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誰是喬伊?
這場酒桌上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開始進入白熱化。
貝爾特威和幽靈一人一圈伏特加,正拼得面紅耳赤。一個講英語,一個講俄語,不停罵著對方未必能夠聽得懂的臟話。維克托已經(jīng)扶著酒瓶子癱倒在椅子上,從吃完肉排以后他就開始自己灌自己,攔都攔不住。
三個女人一個沒醉。
魯珀和四眼端著酒杯看戲,米歇拉則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時不時瞅沃森一眼,可無論沃森怎么問也不說話,最多就是點個頭嗯一聲。
這樣子相互看了一陣,沃森給她弄得有些懵了。
“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現(xiàn)在這樣就挺好的?!?p> 米歇拉側(cè)過頭,終于說出了今天進入酒吧以來的第一句話。女孩的面容在昏暗彩燈下顯出一些迷幻感,嫣紅嘴唇在披散了小半張臉的頭發(fā)之中若隱若現(xiàn)。
沃森沒有再提問,就這樣沉默的看著她。
女孩在說謊。
不遠處的舞臺上傳來樂聲,明明是經(jīng)典的鄉(xiāng)村布魯斯曲調(diào),卻在這一刻莫名的營造出了某種喧鬧氛圍。四周的人群和景物都已模糊不清,只剩下米歇拉那只發(fā)絲掩蓋下的眼睛。
終于感受到沃森的目光,女孩的眼眸輕輕抬起看了過來。
這次她沒有再回避。
湛藍色海洋深處翻涌的淡淡憂郁,此時此刻沒有任何掩飾與保留,隨著那只眼眸全部滲進了沃森的心里。
喚起了被壓抑著的某個部分。
沃森不明白它是什么,或許是憐憫,或許是愛,他無法確定。他唯一能夠肯定的是,腦海中產(chǎn)生的那個無比強烈的想法:
讓米歇拉今天晚上真心的歡笑一次。
哪怕只是比昨天更開心一點。
小的時候,沃森很喜歡看《假面騎士空我》。在這個橫跨50年之久、擁有近40位假面騎士的特攝系列中,他唯獨只對號稱“平成第一假面騎士”的空我感興趣。
空我有一句特別著名的臺詞,這也是他屢次力克強敵的信念。日語翻譯過來的各種版本不少,但核心大概都是同一個意思:
“我想讓大家的臉上都有笑容。”
在沃森10歲的時候,他看不懂其中含義,他更關(guān)注空我的鎧甲和武器造型;在沃森20歲的時候,他覺得這句話很幼稚;然后過了一些年,他又逐漸覺得這個簡單的理想是如此打動人心。
簡單從來都不代表容易。
沃森并沒有空我這種艱巨的理想,他只是想讓米歇拉今晚開心一點。
看著一個女孩的臉,心里卻突然想起假面騎士,這實在是一件非?;恼Q的事情?;蛟S這個世界上的其他男人在此情況下,都不會產(chǎn)生和沃森一樣的想法??伤瓦@樣從沃森腦海中冒了出來,不由自主的驅(qū)使了他的行動。
米歇拉已經(jīng)被沃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她伸出手摁到沃森臉上,想要和直升機里的那次一樣,把這個家伙的頭給轉(zhuǎn)到一邊。
啪!
她的手腕被沃森給抓住了。
“我要上去唱首歌?!?p> 沃森看著米歇拉,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小舞臺。
“什么?”
米歇拉沒反應過來,沃森便緊接著問道:“你會一直在這里對吧?你不會突然跑到別的什么地方去吧?”
我還能去哪兒?
女孩愣愣的點了點頭。
“那好?!?p> 沃森站起身來:“記住你的話,待會可不要走開!”他的聲音越飄越遠,人已經(jīng)走到了舞臺后場的入口處。看著沃森消失在門簾中,米歇拉回過頭,看見魯珀正端著一杯酒沖自己樂。
她懷里的四眼雙目放空,看起來已經(jīng)靈魂出竅了。
“你聽到他說的了?”法國熟女的雙頰在酒精作用下紅彤彤的,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線:“等會兒他上臺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要跑掉!”
米歇拉沒回話,只是瞟一眼舞臺上彈電吉他的老大爺,默默喝了一口酒。
那一頭的沃森掀開門簾,一個酒糟鼻大叔站在里邊。看見沃森走進來,他愣了一下:“孩子,你可不該來這家店!你成年了嗎?”
“我絕對成年了,你是這里的老板嗎?”
“算是吧,你有什么事?”
酒糟鼻大叔把手里的拖把放到一邊,扶了一下頭上的牛仔帽,皺起眉頭看著沃森。
......
舞臺上的演奏結(jié)束了。
酒吧里響起一連串的掌聲,臺下這幫傭兵們已經(jīng)基本喝上了頭,此時場地里的氣氛熱烈得很,可能只要是一首鼓點熱鬧的音樂他們都會鼓掌喝彩。
臺上的主唱和吉他手走了下去,很快便換上來幾個大叔。
見到上來的不是沃森,米歇拉便轉(zhuǎn)回了目光。對方臨走時的那幾句話意思很明顯,就差把“我想要你聽我唱首歌”這行字直接說出來了。
有那么幾秒鐘,她想離開。
不愿再纏進這個陷阱。
雖然知道魯珀肯定不會阻攔自己,但女孩終究還是沒有站起來。沃森只是想唱首歌,米歇拉在心里對自己說,他沒有別的意思,就算有,那也不是自己想的那種意思。
我們只是朋友罷了。
能做朋友就很好了。
舞臺上那幾個人演唱的什么歌曲,女孩完全沒有心思去賞聽。直到周圍的人紛紛鼓起掌來,甚至還有尖銳口哨聲響起的時候,她才后知后覺抬起頭,發(fā)現(xiàn)舞臺中央換了人。
那是挎著一把電吉他的‘沃森小姐’。
米歇拉太熟悉沃森那張臉了,他的皮膚好到可以把濃妝簡化成淡妝。此時沃森小姐僅僅是簡單的畫了個搖滾煙熏,再配上牛仔外套與皮釘短裙,就抓住了場上所有男人的視線。
除了還在拼酒的那兩個傻子。
原本的棕黑頭發(fā)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沃森小姐扭動著電吉他效果器上的按鈕,撥動幾下琴弦便引得舞臺下的男人們再次鼓起掌來。
“這首歌......”
沃森小姐湊近話筒,張口發(fā)出一道帶有些沙啞的磁性女聲:“叫做《Joey》,獻給喬伊?!?p> 轉(zhuǎn)身朝鼓手點了一下頭,修長的手指從下往上掃動琴弦。一陣清脆的電吉他聲音響起,后方的鼓手反應很及時,立刻就跟了上來。
前奏的旋律很簡單,但卻在精心調(diào)整的效果器音色下營造出獨特沉浸感,散發(fā)著一股奇異的酒精味道。而沃森小姐唱出的第一句歌詞,幾乎要讓人沉浸入她的哀傷之中。
“Joey~baby~don't get~crazy”
(喬伊~寶貝~不要迷戀那些東西)
“Detours,F(xiàn)ences... I get defensive”
?。ㄎ蚁胛竦耐黄颇阈姆溃瑓s遭遇了更嚴密的防備)
舞臺上的身體跟著音樂節(jié)奏輕輕扭動,歌聲像是一陣迷醉之中傳來的呢喃,整座酒吧都已經(jīng)安靜下來,聽著她敘述著自己酗酒的另一半,聽著她苦言勸誡的獨白。
沃森唱歌原來是這樣子嗎?
真是讓人著迷......
米歇拉看著臺上的沃森小姐,嘴角不自覺浮起一絲微微的弧度。她有些不確定這首歌的寓意,只能聽著對方繼續(xù)往下唱。
“I know you've heard it all before!”
?。ㄎ抑滥阋呀?jīng)聽膩了那些大道理!)
原本平靜的陳述樂段突然進入副歌,沃森小姐的歌聲變得高亢起來。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的音色,甚至由于提高音調(diào)的原因,歌聲之中竟透出了一絲絲哭腔。
“so I don't say it anymore!”
(所以我就不再多說了?。?p> “I just stand by and let you fight your secret war!”
?。ㄎ抑粫驹谀闵砗笾С?,讓你去打贏你內(nèi)心深處的戰(zhàn)斗?。?p> 那雙黑色眼影之下的眸子已經(jīng)不再掩飾,就這么直勾勾看著米歇拉的眼睛。一直到進入了第二段歌詞,沃森小姐的目光也沒有從米歇拉臉上移開。
左手在電吉他指板上短暫放下,沃森小姐虛指著米歇拉所在的方向,然后又把輕輕手收回到自己的胸口。旁人只當這是節(jié)目效果,可是女孩此時明白了。
這首歌真的是唱給自己聽的。
他不是在開玩笑。
“But we got lucky once before...”
?。晌覀儚那耙惨欢饶敲葱疫\......)
“And I don't wanna close the door!”
?。ǘ乙膊幌氚涯憔茉谛拈T外?。?p> 捏著酒杯的手指漸漸收緊,米歇拉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使得自己沒有逃開沃森的目光。但此刻她的思緒猶如亂麻,那張舞臺聚光燈下絕美無比的臉龐,在歌聲中一遍又一遍攪動著女孩的心神。
頓挫的鼓點過后,吉他Solo開始響起。
沃森小姐不再盯著米歇拉看,她用力的晃著腦袋,原本梳好的頭發(fā)披散下來,讓這張漂亮臉蛋變得模糊不清。兩條修長白皙的腿踩著節(jié)奏,在扭動腰肢的勾引下顯得無比誘人。
可是在轉(zhuǎn)頭的間隙,米歇拉看見那雙眼睛透露出不一樣的意味。
這是自己最為熟悉的憂郁。
疲憊,麻木,自暴自棄......沃森小姐的眼神,就在那短暫的一瞬間,猶如錯覺一般從女孩的眼瞳之中掠過,卻讓她的心底再也無法平靜。
“Oh Joey, I'm not angry anymore.”
?。ㄠ?,喬伊,我再也不生氣了。)
曲終。
掌聲前所未有的熱烈。
“獻給喬伊?!?p> 沃森小姐說完便拿起手邊的那瓶伏特加,學著幽靈一巴掌撥掉了瓶蓋,然后就在全場愈發(fā)高昂的歡呼聲中,抬起酒瓶一飲而盡。
“獻給喬伊!”
“獻給喬伊!”
場下的人們不知道喬伊是誰,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舉杯致敬這場精彩的表演。一時間整座酒吧里全是酒杯碰撞的聲音,氣氛又被提到了新的高度。
“再來一首!”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起來,幾秒鐘過后,酒吧里全是同樣內(nèi)容的聲音。只可惜沃森小姐不打算再繼續(xù)了,她放下酒瓶以后就轉(zhuǎn)身走向了后臺門簾。
但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棕色皮夾克的年輕男人翻過酒桌追上前來:
“我的女神!”
張口就是一句令人驚嘆的話,這個相貌俊朗的男人甚至撞歪了伸手阻攔的樂隊成員:“忘了那個喬伊吧!讓我進入你的......”
“閉上你的臭嘴!韋德·威爾遜!”
砰!
他的話還沒說完,門口的酒糟鼻大叔就握著自己手里的雙管獵槍,朝他腳邊來了一下:“上次你騷擾那個姑娘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了,要是再向前一步,我就讓你嘗嘗子彈!”
酒吧里頓時一片哄笑,粗獷的傭兵們可不會被槍聲給嚇到,反而興致勃勃地開始圍觀。韋德·威爾遜這個傭兵界的奇葩活寶,總是能夠整點大家喜歡的花樣。
但這一切已經(jīng)和沃森沒有關(guān)系了。
隨著幾個老面孔樂手登臺,經(jīng)典的布魯斯藍調(diào)又重新開始響起。
不一會兒。
換上之前那套牛仔夾克的沃森,鬼鬼祟祟摸回了椅子上。
“精彩!精彩!”魯珀拍著手掌,湊到沃森面前看來看去:“你這個漂亮男孩真是深藏不漏啊,或許我應該叫你沃森小姐?”
她的大半個身子都撐在酒桌上,腰臀翹起驚人的弧度,那個大大方方敞開的背心領(lǐng)口晃得沃森有些眼花??蓱z被法國熟女丟開的四眼,現(xiàn)在就像條死魚一樣趴著。
“我能怎么辦?”
沃森攤著手:“他們化妝間里大部分都是女裝,給那些臨時請來跳舞唱歌的女孩子穿。少數(shù)幾套男裝也是給酒吧里幾個大叔大爺準備的,我又不想穿現(xiàn)在這身上去讓人給認出來。”
沒再理會魯珀,沃森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米歇拉。
“你就是想找個理由穿裙子吧?”
看著沃森嘴角的微笑,米歇拉忍不住想要給這個攪得她心神不寧的家伙一個回擊。于是她便張口刺了一句,可是話剛說完她就有些后悔了。
“你這么說可真讓我難過。”
沃森把椅子一挪,坐到米歇拉的跟前,雙手交叉伏在酒桌上,他近距離看著女孩的臉:“我可是專門挑選的這首歌。”
“是嗎?那誰是喬伊?”
“你就是喬伊?!?
撲街作者套套
本章曲目:《Joey》-Concrete Blonde(金發(fā)異端) 據(jù)傳由樂隊女主唱Johnette Napolitano寫給她酗酒的情人。 PS.彈奏電吉他不一定需要撥片,像木吉他一樣用指甲也可以。例如Dire Straits樂隊的吉他手David Knopfler就不太用撥片,但是那手獨特的演奏技法令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