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被壁咚的感覺

　　樓下的老管家聽著動靜，詫異地摸了摸英倫式禿頂。

　　自從成年以后，佩姬小姐就再也沒有這樣子笑過。尤其是經(jīng)歷過二戰(zhàn)陰影、以及卡特老爺和夫人相繼去世，整座卡特莊園人丁凋零，就連佩姬小姐自己也不太經(jīng)?；貋砹?。前陣子聽聞對方準備正式搬回住處，老管家心里其實挺開心的。

　　或許小姐真的從往日那些沉重歲月里解脫了吧，不管怎么樣，她這個年紀開心總是好事。

　　“謝謝你，沃森?！?p>　　揉了一會兒頭發(fā)，佩姬松開手，認真看著沃森的眼睛。

　　沃森沉默下來。

　　他知道老太太在說冬兵巴基的事情。

　　抵達卡特家族莊園的第一個清晨，尸檢報告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佩姬辦公桌上。由于隨后還要冰凍保存遺體，所以醫(yī)生只是從傷口處進行檢查?？杉幢闳绱耍瑘蟾胬镆灿昧恕畼O其糟糕’的形容，被足足4顆.50AE手槍彈和3發(fā)5.56mmNATO步槍彈擊中，五臟六腑幾乎都被攪碎。

　　那天下午，兩人在冰棺前待了很久。

　　看著巴基平靜的臉，沃森也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他覺得自己同樣對巴基之死負有一份責(zé)任，而且還是比較大的那種?？粗荒樒届o的老太太，沃森心里也難免生起愧疚。對方這副模樣，仿佛回到了1944年海德堡戰(zhàn)役結(jié)束的那天。

　　戰(zhàn)后的軍營是如此壓抑。

　　卡車搖搖晃晃，碾著泥濘土路開進操場。史蒂夫背著振金盾，跟大家一起把遺體挨個卸下。所有人都很安靜，不少士兵整理著狗牌，臉上那些臟灰污漬都來不及清理；一雙雙干燥、通紅的雙眼，或許連淚水都已經(jīng)完全干涸了。

　　不少咆哮突擊隊的士兵躺在尸袋里，有些死于爆炸，有些死于流彈和陷阱，剩下幾個則是死于發(fā)條人之手。而還有一部分成員，就連尸體都找不到。

　　佩姬那會兒任務(wù)繁忙。

　　在咆哮突擊隊里，有幾個老成員與美國隊長、卡特特工這對準情侶關(guān)系挺熟絡(luò)，而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已經(jīng)陷入永眠。當天稍晚些時候，女人還是抽出時間趕過來。她剛開始并未出聲打擾，只是默默站在一群骯臟的大兵附近，身上那套干凈軍服顯得十分突兀。

　　沃森也因此記住了那張臉上的神情。

　　就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

　　“我知道你一直在試圖安慰我。”

　　就在沃森腦海中開啟幾秒回憶的時候，老太太摸了摸他的發(fā)絲：“我很久沒有被人安慰過了，老實說，你讓我有些不習(xí)慣?！?p>　　“怎么了？你不習(xí)慣被人安慰嗎？”

　　“二戰(zhàn)結(jié)束后的那些年，對于女人來說并不友好，我想你應(yīng)該可以明白。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哪怕我曾上過戰(zhàn)場，男人們很多時候也還是不會把我放在眼里，而這一切只因為我是個女人。想要從男人手里奪取權(quán)力，就只能比他們更狠，堂堂正正打敗那些人?！?p>　　一邊說著話，老太太一邊開始給沃森整理頭發(fā)：“所以我用了幾十年時間，才迫使他們逐漸屈服。特工和士兵從來就不一樣，沃森，你必須親身墮入黑暗，了解并學(xué)會運用它，讓你的敵人和朋友感受到恐懼。至少在擔(dān)任神盾局局長的日子里，身為女人，我必須讓自己始終保持強硬的一面......”

　　“神盾局局長不應(yīng)該讓人安慰?！?p>　　手背擦過臉頰，有些粗糙的摩擦感。沃森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腦袋直接往后一縮。

　　這回輪到他不習(xí)慣了。

　　上輩子除了理發(fā)師跟牙醫(yī)，幾乎就沒人這樣摸過沃森的頭發(fā)和臉。之前嬉笑打鬧是一回事，現(xiàn)在正兒八經(jīng)又是另一回事。這個意思完全不一樣，老太太眼神里的親切顯而易見，讓他不禁有些......

　　惶恐。

　　“幾十年來我失去過很多戰(zhàn)友，大部分名字甚至不能公開談?wù)摗Ｖ灰蛘叹蜁廊?，犧牲終究無法避免?？稍谶@個秘密交鋒的黑色地帶，一直都是我在下命令。我無數(shù)次遠遠看著棺木入土，聽到家屬們的哭聲，自己卻只能擺出一副平靜表情，就像前兩天那樣?！?p>　　或許是察覺到了沃森的反應(yīng)，老太太很快便將手臂放回來：“這些罪責(zé)將會伴隨我的余生，現(xiàn)在又多了一份。我殺死了史蒂夫的摯友，無論如何，我所做的這一切都不應(yīng)該得到原諒。你明白嗎？我會沒事的，謝謝你的關(guān)心?！?p>　　......

　　第二天傍晚，倫敦難得出現(xiàn)了晴空。

　　沃森拖著1.5米高的輪式軍火箱，背上是大提琴盒，另一只手還提著個長方形箱子。與卡特老太太擁抱道別，他就坐上了開往機場的汽車。在昨天晚上，兩人默契的結(jié)束了壓抑話題，又轉(zhuǎn)到了其它地方去。佩姬想讓沃森帶走那把吉他，畢竟留在莊園里也沒人會用，不過沃森表示自己沒辦法背著吉他去打仗，所以開玩笑說不如送支槍。

　　于是老太太真的送了一把。

　　英倫人用英倫貨。

　　精密國際公司的AW（Arctic Warfare—北極作戰(zhàn)）狙擊步槍。

　　在《反恐精英》游戲里，它就是玩家們熟悉的B46，命中軀干以上即死。高風(fēng)險，高回報，菜鳥的夢想，高手的玩具。不過實際上，精密國際公司的AW系列型號非常多，大部分外形也相差不大。半吊子軍迷只能根據(jù)最后一個字母來做區(qū)分，例如：

　　AWP（Police）：警用型號，槍管長度比其他型號更短。

　　AWS（Suppressed）：具備抑制器、可折疊槍托和可拆卸槍管的型號，配有精密國際專門設(shè)計的收納箱，方便緊急情況下組合、拆卸和偽裝運輸。

　　AWM（Magnum馬格南）：使用大威力馬格南槍彈的型號，例如.300溫徹斯特馬格南（7.62×67mm）、.338拉普馬格南（8.58×70mm）。如果采用了后一個口徑，則還有另一個非官方的稱呼：AWSM（Super Magnum，即超級馬格南）。

　　以上只是AW系列眾多型號中的一小部分，絕大部分采購該槍的國家武裝部隊，使用的其實都是特別定制款，而且還有各自的非官方內(nèi)部代號。像是英倫較早使用的AW，代號就是L96A1；瑞典使用的AW代號是PSG 90；而德國使用的AWM，代號則是G22......

　　由于時間關(guān)系，不可能去提什么定制需求，因此沃森直接點名要了威力最大的型號。上輩子AWM恰好也在1997年正式服役，然而老太太一個電話，第二天就有人送到了府上。摸著那一大盒.338拉普馬格南，他再次感受到佩姬·卡特這個名字的影響力。

　　一路保護她從紐約飛到倫敦，陪吃飯陪聊天還彈琴討對方開心，從頭到尾更是沒收一分錢。因此佩姬真要送槍，沃森倒也沒什么不好意思。

　　這算是自己第一支栓動式狙擊步槍。

　　之前他的戰(zhàn)斗方式以近距離居多，一槍不中快速補第二下，不讓敵人有還手機會。但也正是因為這種做法，使得沃森的戰(zhàn)斗范圍很受限制，一旦中槍，還容易暴露超人類的身體素質(zhì)。而且并非在任何情況下，自己都能如愿與目標拉近距離。

　　很多時候，一次精準狙殺就能解決問題。

　　沃森現(xiàn)在迫切需要掌握這些新武器，他打算回去以后就進行高強度練習(xí)。就算是短期內(nèi)只能達到合格線，自己至少也有了1-2公里距離上的戰(zhàn)斗能力。

　　在夜幕中，飛機順利降落勒阿弗爾。

　　拖著大箱小盒，沃森一路走到了四眼的實驗室。提前接到電話的短發(fā)女人已經(jīng)等在門外，一看到沃森靠近，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來。

　　“晚上好啊。”

　　咚！

　　一聲悶響，四眼瞪著眼睛，伸手直接拍到了沃森脖子后邊的墻壁上。那張俏臉寒意十足，嘴唇幾乎要抿成直線。

　　干嘛？

　　沒搞懂這女人幾個意思，沃森歪過頭，四眼就再次把臉湊近了幾分，兩只褐色眼瞳幾乎要冒出火來。另一只手‘唰’地從白大褂上拔起一個空針筒，舉到他眼前。

　　沃森恍然大悟，從口袋掏出硬盤。

　　四眼動作非?？?，下一秒就從他手上拿走了東西。她往回走兩步，到門邊突然再次轉(zhuǎn)頭，捏著針筒朝沃森瞇起了眼睛。這回他看懂了，四眼還沒放棄抽自己一管血的想法。于是沃森也跟著開始瞇起眼睛，跟對方做眼神交鋒，嘴里還講出一句塑料日語：“だめだ（達咩噠：不行）?！?p>　　僵持了大概半分鐘。

　　女人把針筒塞回白大褂里，轉(zhuǎn)身拉開了房間門。

　　“對了，那個，貝莎是在哪個房......”

　　砰！

　　門關(guān)上了。

　　“你這人情商是負的吧......”

　　嘴里嘟噥兩句，沃森重新提起箱子往里走。這間地下室空間算得上寬敞，還有不少地方可以給隊員們休息和整備，若不是這樣，想來魯珀也不會這么干脆掏錢出來。走道十分破舊，左側(cè)有個裝著通風(fēng)口的房間，里邊簡簡單單擺了幾張行軍床。

　　風(fēng)扇隆隆地轉(zhuǎn)動，就像是汽車引擎一樣持續(xù)轟鳴著。

　　盡頭隱約傳來音樂聲，帶有明顯的廉價收音機味道。半個金發(fā)腦袋出現(xiàn)在墻邊，沃森還能看見她手里的槍口。見到不是敵人，米歇拉也解除警戒，整個人走出來。

　　沃森愣了一下。

　　“（德語）行李就放那吧?！?p>　　米歇拉伸手一指對門，見沃森動都沒動，便挑了挑眉毛：“你愣著干嘛？拿進去??？”

　　沒有回話，沃森默默把軍火箱推了進去。女孩緊緊跟在后邊，可能是因為一個多星期沒見面，她現(xiàn)在說話興致有點高：“這些是軍火嗎？”

　　瞥了她一眼，沃森按動開關(guān)扶起箱蓋，那支特制XM500反器材狙擊步槍首先展露出來?？粗菐赘植赖拇执髽尮?，米歇拉忍不住伸手上去掂了掂。槍身入手，沉重的質(zhì)感讓女孩皺起了眉頭：“我感覺這東西已經(jīng)和重機槍差不多了，你確定能帶著它去戰(zhàn)斗嗎？”

　　“......我能?！?p>　　“也對，我忘了你力氣很大。”

　　女孩轉(zhuǎn)了一下臉，一雙狹長丹鳳眼看著沃森。嘴角長疤隨著面部肌肉微微扭曲，在碎發(fā)掩蓋下散發(fā)出一股危險魅惑感：“所以你待會準備去做什么？如果要出門，介不介意帶上我一起？”

　　“我說......”

　　“你不想出門嗎？”

　　“不是！”沃森咬著牙：“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