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最后一夜
“記者?來這里?”
沃森感到有些好笑:“你想在這里找到什么?大新聞嗎?”
“不!我是被賣過來的!”女人用力撓著頭發(fā),表情顯得十分崩潰:“我原來和團隊在法國工作的,你可能聽說過,去年巴黎的安布雷拉分公司發(fā)生了生物武器泄露事件,全世界的新聞臺都在往那里派駐記者!”
好嘛,合著我們兩個還有點關(guān)聯(lián)啊?
吉莫拉怕他不相信,又湊近兩步,語氣越來越急切:“我們那時候想要抓獨家新聞,你應(yīng)該知道的吧?記者都這么干。所以有一天晚上,我跑去調(diào)查一個政府官員,就是跟蹤他找機會偷拍那種,但是我走偏了一點,不小心闖進黑幫的地盤,他們把我抓住,然后前陣子我就被運到了這里來。”
你還真是勇啊,敢大晚上鉆巴黎黑幫地盤?
不對,這橋段怎么好像在哪里見過?沃森想了想,自己上輩子看過一部叫做《颶風營救》的動作電影,講的好像就是退役特工老爸的女兒跑去巴黎旅游、慘遭阿爾巴尼亞人販子集團綁架,最后特工老爹沖去巴黎大殺特殺極限救女的故事。
“我憑什么相信你能給我報酬?”
對于女人說的話,沃森其實并沒有完全相信,鬼知道對方是不是馬塞爾或者菲格羅亞派來試探自己的?很明顯,這倆家伙肯定不信任自己,整出這種惡心招數(shù)也是有可能的。但不管怎么樣,沃森反正馬上就要單方面撕破臉了,這種試探招數(shù)對他而言不痛不癢,反倒還有那么點意思,再忍幾天也無所謂。
女記者還在那兒扒拉,試圖證明自己有足夠的經(jīng)濟能力支付報酬。沃森聽了一陣,這姑娘家境根本沒什么特別的,于是也失去了興趣:“看起來你是一個很擅長抓住機會的人,嗯......記者確實都很擅長抓機會,繼續(xù)保持,女士,說不定過幾天你就能遇到奇跡了。”
“什么?”
眼前的吉莫拉顯然沒聽懂:“你是答應(yīng)了嗎?”
“嘿!”
就在這時,有個光著上身的男人從帳篷里走出來,見到火堆旁邊的女記者,一把抓著她的胳膊往帳篷里拖:“我說怎么感覺少了個人,你居然敢偷跑出來????!找死是不是?&*¥%*%&(阿爾巴尼亞粗口話)......”
一串咒罵還沒念完,男人這才注意到黑漆漆的盔甲壯漢正朝自己投來目光,便下意識停住了話頭。但似乎是覺得這樣很丟臉,這家伙又丟下一句“今晚要你好看!”,邊說還邊偷偷瞅著沃森,眼睛里是半隱晦的挑釁和試探。而吉莫拉看起來似乎對此經(jīng)驗豐富,她只是痛叫了一聲,然后立刻就用雙手捂住腦袋,以防被男人拉扯頭發(fā)。
棕色分頭發(fā)型,中年,肚腩偏胖,左手腕骷髏頭紋身......
沃森默默看著男人的身影消失,重新低下頭,又往彈鏈上填了一顆子彈。
今天上午的戰(zhàn)斗其實很激烈。
雖然這只是對于交戰(zhàn)雙方的普通人而言。
有著喪鐘盔甲和黑化軀體的雙重保護,除非遇上重武器,否則沃森根本就用不著跑動。他就像吃了晚餐、出門逛街一樣,端著機槍閑庭信步,一打一個準。這群臨時聯(lián)合的幫派分子這么快崩潰,也有喪鐘先生領(lǐng)頭攻堅的一份功勞。
槍火、爆炸、哀嚎,瘋狂的笑聲,還有求饒和慘叫,沃森記不清楚自己聽過多少次了。自從混進了伊利里亞聯(lián)盟以后,每一天都變得越來越簡單:檢查武器,呆坐一晚上,或者起來轉(zhuǎn)轉(zhuǎn);到了白天上路開槍殺人,晚上再坐下來檢查武器,周而復始。除去傷者,活著的伊利里亞士兵們都很開心,或者說,瘋狂。想殺就殺,想上就上,幾乎所有人臉上都充斥著那種興奮到疲憊的神情。
但這一切和沃森無關(guān)。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自稱吉莫拉的女人雖然聽著不大靠譜,但仍舊給今晚帶來了一點樂趣。
直到這個時候,沃森才恍然發(fā)覺,自己這段時間就像個機器人一樣,連記憶都不需要了。他只記得今天上午的戰(zhàn)斗很激烈,可是更具體一點......
哪里激烈?
我忘了。
我只是扣動扳機,殺死每一個身上沒涂著友軍標識的人。這場戰(zhàn)斗對我而言沒什么難度,沒什么值得記住的地方,就算碰巧記住,很快也會拋到腦后。沃森回想了一陣,下午收場的時候,他還記得一些被自己殺死的人,還記得一些戰(zhàn)斗的細節(jié),比如哪里有厚重的掩體??墒乾F(xiàn)在,他一個都想不起來了。明明在幾分鐘前,自己還處于一種心煩意亂的狀態(tài),而現(xiàn)在就像腦子關(guān)機一樣,一片空曠。
為數(shù)不多記得的事情,就是剩下那個倒霉室友德瑞克,已經(jīng)被自己找機會做掉了。
沃森低下頭看著手。
他早已習慣了穿著盔甲,這些鐵塊仿佛已經(jīng)同身軀合為一體。只是現(xiàn)在,心里卻突然生出恍惚的錯覺,像是自己的靈魂已經(jīng)慢慢睡去,剩下身體在機械式地戰(zhàn)斗。這雙手好像也不再聽從使喚,仿佛有了自我意識,流水線般地一顆一顆填充子彈,動作簡潔、流暢、自然。
頭盔后的雙眼用力眨幾下。
手停了。
沉默一陣,沃森緩緩站起身來,甲片相互碰撞著,發(fā)出鐵銹一樣的嘎吱聲。他靠近眼前這團旺盛的篝火,胸腹緩緩運動,灼熱的空氣被吸入體內(nèi),一陣酥麻伴隨著微痛感從胸口涌上來。
“嘿!喪鐘!”
獨眼龍馬塞爾大大咧咧地從遠處走近,手里還拎著一瓶酒:“今天干的很好??!我給你派的新司機很不錯吧?那家伙以前可是老大的專用司機,年輕時候開過坦克的那種!哈哈......來喝點?”
“不用?!?p> 沃森直接搖頭,馬塞爾想讓自己脫掉頭盔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他從來沒得逞過。
“呵!”男人干笑一聲,又問:“再過幾天,你這一單就差不多了,準備去哪?”
“中東。”
“哈!你這樣的人在那里肯定吃得開!”
“嗯,所以你們什么時候結(jié)賬?”
聽到喪鐘的話,馬塞爾邊笑邊伸手去拍他肩膀:“別急嘛!打了勝仗不多享受幾天?你看看你,這盔甲就從來沒脫下來過!你怕什么嘛對不對?玩玩女人不好嗎?喏!就是帳篷那里,看上哪個妞直接帶出來,我說的!你就是想要處女,我都能做主給你幾個!怎么樣?來嘛來嘛!你難道還怕我們偷你的盔甲不成?”
“謝謝,不需要?!?p> 喪鐘先生的語調(diào)仍舊毫無波動,他冷冰冰地后退兩步坐下,又拿起一條空彈鏈。馬塞爾見狀,嘴里直接‘嘖’了一聲,模樣很是掃興:“行吧行吧,你隨意,那我先走了?!?p> 男人拎著酒瓶子,很快混入醉酒狂歡的人群中。聯(lián)盟士兵們正在慶祝這場勝利,雖然老獅子菲格羅亞特別強調(diào)不準傷害平民,但卻從不禁止掠奪。城里大部分商店與貨攤都被洗劫,地面上散落著各種各樣的簡陋包裝袋,不過,此時最昂貴的戰(zhàn)利品顯然是美酒。
沃森靜靜看著馬塞爾的背影,這幾天過去,兩人其實也進行了數(shù)次對話。
但是,自始至終,獨眼龍都沒有再提到過阿吉的名字。
他大抵是真的死了。
“......高嶺上的野花啊~陽光溫暖山鷹的翅膀......”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哪個喝醉的家伙,突然放聲唱起歌。沒過幾秒,漸漸蔓延成了小合唱。有人抓起沾血的砍刀,在木桶上敲打著節(jié)奏。月光和篝火照亮了屋檐,照亮了歡笑的男人,照亮了哭泣的女人,也照亮了角落里的尸體,這幅畫面中滿是荒誕。
“帶我回家,帶我回家!心愛的姑娘~遙遠的夢鄉(xiāng)......
……我心愛的姑娘~”
......
嗤!
雨水順著屋檐墜落,恰巧滴在燃燒的木頭上,發(fā)出一聲響。1998年的春天剛剛到來,山鷹之國就下起了一場小雨。今天氣溫明顯有所回暖,雖然空氣中隱隱留有些硝煙味,不過四周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鳥鳴聲。從深夜開始,周圍居住的平民就陸續(xù)逃離,偷偷醉酒的哨兵們懶得管,只有沃森在偷窺。
伊利里亞聯(lián)盟以發(fā)羅拉城的東北部高地為營,從這里朝城內(nèi)其他方向蔓延。聯(lián)盟為了西進醞釀多年,情報清晰、準備充足,動手的目標也多針對各類幫派聚居點。而且有喪鐘這個雇傭兵打頭陣,計劃中的戰(zhàn)斗僅僅花費一個白天就完成了。這次行動堪稱奇跡,太多人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揮舞步槍的聯(lián)盟士兵俘虜。
老獅子菲格羅亞不打算做得太過火,他目前正在約談本地副市長、警察局長等一干來不及逃跑的官員,商量如何恢復穩(wěn)定的局勢。參會人員除了聯(lián)盟內(nèi)部高層,也有很多來自海外的首領(lǐng)——正是他們建立起了海上封鎖線,等到事情結(jié)束,這些走私幫派會將發(fā)羅拉城的對外貨物統(tǒng)統(tǒng)吃下。
這一切暫時與沃森沒什么關(guān)系。
他靜靜地坐著,直到耳朵里捕捉到了某種有節(jié)奏的動靜。
發(fā)動機轟鳴聲。
來了?
沃森躍上旁邊一棟三層小樓,舉起望遠鏡向雨幕中望去。很快,幾個模糊不清的黑影遠遠出現(xiàn)在淡白色天邊,那應(yīng)該是架直升機,而且兩側(cè)還有武器掛架的短翼輪廓。沒再猶豫,他哐當一聲直接跳下樓,朝馬塞爾住的房間跑。
撲街作者套套
發(fā)現(xiàn)自己干了件蠢事:搞錯了地圖的比例尺用法.....阿爾巴尼亞和塞爾維亞首都的距離應(yīng)當是1300公里左右,文科生太久沒做地理題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