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八部五派,密宗活佛
七個“殺”字寫完,趙穆只覺得胸中橫亙的戾氣,消散一空。
要知道,剛才聽到宮中下人的低聲議論,連不斷默念冰心訣都有些止不住,他心里那股可怕的殺意。
囚于深宮十二載,趙穆對父子親情已經(jīng)看得淡了。
從未指望過,那位高高在上的周天子。
有朝一日能夠走進這座無人問津的孤清冷宮,與自己這個災(zāi)星見上一面,流露出少許溫情。
一方面,他本是穿越客,對于自身的血脈羈絆不太看重;
另一方面,則是基于現(xiàn)實的考量,能夠清醒地認知處境。
“他信命數(shù),覺得我克父克兄,因此心生厭惡,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p> 趙穆默然無聲,心緒浮動。
“但小原又做錯了什么?”
他不相信,周天子連摩訶無量宮是如何挑選傳人的都不知道?
佛子,法王,上師。
凡有此三種根骨者,皆可成為活佛的嫡傳。
帶上大雪山。
跟隨僧人受戒三年;
參悟密宗經(jīng)典三年;
下山求取布施三年;
徒步苦行傳教三年。
如此下來。
一共十二年。
最后再由活佛本人,憑借各自表現(xiàn)和能力,選出真正的“當代傳人”。
聽上去并無什么問題。
無非是要忍耐寂寞,經(jīng)歷風(fēng)霜,磨煉本心,多吃一些苦頭罷了。
但,實際情況卻非如此。
由于嫡傳的標準,是只看重根骨,而不在乎其他。
所以,摩訶無量宮的八部五派。
每年都有派人從草原各部,甚至神州中土。
搜索具有類似根骨的年幼孩童,將之帶回大雪山。
數(shù)百嫡傳,才能誕生一位真正的當代傳人!
世人只看到摩訶無量宮的主人,身為草原活佛的無限風(fēng)光。
但卻不知道,那蓮花寶座的底下,所堆積的是累累白骨。
“真就能如此狠心?”
趙穆抿緊嘴角,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問那位尊貴的陛下。
那乾闥婆自己便是“法王”,為何只做了八部眾,沒有真正拜進拔思巴的門下,去爭一爭活佛尊位?
其中的含義,已然很明白了。
摩訶無量宮的八部。
乃是天,龍,夜叉,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
這八位護法神。
是除去活佛本尊,地位最高之人。
五派,則是紅教,菩提教,白教,花教,黃教。
它們因為教義理解不同,經(jīng)歷千百年,演化出了五支傳承。
從這些便可看出,影響力覆蓋元蒙王朝,草原各部的摩訶無量宮。
內(nèi)部并非鐵板一塊,也會有矛盾爭端。
每一次的遴選活佛嫡傳,就是他們互相斗法,各自較勁最激烈的時候。
元蒙帝師拔思巴,就出自于花教甘草寺。
憑借著天賦才情,武功過人,一舉從眾多嫡傳當中脫穎而出。
他成了活佛后,花教立刻得勢,壓得其他四派喘不過氣來。
故而,這一次的嫡傳遴選,關(guān)系到摩訶無量宮未來兩百年的格局變動。
其中的危險性,不言而喻。
趙穆輕輕睜開恢復(fù)淡漠的雙眸,嘴唇抿成一條薄線。
總而言之,一旦卷進八部五派的勾心斗角。
除非可以踩著他人的尸骨,成為摩訶無量宮的下一任活佛。
要不然,只能充當一塊墊腳石,被人踐踏得粉碎。
從各方面看,趙原若是去了元蒙塞外。
很大概率會落得遭人欺壓,埋骨異鄉(xiāng)的結(jié)局。
“幸好霍如烈對于十大正宗多有了解?!?p> 趙穆有些諷刺的笑著。
他長久居于冷宮,不曉得其中內(nèi)情,還能說得過去。
可周天子手下有黑龍臺。
朝堂上的風(fēng)吹草動,江湖里的各路消息,哪樣不知道,哪樣不清楚?
明知如此,卻還是答應(yīng)乾闥婆的賭斗。
這究竟是對天龍禪院有信心,貪圖那五千匹戰(zhàn)馬。
還是說,鐵了心要讓自己的兒子,爭一爭摩訶無量宮的活佛尊位?
“為了那一線的渺茫機會,情愿犧牲骨肉……呵!”
趙穆低頭看向雪白宣紙上的七個“殺”字,墨字如血,分外駭人
只感覺有一股凌厲的氣意撲面而來。
仿佛刀劍齊出,血光潑灑。
哪怕短暫地瞧上一眼,也會有一種置身尸山血海,修羅殺場的悚然之感。
耳邊甚至能聽見,虛幻的哀嚎和怒吼。
這是趙穆凝聚精神,打磨念頭。
將心中的戾氣、煞氣、殺氣,統(tǒng)統(tǒng)熔煉在一起。
然后通過筆墨,深深烙印于雪白宣紙之上。
若是有人心志不堅,精神脆弱。
不幸目睹這七個“殺”字,恐怕要被嚇破肝膽,當場暈倒過去。
這就是凡境八重,神變境界的奧妙。
心靈蛻變,開發(fā)識念,借之干涉現(xiàn)實。
從而達到扭曲人心,蒙蔽五感的可怕效果。
“這幾日來,靠著《藏密智能書》的煉神之術(shù),我已經(jīng)打磨出了兩百三十顆念頭,現(xiàn)在是該派上用場了?!?p> 趙穆深吸一口氣,抬手把那張雪白宣紙揉捏成團,而后彈出一條火線,將其燒毀。
他之所以要用精神寫字,烙印心念。
就是為了接下來,好對付摩訶無量宮的乾闥婆。
長樂宮那幾個年老的太監(jiān),宮女說得對,自己暫時走不出這座冷宮。
未成大宗師,絕不出山。
這是趙穆早就定下的目標。
外面的世界,有元蒙帝師威壓天下。
還有十大正宗,六座圣地所構(gòu)成的浩大江湖。
哪怕趙穆出了冷宮,還是不得自由。
只有成就先天大宗師,才可以打破藩籬。
“殺人又何須親自用刀?!?p> 趙穆心中敲定計策,雙手負后,離開書桌。
邁出殿門,行至廊道。
“乖,過來?!?p> 他沿著殿宇走了幾圈,終于停住腳步。
臉上帶著和善笑意,對那只變得油光水滑,臃腫許多的大貓招了招手。
……
……
又過數(shù)日。
傳遍皇城,引得天京眾多武道高手緊密關(guān)注的那場賭斗。
終于是要開始了。
武英殿的空地面前。
豎起明黃色的華蓋傘賬,周圍有禁軍甲士拱衛(wèi)。
周天子坐在一張黃金龍椅上,旁邊是賜座的武安侯。
臺階之下,則是諸位皇子。
這一次,趙原不再居于席位之末。
而是排到第二,僅次于東宮的太子。
可見地位有所不同了。
再往后,是一座連夜趕工,搭建完好的木質(zhì)擂臺。
四四方方,填滿寬敞的空地。
天龍禪院般若堂首座,圓慧大師雙眼微闔,坐于右側(cè)。
“那元蒙的蠻族,當真是不知禮數(shù),竟讓陛下等他們!”
侍立在周天子身邊的老太監(jiān)陳朝恩面色不虞,陰惻惻說道。
若非那兩人背后站著摩訶無量宮,元蒙帝師拔思巴。
依著他的性子,反手就斃于掌下了。
“急什么,時辰還未到?!?p> 周天子言笑晏晏,目光偶爾放到面無表情,如泥雕木塑般坐著的趙原身上。
“我聽聞江湖之中的武夫約戰(zhàn),往往會有人故意遲到,讓對手苦等,使之內(nèi)心煩躁,怒火升騰,無法克制情緒,而后戰(zhàn)而勝之。”
武安侯輕輕點頭,附和道:“此為攻心之計,但卻非上策?!?p> “為何?”
周天子面露好奇。
“避而不戰(zhàn),拖耗時間,如此做派,說明心中沒有必勝之把握。”
武安侯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若對手心靜,不受影響,反而以勢壓人,表現(xiàn)出意志堅定的一面,便可不戰(zhàn)而勝。”
周天子撫掌而笑,夸贊道:“武道,兵法皆是如此,還是武安侯看得透徹!”
兩人談笑之間,忽然聽到一聲暴怒的吼聲。
如春雷綻開,響徹皇城——
“滾開!”
隨后。
便是拳頭落于肉體的沉悶響聲。
“誰敢在皇城放肆!”
武安侯安坐不動,眼神凌厲。
精神威壓陡然升起,猶如一輪烈日,照遍四方,籠罩周圍。
司禮監(jiān)的陳朝恩瞇起眼睛,好似突破人體的極限,直接瞧見了武英殿以外的景象。
“陛下,是那夜叉王摩羅!”
這個功力深厚的老太監(jiān),臉上流露出一抹驚訝。
那夜叉王摩羅像是遭遇了一場極其慘烈的廝殺戰(zhàn)斗,那身僧衣染著鮮血。
如銅鑄鐵打的堅硬軀體上,更是傷痕累累。
陳朝恩說話之間,那夜叉王摩羅已經(jīng)闖到武英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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