意到時自然便有些晚,因此待得那和尚聽見提醒,攻擊卻是已然臨身。
“嗷!”
只聽得一聲急促異常的野獸悲鳴聲響徹竹林,這一次那白色犬妖卻是還沒有接近那和尚身周三尺便已被猛然亮起的佛家金光給直接崩飛了出去,然后狠狠的摜到一塊凸起的青石上,緩緩的滑落在厚厚的竹葉堆中,緊接著不甘抬動了一下尾巴,竟是再也沒有了反應。
“阿彌陀佛,姑娘這又是何苦呢?”
那和尚反應過來后先是轉(zhuǎn)過身去雙手合十的看著那白色狼妖微微搖了搖頭,然后又回過身來對著易雪心行了一禮道:“多謝女施主提醒,阿彌陀佛?!?p> “不客氣不客氣。”
易雪心擺了擺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同其他三人一齊從矮坡后走了出來,然后指了指被竹葉掩埋得快要看不到了的狼妖問道:“她沒事兒吧?”
“傷上加傷,所幸并沒有傷及根本,只是昏厥了過去,施主大可放心,不過……”
“不過什么?”
“只不過這外傷易治,心傷卻是難愈,怪只怪小僧一時……唉……”
那和尚說了沒幾句,竟是又突然開始閉目念誦起了佛經(jīng)來。
“大師切莫念經(jīng),我們這還一頭漿糊呢?這狼妖為何要對大師不依不饒啊?還有大師你又為何要…要……”
“施主是否是想問我為何還要袒護于她?”
那和尚聞言果然停了下來,不過卻仍是滿臉自責的模樣。
“呵呵。”
易雪心本來腦子里正想不出來什么好聽的詞來,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見那和尚自己點破,便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發(fā)辮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唉,此事便說來話長了……”
原來這和尚喚作綺羅,來自須彌山三乘寺,昨日途徑臨近一村莊之時,正巧目睹了村民們在一黑袍道士的帶領下要對一美貌婦人施以火刑,不過還未等他上前阻止,那為首的道士卻是突然將他從人群后拉了過去,然后讓他辨認那婦人是否為妖怪,綺羅和尚眼見著群情洶洶,便開了法眼辨識了一下,沒曾想那婦人的真身果然為一犬妖,于是秉承著出家人不打誑語的原則,當即便也只好實話實說了,然而如此一來原本那些還在為那美貌婦人開脫的少數(shù)村民卻是紛紛沉默著低下了頭去,再也沒有了反對得聲音,如此那婦人的下場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只是奇怪的是那犬妖婦人在整個受刑的過程中居然顯得格外的平靜,非但不見反抗,反而在嘴里不停的念叨著什么你造的孽,今生我來替你償還之類的話語。
“那敢問大師,那犬妖可曾有加害過他人?”
當其他三人聽完此事后神態(tài)各異的尚在沉思之時,易小天卻是突然問了這么一句話。
“小僧當時也曾詢問過四周的村民,確定至少那犬妖未曾有加害過他們。至于再之前的事情,便也沒有人能說得清了?!?p> “那大師為何不先制止他們呢?還有,這姑娘難道便是那婦人的孩子?”
綺羅和尚閉上眼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嘆息道:“阿彌陀佛,非是不想,實是不能。施主有所不知,小僧自幼受方丈教誨,除了佛法以外,便只修習了一門防身之法,此法名曰不動禪,然而羞愧的是,便是此法,小僧修行至今尚且也不能做到收放自如。”說到這兒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先是停頓了一下,復又才繼續(xù)道,“當時小僧和那道士正自相持不下,這姑娘原本躲在一側(cè),見她母親要被燒死了便跑了出來,誰知那道士見還漏了一個小的,當即便又想對她出手,貧僧不得已,便只有先護住這姑娘,至于那婦人……那婦人……阿彌陀佛——”
那綺羅和尚說到婦人被焚至死時情緒不由得越發(fā)的低落,竟是唇角微顫著再也講述不下去了。
易小天四人聽完后恍然大悟,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看了看渾身染血躺在竹葉堆中的白色犬妖,一時間除了宴無群外俱皆有些默然。
過了一會兒,易小天又有些疑惑道:“原來如此,看來這姑娘也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這才會有了今日之事,只是我方才觀這姑娘原來攻擊大師之時只是受了些小傷,剛才卻是直接被彈飛了出去,這卻又作何解?”
“阿彌陀佛,這女施主雖為我所救,然心氣郁結(jié),一路尋小僧晦氣,小僧無奈便只得打坐誦經(jīng)盡力收束神通,打算任她施為,只是沒曾想?yún)s還是造成了如今這般的局面?!?p> 易小天聽完后不由得為綺羅和尚的行為大為敬佩,安慰道:“如此大師亦不必自責,此乃天意,況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大師切莫自自困吶?!?p> “阿彌陀佛,施主所言極是,是小僧著相了,還未曾請教諸位施主尊姓大名?”
“不敢當不敢當,在下易小天,小富則安的小,順應天命的天,我等四人皆為玉虛弟子,此行便是為下山歷練而來。”
“易晴初。”
“我叫易雪心,雪是雪花的雪,心是開心得心,小師傅你生得真好看?!?p> “在下宴無群?!?p> “宴無群?敢問宴施主這三字卻作何解?”
“無者空也,群者聚也,家?guī)熢?,吾等修行實乃逆天之舉,終有一日,連同這世間萬物,盡皆會有食無而味,有色而無聲,有宴而無群,因而得名宴無群?!?p> “宴無群,善哉善哉,各位施主果不愧為玉虛弟子,龍鳳之姿,實是非同凡俗,小僧嘆服。”
“哈哈,大師謬贊了?!?p> “小天施主莫要再喚小僧大師了,小僧愧不敢當,諸位可喚我……喚我和尚即可?!?p> “如此,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和尚……哈哈?!?p> 幾人越聊越是投契,一行人便一邊說笑著,一邊漸漸的走遠了,也沒有人再去管那癱倒在地生死不知的犬妖,然而不知過了多久,那原本躺在地上聲息全無的犬妖卻是突然動了動尾巴,很快便就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然后徑直朝著眾人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