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先天大宗師，太極純陽棺

　　澄鑒齋，又叫做“御書房”。

　　是周天子讀書，藏書的地方。

　　“朝恩，煉真觀那事兒，處理得怎么樣了？”

　　兩鬢微白的周天子，用略顯疲倦的聲音，喚著一旁朱紅衣袍的老太監(jiān)。

　　“那長云道人說是煉丹炸爐了，才發(fā)出這般大的動靜。”

　　雞皮鶴發(fā)，垂垂老矣，像是一陣風就會吹倒的老太監(jiān)陳朝恩彎著腰，聲音不緩不急。

　　“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兒，若非老奴最近搜查皇城，也不會專門過去一趟。”

　　“那道人資質(zhì)平平，困在凡境四重十年之久，氣血已經(jīng)衰落，卻能從煉丹之中悟得武學奧妙，也算個人才?！?p>　　周天子批著各州各地報上來的奏章，他對這種瑣碎小事不甚在意。

　　眉頭微皺，再問道：

　　“那日的異象，可查出些什么眉目了？”

　　老太監(jiān)陳朝恩搖頭，他帶著司禮監(jiān)的人手，把皇城內(nèi)外各個宮殿仔細排查個遍。

　　連帶著景仁宮，長樂宮那片冷清的地兒，都沒有放過。

　　仍然一無所獲。

　　“那人并未留下半點氣息，行蹤隱匿得極好，要么是個擅長此道的高手，要么就是境界高深！連我的‘天視地聽大法’也沒能發(fā)揮用處。”

　　老太監(jiān)陳朝恩瞇起眼睛，渾濁的眼珠閃過一道精芒，有種積年老鬼的陰森氣。

　　“連你都找不到，那人怕是早已離開皇城，消失無蹤了?！?p>　　對于那日月同天的浩大異象，周天子始終耿耿于懷。

　　這會不會是某種昭示？

　　為此，他找來司天監(jiān)正元黎。

　　專門起了五卦，卻都沒有異常。

　　“陛下，老奴斗膽揣測?！?p>　　陳朝恩把佝僂的腰身，向下再彎了彎。

　　“天京城中，能夠引發(fā)如此異象，并且牽引皇道龍氣的人物，其實并不多。”

　　“距離先天大宗師只差一線的武安侯，身負龍氣的太子殿下，還有……那位太祖欽定的護龍一族大統(tǒng)領?！?p>　　“除此之外，老奴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可以弄出這樣的陣仗?！?p>　　周天子閉上眼睛，手指敲打著寬大的紫檀書桌。

　　沉默了半炷香，才輕聲說道：

　　“不是昭兒，他只有守成之才，沒有那囊括天下，吞吐日月的氣魄和志向，而且他自小傷了根基，哪里有這么雄厚的底子，顯化出那等異象?！?p>　　“武安侯……他當年沒有爭這個位子，我坐了這么久才想著下手，會不會有點遲了？”

　　“護龍一族的趙大統(tǒng)領，自他五十年前跟摩訶無量宮的智珠法王斗過一場后，便再也沒有音訊?！?p>　　“那次以后，大統(tǒng)領就對黑龍臺的四大衛(wèi)長說，自己要坐生死關，看能否沖破凡境十重，成就人仙?！?p>　　“如今一晃眼的功夫，摩訶無量宮的智珠法王早已油盡燈枯，而他的徒弟拔思巴威壓天下?！?p>　　“我依然沒見大統(tǒng)領出關，怕是已經(jīng)……失敗了?！?p>　　面對陳朝恩，周天子也沒有諱言。

　　深宮之中，唯一能聽他說這些心里話的身邊人。

　　恐怕也只有這個從奪嫡爭位之時，便跟著自己的老太監(jiān)了。

　　“先天大宗師，天壽有兩百余載，加之延壽寶藥，活個三百年不成問題！”

　　“依老奴看，大統(tǒng)領不一定是坐關失敗，也有可能死中求活，逆反生機，正在成就武道人仙的關鍵時刻。”

　　陳朝恩斟酌著說道。

　　護龍一族，乃是太祖立國時就設下。

　　大統(tǒng)領趙策，天下少有的先天大宗師。

　　雖然位列于周天榜，但是鮮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和名姓。

　　當年若沒有這位護龍大統(tǒng)領，攔截住摩訶無量宮的智珠法王，以及麾下八部眾。

　　大周王朝未必能有現(xiàn)在的穩(wěn)固江山。

　　“應當不是武安侯，他要爭這張椅子，沒必要等到現(xiàn)在?！?p>　　周天子想了一下，否決掉內(nèi)心的懷疑。

　　“當時父皇很喜歡他，還說過‘此子肖朕’這樣的褒揚之話，然而沒過多久，他就離開天京，拋下皇子的富貴權勢，闖蕩江湖去了。”

　　陳朝恩沒有多言，他只是分析推測。

　　若非這三個人，那還有誰可以神不知鬼不覺闖入皇城，并且引動皇道龍氣？

　　“要是趙大統(tǒng)領還在，大周何至于如此被動。”

　　周天子揉了揉緊鎖眉頭，嘆息道：

　　“區(qū)區(qū)一個密宗和尚，便逼得我交出了擁雪關！當真是愧對先皇！”

　　陳朝恩眼瞼低垂，低聲道：“不能為陛下分憂，老奴該死?！?p>　　他掌管司禮監(jiān)，同時肩負拱衛(wèi)天子，鎮(zhèn)守皇城的責任。

　　論起武道境界，這位有著皇室功法秘典，丹藥寶物供給的老太監(jiān)，已經(jīng)是一尊神變巔峰的大高手。

　　只可惜，閹人先天殘缺，缺少一點極陽之氣。

　　想要成就先天大宗師，那是千難萬難。

　　“哪天你再去黑龍臺，找四衛(wèi)指揮使問一問，看能否探聽到大統(tǒng)領的坐關之處？不管他成功與否，那件被借去破境的太極純陽棺也該拿回來。”

　　周天子兩條眉毛擰成川字，語氣低沉。

　　皇室寶庫中，有一樣至寶，名為‘太極純陽棺’。

　　能夠聚集天地之間的純陽之氣，為人洗髓伐骨，補足生機。

　　只是被那位護龍大統(tǒng)領拿去坐生死關了，至今仍未回到皇室手里。

　　“有那件寶物，昭兒便能立刻筑基，修煉太祖所得的《穹天圣典》，而朝恩你，突破先天的機會也增加了許多?！?p>　　周天子自問坐上九五之位，從無懈怠，兢兢業(yè)業(yè)。

　　但外有元蒙王朝，神州諸國。

　　內(nèi)有世家門閥，江湖宗派。

　　使得他空有滿腔抱負，卻束手束腳，難以施展。

　　攏共有十一位兒女，九位皇子。

　　現(xiàn)在，死了三個。

　　太子不爭氣，沒有開拓疆土的氣魄和能力。

　　小九與武安侯太過相似，喜歡跟江湖宗派打交道。

　　全然忘記，那些三教九流，草莽龍蛇。

　　都是一群心中毫無家國大義，只會以武犯禁的亂臣賊子。

　　唯一看好的五皇子趙誠，還死在擁雪關，命喪于草原蠻人的手中。

　　其他幾個兒子，更是不用提了。

　　都沒有治世之才，為君之相。

　　“原兒倒是不錯，可惜年紀太小。”

　　思來想去，周天子挑中了十一皇子趙原，可隨后搖頭道：

　　“只能選太子了。唉，若是我當初下了狠心，把那孽障掐死在襁褓里，興許幾個兒子就不會早亡……”

　　陳朝恩一語不發(fā)，他時刻謹記自己是個奴才。

　　王朝儲君之事，不應該多嘴。

　　“陛下是心地寬仁，哪能對自己的骨肉下手。這些年每到寧妃的忌日，陛下都會去景仁宮坐上一會兒，可見心里是念舊情的。”

　　陳朝恩端著一盞熱茶，送到愁眉不展的周天子手邊。

　　這個如風中殘燭的老太監(jiān)，皮膚干癟，如枯死老樹。

　　一雙手卻白皙如玉，不見半點皺紋。

　　“我本來不信元黎的批命，有一國氣運護體，皇道龍氣護身，尋常武道高手都加害不了我，哪能被自己兒子克到?！?p>　　周天子掀開杯蓋，吹了口氣。

　　“可事實擺在面前啊。不瞞你說，朝恩，自從誠兒去了以后。”

　　“這些天里，我時常會做噩夢?！?p>　　“就在那垂拱殿上，我夢見一條黑龍張開血盆大口，把我一口吞了進去！好生駭人！”

　　陳朝恩淺淡的眉毛跳動，心中悚然一驚。

　　他是武道高手。

　　自然不會聽不出陛下語氣之中，那股寒氣森森的凜冽殺意。

　　“陛下，是打算？”

　　他不由壓低聲音。

　　“三個月后，那孽障隨小九去統(tǒng)州的路上，你便讓他突發(fā)惡疾死了吧?！?p>　　周天子吸了一口滾燙的茶水，淡淡道：

　　“十五年，朕讓他活夠了十五年?！?p>　　“如今為了大周的江山，不能再念及骨肉親情了?！?p>　　執(zhí)掌司禮監(jiān)的陳朝恩微微一嘆，點頭道：

　　“老奴必定辦成此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