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月色之下
青帝來南嶺圍獵的這一日,天氣晴好。
陸青不過是被遠(yuǎn)遠(yuǎn)地安排在外邊做了個閑差,盯著別叫閑雜人等誤入了圍獵場,妖獸兇猛,利箭無眼,若是尋常百姓闖了進(jìn)去,那便是小命難保。
聽上去挺重要的崗位,其實(shí)不過是走個形式,這南嶺周邊的結(jié)界尋常人根本就破不開,正經(jīng)農(nóng)戶早就搬離了這一塊兒了,這幾日是青帝在南嶺圍獵的日子,滿城皆知,誰會不長眼的往這邊闖。
是以陸青便坐在那樹冠之上喝酒打瞌睡,南宮即明看著他那幅不著調(diào)的樣子,有些擔(dān)憂。
“陸青,你打算什么時候契約我?”南宮即明站在樹下仰著脖子問。
“你可曾見我修煉御妖咒術(shù)?”陸青飲了一口酒,微瞇著眼,看著撫靈花之間撒下來的陽光。
“沒有?!?p> “對啊,所以我不會使那什么生死契約,如何契約你?!?p> 陸青從樹冠上三兩下跳了下來,到最低的那一處枝椏停了下來,俯身問南宮即明:“狐妖一族不是不喜歡被契約么,為何你卻是急著想被契約,三兩天就來問一嘴?”
南宮即明垂了眸子,濃密的睫毛下覆蓋了一層陰影。
“只是想兌現(xiàn)當(dāng)日的承諾罷了?!?p> 陸青勾唇一笑:“你可知道當(dāng)日我為何要救你?”
南宮即明疑惑的說:“是一時心軟?”
陸青搖了搖頭:“是因?yàn)槟汩L得漂亮?!?p> 說完笑的花枝亂顫,晃了不少撫靈花瓣下來。
漫天粉藍(lán)色的花瓣之中,南宮的耳朵紅了又紅。
不遠(yuǎn)處忽然起了一聲女子的尖叫,打破了這林間的平靜,陸青立刻翻身下樹,往尖叫聲處奔去。
只見一身著宮裝的女子正被幾只蒼狼追逐。
“救命啊,救命?!?p> 那女子一見到陸青,便慌慌張張地跑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陸青怎么扯都沒法將衣袖扯出來,看這女子裝扮已是嫁為人婦,能在今日出現(xiàn)在南嶺之中,很可能是某位大臣的家眷甚至是宮妃,雖然大晉男女之妨并沒有那么嚴(yán)格,但是貿(mào)然這么拉扯,被人誤會一不小心惹一身腥。
“這位夫人,你且在他身后避一避?!标懬嗝懔肆?,將那女子的手從自己衣袖上扯開,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南宮即明。
那女子一見南宮即明那半人半妖的模樣,卻是驚嚇間將陸青抓的更緊。
陸青沒辦法,只能將外裳脫了上前去應(yīng)對那幾只蒼狼。
南嶺之中,大部分的蒼狼都由陸府圈養(yǎng),偶有少數(shù)是純粹野生野長,不巧的是這幾只就是。
看那女子仍舊是緊張,南宮即明出言安慰:“夫人,到那邊樹下坐坐吧,飲些花酒,或許能好些?!?p> “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你這怪物?!蹦桥尤菝裁利?,說的話卻是極傷人心。
南宮即明楞在了原地,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失,身上又被那女子扔過來的石塊砸到了。
陸青雖聽到了身后的動靜,卻一時無暇分身去安慰。
那幾只蒼狼應(yīng)該是被今日圍獵場中的動靜給驚到了,從林中深處一路躲到了南嶺邊緣,卻不曾想又遇到了這個女子,是以平日都繞著人走的,今日卻主動追著人不放。
陸青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了那幾只蒼狼,看著那一雙雙戒備的眼睛,陸青口中發(fā)出來了一種奇怪的腔調(diào)。
“你在干什么?還不快將它們殺了。”那女子厲聲催促道。
原本情緒慢慢平復(fù)的蒼狼,此時又開始煩躁起來,那進(jìn)攻的勢頭不減反增。
“這位夫人,您稍安勿躁?!蹦蠈m即明開口勸說。
“啪?!?p> 那女子一巴掌甩在了南宮即明的臉上:“你是個什么東西,這樣對本宮說話?!?p> 南宮即明挨了一掌,聽的那女子自稱本宮,料想是隨青帝來南嶺圍獵的宮妃。
“是,奴才知錯。”
陸青顧不上身后的事,好在那女子的注意力倒都用去訓(xùn)人了,沒再對他這邊指指點(diǎn)點(diǎn)。
他口中的腔調(diào)聲越來越響,不一會兒,那些蒼狼便轉(zhuǎn)身消失在密林之中。
那女子還在訓(xùn)斥:“你還不跪下認(rèn)錯,一點(diǎn)規(guī)矩都沒有?!?p> 陸青趕緊上去打圓場:“娘娘,他不懂規(guī)矩是我沒教好,你打我罵我就好?!?p> 說完笑嘻嘻地將自己地臉遞了過去,那女子看他這樣,一時也不好真下手。
“那群蒼狼呢?”女子疑惑的向他身后瞧了瞧。
“我已經(jīng)讓那些蒼狼離開了?!标懬嗾f地很隨意。
“你讓那些蒼狼走了?”女子驚異地問道。
“是啊,我讓走的?!标懬嗑彶阶叩侥蠈m即明身前,將他罩在了自己身后。
“是個人才,你叫什么名字?”女子言語間的傲慢不加掩飾。
“在下陸青。”少年回的不卑不亢。
“本宮知道了。“女子淡淡地說道。
不一會兒,就有一列皇家士兵急急趕來,陸青這才知道此女子是青帝的寵妃——慧妃。
慧妃走后,大約是替陸青美言了幾句,于是陸青便被提拔到了馴養(yǎng)司,幾乎與正支子弟同進(jìn)同出。
這也意味著他平淡的日子里增加了不少的風(fēng)波,譬如那陸金寶便時常找陸青的麻煩。
因此,陸青若是去馴養(yǎng)司當(dāng)值,便會把南宮即明留在偏院中,沒讓他現(xiàn)于人前,以免像上回遇到慧妃那般,即使被羞辱,自己還得給對方賠笑,根本保不了他。
雖然他已經(jīng)在盡力修煉御妖咒術(shù),三四年間進(jìn)步神速,但這種危機(jī)感卻絲毫沒有降低,他進(jìn)步的越快,就越引人矚目,但若不拼命修煉,那么就更沒有保護(hù)身后之人的能力。
漸漸地有個念頭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
這一年的巨靈神誕節(jié),陸青推了族中子弟的邀請,帶了幾瓶好酒回了偏院。
南宮即明正獨(dú)自一人躺在撫靈花樹之下,陸青悄悄走近,在他耳邊大喊:“起來喝酒了!”
南宮即明被驚得蹦了起來,一看是陸青,沒好氣得說:“呦,陸公子今日怎么回來得怎么早?!?p> 陸青晃了晃手里得酒瓶子:“來來來,今日是難得佳節(jié),與我共飲到天明。”
說完伸手就去拉南宮即明,南宮順著他的意思挨著他坐下,聞了聞那酒的味道說:“這酒聞著忒烈,我怕是幾盞下肚便昏了頭?!?p> 陸青笑吟吟地看著南宮即明,只覺得今夜月色甚好,襯得他膚若凝脂,脖頸處的肌膚細(xì)膩如美瓷一般,心中一動。
“怕什么,醉了便醉了,左右這院子里沒有旁人?!?p> 陸青笑著將酒遞給南宮即明,一杯又一杯。接連灌了近十杯,南宮即明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了,這孩子從小沒參加過酒席,不知道別人遞過來的酒是可以拒絕的,陸青給他遞多少,他便喝了多少。
眼前一個陸青兩個陸青來回晃,他開始語無倫次起來:“陸青,你別動,誒,你怎么成兩個了。”
陸青看他醉的差不多了,伸手將他攬在懷里。
“小狐貍,我?guī)闵蠘漤斎タ丛铝痢!?p> 陸青說完三兩下便登到了撫靈樹頂?shù)幕◤闹g,整個陳府也難找出幾棵比他們院子里還大的撫靈樹了,這樹冠的枝椏之上,停留兩個少年戳戳有余。
南宮即明醉的糊涂,卻還有些意識,他向來怕高,只得緊緊抓著陸青不放,可這酒勁上來,卻是全身發(fā)燙。
“陸青,我熱?!?p> “那我?guī)湍銓捪乱律选!?p> “陸青,你手在干嘛?”
“你不是熱么?”
“我是熱我不是癢。”
南宮即明推了推陸青,陸青假意一松,這下可好,抱的更緊了。
陸青找了處舒服的地方,讓南宮即明坐下。
“小狐貍,我們私奔吧?!?p> “私奔?”
南宮即明腦門上的血管突突的跳個不停,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陸青看著他那愣神的模樣說道:“我看上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p> 南宮聞言差點(diǎn)從樹冠上掉下去,陸青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難道你討厭我?可是來不及了,你若是跑,我便將你抓回來簽訂契約,你生是我的人,死,不,呸呸呸,就是生是我的人?!?p> 南宮沉默了,陸青開始緊張起來。
“可是陸青?!彼脑捳f了一半,似乎是在斟酌后半句。
“我早就說過,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聽完他的話,陸青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那不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陸青的的語氣之中有些許顫抖。
一陣陣微風(fēng)吹過,南宮即明覺得有些話,若不是幾杯酒下肚,即使到了嘴邊也斷然說不出口。
“我與你是一樣的?!彼p聲說。
“與我是一樣的?”
陸青輕聲問了一遍,南宮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陸青的心里炸開了一朵小小的煙花,夜色溫柔,眼前的人更溫柔,他一時間笑得像個偷吃到糖的孩子。
“小狐貍,我們得走,得趕緊準(zhǔn)備起來?!标懬嗟恼Z氣中難以掩飾的興奮。
“陸青,若是你走了的話,那便再也沒有機(jī)會進(jìn)入祭神殿,你不是說族長已經(jīng)將你與正支子弟一同看待,等到來年,興許就能去祭神殿接受御妖師的考核了。”南宮皺著眉說。
“我不想做御妖師,說的再好聽,不過是馴養(yǎng)妖獸,販賣妖獸罷了,還不如回何家村來的自由自在?!瓣懬嗾f道。
“那我同你一起?!澳蠈m晃了晃頭暈?zāi)垦5哪X袋,語氣卻是堅定。
自那之后,陸青便一直在偷偷準(zhǔn)備離開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