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攤牌

　　清晨的陽光從通風(fēng)小窗里照進(jìn)來，灑在米歇拉那頭凌亂金發(fā)上，輝映出點點亮斑。這姑娘凌晨三點鐘才開始睡覺，現(xiàn)在顯然不是個起床的好時機。過了一陣子，悉悉窣窣的動靜從身后傳出，沃森側(cè)頭一看，披頭散發(fā)的米歇拉下了床。

　　昨晚睡得十分隨意，現(xiàn)在她身上只有一件開扣毛衣，牛仔褲則是直接丟去了椅子。白皙的足尖在地板上探著，終于一寸一寸摸到了靴子。她很快站起身來，搖晃兩下往門外走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沃森的目光。本以為對方是在夢游，直到一陣沖水馬桶的聲音傳過來，沃森才確認(rèn)這個喝高的金發(fā)姑娘只是去解個手。

　　哐！

　　這門摔得有點響。

　　米歇拉搖搖晃晃地回來了，進(jìn)門之后呆楞一陣，這才找到床鋪的位置。女孩的步伐踉踉蹌蹌，像個僵尸一樣傻乎乎看了沃森幾眼，然后慢吞吞來到床邊，整個人就這么砸了上去。兩只靴子吧嗒幾聲脫落在地，米歇拉臉上帶著一臉慵懶的微笑，睜開半邊眼睛看見了沃森。

　　右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比了個‘OK’的手勢。

　　沃森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噗！

　　女孩的右手砸到床單上，整個人徹底不動了，里里外外透露著安詳。沃森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回想了一下剛才那副香艷場景，頓時就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陣不安分。猶豫了一陣子，沃森干脆站起來往外走去。

　　長長的走廊依舊十分安靜。

　　敲響四眼的房門，幾秒鐘后開門進(jìn)去，這個瘋狂科學(xué)家依舊還釘在椅子上——房間里的尿騷味已經(jīng)很濃重了，地上大大小小的瓶子罐子太多，鬼知道恭子女士到底用哪個解決了問題。不過這不是沃森操心的事，他只要確定人還沒猝死就行。

　　留下一句‘你今晚必須得睡覺’以后，沃森退出了房間。

　　就在這時，腳步聲傳入耳朵。

　　把M9手槍拔出來輕輕上膛，他緊貼著門框，槍口對準(zhǔn)來人的方向。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道略有些嘶啞的女聲從門外傳進(jìn)來：“這里是魯珀，我要進(jìn)來了?！?p>　　......

　　“あああ！欲しくない?。ò““?！我不要！）”

　　浴室里的動靜比之前激烈了不少。

　　顯而易見，法國人妻回來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幾天沒怎么睡的山田恭子女士拖去洗澡。而沃森自己，則是把那一小車軍火箱扛進(jìn)地下室里，里頭有些狼媽準(zhǔn)備的圣誕節(jié)禮物。鑒于幽靈、維克托和貝爾特威這三人組還沒回來，他們的份就先放著。

　　魯珀回來的時候跟沃森簡單聊了一下，那仨男人最近兩年都會組隊去一個老地方：位于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德瓦倫，那里算是全歐洲最著名的紅燈區(qū)之一。幾乎是從公元13世紀(jì)開始，德瓦倫就產(chǎn)生了與此相關(guān)的團(tuán)體，沃森也不知道該不該贊一句歷史悠久。

　　拖著箱子打開了魯珀的房間門。

　　這同樣是個擺設(shè)十分簡單的居所，或許是因為不常使用的關(guān)系，大塊大塊的防塵布遮蓋著家具。要不是被單一角露出的半截文胸，整個房間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個女人住的。沃森很快就把所有的軍火箱放好，走出去關(guān)上了房門。

　　“搞定了？快來幫忙?！?p>　　剛出去就碰上了魯珀，狼媽是一點都不客氣，拉著沃森一起去清理四眼的房間。足足折騰了十幾分鐘，半昏迷的山田女士才被抬出來丟在了床上。魯珀帶著沃森來到走廊，直截了當(dāng)?shù)匕l(fā)問：“我不在的時候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

　　沃森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都沒發(fā)生，一切都挺好的?！?p>　　女人陷入沉默，半晌，才接上一句：“那四眼的......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她的，那個懶蟲不可能閑得沒事干去做這種東西?！?p>　　她伸手指了指。

　　噢，你是說這個啊......

　　那天的場景重新出現(xiàn)在腦海里，沃森看著臉色有些奇怪的狼媽，心里感到一陣荒誕。這事要怎么解釋呢？我和貝莎在實驗室里干柴烈火、差點燒起來；然后被綁著的四眼正好睡醒，哇哇亂叫打擾了貝莎的興致，氣得這個女人掏刀子沖出去？

　　其實‘干柴烈火’還不至于。

　　那天事情根本沒發(fā)展到這一步，可要是不這么說，也很難解釋貝莎為什么會生氣。

　　“漂亮男孩......”

　　法國人妻那張柔媚的臉湊過來，隨之靠近的還有股輕淡煙味。女人臉色越來越奇怪，既像是憤怒，又像是調(diào)侃：“我知道四眼一直對你挺感興趣，跟我說實話，事情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不是我干的。”沃森瞪起了死魚眼：“這事你得問貝莎?！?p>　　“我怎么了？”

　　話音剛落，米歇拉的聲音就從后邊傳出來。

　　走廊上的兩個人齊齊轉(zhuǎn)頭，看見金發(fā)姑娘從沃森的房間門口出來。女孩下身的牛仔褲腰帶都沒系上，褲頭半垮著露出一塊白嫩的小腹，顯然是匆忙走出來。魯珀的眼神在沃森和貝莎身上來回轉(zhuǎn)動幾圈，最后撇著嘴角挑了挑眉毛，舉起兩只手掌：“好吧，是我誤會了，沒想到你們這兩個家伙進(jìn)展還挺快的......等等。”

　　她瞪大了眼睛：“你的皮膚......你痊愈了嗎？”

　　米歇拉眨眨眼，伸手撩著頭發(fā)往浴室走去：“如你所說，我們兩個進(jìn)展挺快的。”

　　半小時后。

　　啪！

　　地下室健身房間里響起拳腳交加的動靜，沃森拉來椅子，一邊啃零食一邊看著空地上兩個女人打架。他看得出來，米歇拉的新樣貌確實很驚人，狼媽嘴里說著切磋一下，行動上也確實這樣做了......當(dāng)然，沃森覺得這其中還有四眼的因素，但他什么都沒問。對戰(zhàn)雙方的裝扮都差不多，除了迷彩作戰(zhàn)褲和運動背心以外，上下的關(guān)節(jié)部分都戴好了護(hù)具。

　　現(xiàn)在戰(zhàn)斗開始剛不過十幾分鐘，兩人體力還算充足，相互打得有來有往。

　　我最喜歡看女人打架了。

　　沃森把蘋果核丟進(jìn)垃圾桶，又從手邊拿起來一個。米歇拉裸露的臂膀上流淌著汗水，在黑光軀體的卓越視力中，每一塊肌肉的運動都被看得清清楚楚。而伴隨著的呼吸節(jié)奏，女孩的胸口也在大頻率起伏，結(jié)合那身勻稱而不失力量感的曲線，整個人都充滿了野性味道。

　　場上的過招愈發(fā)激烈。

　　兩個女人沒有多少賣弄妖嬈的動作，肘擊、膝撞、踢腿和躲避又快又穩(wěn)，展現(xiàn)出最原始的暴力美學(xué)。狼媽終于找到對手的破綻，矮身躲過鞭腿之后，前沖兩步攬上去來了一記抱摔。不過她的企圖并未成功，米歇拉立刻撐開手臂，然后依靠幾下膝撞逼迫魯珀松開束縛。繼續(xù)打了約半小時，兩個女人終于停下來休息。

　　“貝莎，你的傷病確實恢復(fù)得很好?！?p>　　魯珀用力呼出一口氣，抓起毛巾擦拭臉上的汗水：“我記得你以前踢腿沒這么凌厲的?！?p>　　等待幾秒鐘，卻只聽見貝莎‘嗯’了一聲，狼媽不由得有些疑惑，轉(zhuǎn)頭卻看到對方在和沃森大眼瞪小眼。曖昧的笑容頓時出現(xiàn)在法國人妻臉上：“噢，我懂了，你們兩個年輕人想要點空間?！?p>　　“額.....不是你想的那樣......”

　　沃森還沒把話說完，魯珀就拎起外套走向了門口：“我就先去洗澡了，你們慢慢玩。晚點等四眼睡醒了以后，我們再一起出去吃個飯，順便說一下任務(wù)的事情?！?p>　　砰！

　　健身房里只剩下了沃森和米歇拉兩個人。

　　“你不舒服嗎？”

　　女孩背著雙手慢慢靠了過來，臉上還帶著一點壞笑：“我可是醫(yī)生，能不能請你站起來讓我檢查檢查？”

　　“先等等?！?p>　　壓抑著心里的窘迫感，沃森干脆打開一瓶汽水，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了幾大口。不是他不想站起來，實在是經(jīng)歷了剛才那番感官刺激，現(xiàn)在身體的情況有些......不太好展示。沃森覺得自己必須得盡快冷靜，不然可能就要開始失控了。

　　“繼續(xù)?！泵仔е直?，一臉‘你接著編’的表情：“哦對了，不用擋著了，我在臺上全都看見了?！?p>　　沃森扯了扯嘴角，低下眼睛干咳一聲：“那個，要不你先出去？”

　　過了幾秒鐘，他的頸后傳來一股柔軟觸感，一雙被汗水浸透的濕滑手臂輕輕攬住：“你沒必要覺得不好意思，我很高興你喜歡，而且你為我做了這么多......”

　　若有若無的音調(diào)在耳邊響起：“你難道覺得我會拒絕嗎？”

　　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

　　耳邊只剩下女孩熱切的呼吸，還有房門外浴室里傳來的水流動靜。沃森感受著那股溫柔，心里的愧疚卻愈發(fā)折磨。他沒有掙開米歇拉的摟抱，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混蛋?！?p>　　停頓一下，沃森又加上一句：“抱歉，我確實是一個混蛋。”

　　耳邊的呼吸節(jié)奏變了，懷抱很快就從背后脫離，留下一片重新被冷空氣侵襲的皮膚。沃森沒有回頭，有點不想看見此時女孩臉上的表情。他明白自己剛才那幾句話，其實已經(jīng)把意思表露得足夠明顯了，米歇拉應(yīng)該能聽得懂。

　　嘎吱。

　　這是浴室門被打開的聲音，狼媽顯然已經(jīng)沐浴完畢。沃森突然有種感覺，自己像是個犯錯的學(xué)生，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立在老師面前。上輩子他也曾有過這種經(jīng)歷，老師訓(xùn)斥累了就會歇息一陣，每每到了這個時候，沃森就會把注意力放到外邊，聽著走廊上同學(xué)們打鬧的歡笑聲，繼續(xù)等待下一句鉆進(jìn)耳朵的說教。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手掌覆上他的肩膀：“是我昨晚不想聽的那個解釋嗎？”

　　“......是?！?p>　　“那你說吧?！泵仔穆曇衾锫牪怀鍪裁辞榫w：“我現(xiàn)在想知道了?！?p>　　......

　　還是上次放假之前聚的酒館。

　　法國人妻摟著山田女士，一口肉一口酒地吃得很開心，反倒是桌對面的沃森和米歇拉兩個人，看起來情緒明顯不是很高。不過魯珀很會看臉色，不管出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都不會當(dāng)面問出來，免得破壞餐桌氣氛——

　　除非這女人喝醉了。

　　“明天我們?nèi)ゲ少徱恍┭b備?！崩菋尮嘞乱豢诰?，滿臉享受地點上一支煙：“我下午的時候已經(jīng)收到消息了，幽靈那三個家伙會在周日之前回來，集合以后就出發(fā)吧。漂亮男孩，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在熱帶雨林里待過，不過我要是你的話，就多準(zhǔn)備點防蚊蟲和防水蛭的東西。”

　　“謝謝提醒，我能搞定?！?p>　　沃森放下叉子，拿起了桌面上的幾張照片，這就是狼群小隊下一趟任務(wù)的目標(biāo)。地點在中非的扎伊爾盆地，這名字看起來有些陌生，不過它其實還有個更加廣為人知的稱謂：

　　剛果盆地。

　　這里的雨林規(guī)模十分龐大，僅次于南美洲亞馬遜熱帶雨林，被稱為‘地球的第二個呼吸肺’。此外，剛果盆地的礦產(chǎn)也很豐富。除去黃金、銅和金剛石（即鉆石原石）礦產(chǎn)以外，也有用于制造高科技產(chǎn)品的鈳鉭鐵礦，甚至還有鈾礦。

　　1997年中，被稱為‘非洲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第一次剛果戰(zhàn)爭基本結(jié)束，在一片血流成河的戰(zhàn)亂之中，短暫存在了26年的扎伊爾共和國更名，再度變回剛果民主共和國。然而事情并沒有就此平息下來，緊接著在1998年，第二次剛果戰(zhàn)爭打響，這一打就持續(xù)到了21世紀(jì)。

　　珍稀資源豐富，且長年動蕩。

　　毫無疑問是雇傭兵的天堂。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