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和圓圓兩個小娃兒正在地上用瓦片畫著什么,看到自己的父親一瘸一拐地回來躺到炕上。
圓圓立刻過去:“爺啊你回來啦?通過燭光看見父親臉上身上的傷,圓圓害怕得失聲痛哭起來。
平平見父親臉上腫脹,撅著嘴巴也跟著圓圓抹眼淚,小聲地詢問:“爺,疼不疼?”
聽到平平也難得的關(guān)心自己,葉正信剛剛準(zhǔn)備開口,就聽到平平再次有些難為情的詢問道:“你給我?guī)腔貋砹藛??嗯……一塊兒也行!”
癡癡的眼神卻沒有等來父親的回答,平平有些失望,擦了一把眼淚,也不知他是為父親受傷而傷心,還是因為糖……
北屋的沈大花和葉老太聽到娃兒們哭泣的聲音,突然心生不好的感覺,沈大花立刻從炕上跳到了地下,鞋都沒穿就快速地跑去西屋。
葉老太和剛子小倩也跟在后面。
進(jìn)屋后,看到躺在炕上的葉正信如此狀態(tài),沈大花眉頭緊皺嘴唇顫抖,眼淚不由自主地大顆流淌,撲到炕前聲音抽搐著泣聲道:“信哥,你...這是怎么啦?你不要嚇我……”嗚嗚地哭泣著。
葉正信慢慢側(cè)過頭來,見到梨花帶雨的媳婦如此傷心,就安慰媳婦道:“花兒啊,別擔(dān)心我沒事,休息兩天就好了!”有氣無力的葉正信忍著身體的劇痛側(cè)頭看著沈大花,有親人的關(guān)心他已經(jīng)感覺好了一半。
老太太隨后走了過來,老太太小時候裹了小腳走路有些慢,人還沒進(jìn)來就抓著門框老淚橫流:“老大呀,兒啊,你怎么啦?娘來了……”
其實多少的疼痛和鮮血都不會讓一個大男人哭泣,可是老太太關(guān)心的話語,那是一種來自心靈的呼喚。正因如此,老太太的關(guān)懷讓葉正信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淚水從臉龐慢慢滑落!差一點他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娘。
老太太上前抓住葉正信的手:“兒啊,你這是,這是被人打了呀!是哪個遭天殺的,娘跟他拼了!看看把我兒子打成什么樣子,你要有個啥事兒,娘也不想活了?!?p> 老太太在哭泣,沈大花也在哭,四個孩子都站在邊上,哭得跟淚人似的。
之所以葉正信寧死也不愿去當(dāng)兵,拼命地想要回到家中,正是因為這份親情,對娘對妻兒的牽掛。
葉正信本想安慰一下娘和媳婦;可自己實在忍不住了,抓著娘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眼淚再次爆發(fā)!小聲喃喃地說道:“娘啊,兒子想你,在路上兒子喊’娘‘,已經(jīng)喊了很多很多次,現(xiàn)在兒子終于見到你了?!蔽罩锏氖?,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摩擦,仿佛這就是世上最好的止痛良藥。
哭泣聲在房間內(nèi)回蕩。
見到親娘后,感情的流露使葉正信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或許說:葉正信對娘特別親,媳婦就不行。
但可曾有人想過,從娘胎里帶來的這份連心的親情,是永遠(yuǎn)無法割舍的。頂天立地的漢子,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受傷哭泣之時,想到的第一個人總會是……‘娘’,生養(yǎng)之恩的親娘。
媳婦是自己關(guān)心的人,而娘親卻是關(guān)心自己的那個人。
“嗚嗚”的哭泣過后,再有葉正信的安慰,大家都心情平靜了一些!唯一一個還在繼續(xù)哭泣的,就是小兒子平平。平平一直在小聲地哭泣著:“爺啊爺啊,嗚……爺啊……”至于平平,為什么還在哭?平平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他只知道,別人家里死了人都是這么哭的!
懂事乖巧的圓圓走上前去,用手一把捂住了平平的嘴巴:“哥,不哭,不哭了,再哭爺會生氣的?!?p> 之后,葉正信本來想說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可是這個理由恐怕連自己都騙不過去!也就簡單地把今天所遇,如何被人打的事情說了一遍。
期間老太太時而落淚,時而氣憤,又給葉正信喂了幾口水。
沈大花則是端來了一盆兒清水,流著眼淚輕輕地幫他擦洗身子,每擦到一處傷口,手總是輕輕抖動,心中忍不住地悲慟萬分。
老太太聽到?jīng)]有找到自己的小兒子,又是傷心了一番。
想到小兒子已經(jīng)快滿二十歲的人了,又天生聰明,可能是因為世道太亂所以和他們老板才耽誤了回家的行程,無奈之余只有一聲嘆息。
當(dāng)說到縣城里面,每天都要餓死很多人,老太太和沈大花都有些驚訝,外面的世道原來已經(jīng)亂成這樣兒?老太太甚至想到了政府或許會發(fā)放救濟(jì)糧。
葉老太年輕的時候可是一個耳聰目明見多識廣的人!年紀(jì)大了,出門少了,就像飛龍折翼一般,信息也就閉塞了。
對于毆打葉正信的那些**,兩人也是恨得咬牙切齒。老太太破口大罵:“天哪!這是個什么世道???飛龍?zhí)咨狭髓F鎖鏈,野狗也能打老虎,他們早晚沒有好下場!”
旁邊的小剛見奶奶傷心,默默地握起了小拳頭。
最后葉正信說:讓小剛明天去蠟梅老房子幫忙拾掇拾掇,好久沒人住了,想必屋里院里都需要修修補(bǔ)補(bǔ)。老太太本來不同意的,可是拗不過兒子也就答應(yīng)了。
聽完大概,老太太也不再多問,兒子身上傷痕累累,需要好好休息。
沈大花把家里唯一的一個雞蛋,加了不多的白面粉,做成了雞蛋羹,喂給葉正信補(bǔ)身子,老母雞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下蛋了。
小剛早已打發(fā)出去,去請村里唯一的赤腳醫(yī)生,也就是馬媒婆的男人,大家都稱他為馬大夫,到底是不是大夫,反正他的確還是懂一些醫(yī)術(shù)的。
把他請過來后,給葉正信把過脈。之后判斷為:脈搏節(jié)律均勻,跳動有力,涂抹一些藥膏,休息幾天也就好了,看似皮肉傷得很嚴(yán)重,幸好骨頭沒有斷裂,唯一需要的就是在炕上多休息,吃點雞鴨魚肉補(bǔ)補(bǔ)身子。這是馬大夫說的,大家也就放了心。
可是話說得簡單,做起來可就不容易了,糧食都要節(jié)省著吃,哪來的雞鴨魚肉。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老太太就已經(jīng)早早起床親自抓雞,她準(zhǔn)備殺了雞給兒子補(bǔ)補(bǔ)身體,一直以來,老太太可是拿這只老母雞當(dāng)寶貝養(yǎng)的。
葉正信醒來,看著熟睡的媳婦,感覺自己輕輕一動全身就痛得難以自持,想伸手摸摸自己媳婦的臉蛋,透過月光突然發(fā)現(xiàn)沈大花的左臉上,還有一些紅腫的印記,昨晚煤油燈下也沒看清,心生驚疑:“花啊花?”葉正信小聲地叫醒媳婦兒。
沈大花醒來先是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們,輕輕的把頭埋進(jìn)了葉正信的懷里。
“信哥,你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p> “花兒啊,你的臉上是怎么回事?”沈大花一下子用手捂住自己的左臉:“沒事,沒事,昨天在水潭邊摔了一跤,剛好碰到了石頭上,不妨事,現(xiàn)在也沒啥感覺了!”就這樣的理由葉正信居然信了!可真是一個實誠的男人。
其實昨天沈大花跟老太太也是這么說的,她知道老太太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去責(zé)怪二叔,但如果知道了,或許老太太難免會對二叔心生芥蒂。
沈大花說完自己摔倒,老太太半天沒說話,也不知她是否相信,反正隨后說了一句:“身體重要,以后可得好生注意?!边@么多年了,沈大花第一次聽到老太太對自己說了一句關(guān)心的話,心里還是有些高興的。
聽到老母雞被抓住后發(fā)出的‘咯咯’聲,沈大花知道娘已經(jīng)起床了,趕緊起床穿衣,準(zhǔn)備出去幫忙。
葉正信提醒媳婦:“娘是不是準(zhǔn)備殺雞給我吃?。磕闳駝衲?,不用了,那只雞可是娘的寶貝,用不了幾天我自然就會好起來?!鄙虼蠡ù饝?yīng)一聲,然后走了出去。
沈大花心想既然娘打算殺雞,那就讓她殺好了,不然過幾天娘就舍不得了,受傷的是自己的男人,沈大花巴不得殺了雞給自家男人補(bǔ)補(bǔ)。
來到院里的時候,看見老太太拿著菜刀在雞脖子位置比劃來比劃去,就是下不了刀。心中暗想:“我說東,婆婆肯定說西,反正自己說的話,在婆婆面前永遠(yuǎn)都是錯的,那就不如給你添把柴火!”
做了這么多年兒媳,她了解婆婆。
“娘啊,你要殺雞啊,要不,我看還是算了吧!這可是我們家唯一的一只了,這只雞或許過了年還能下蛋的!”沈大花站在葉老太太身后“誠心誠意”地說道。故意把這只老母雞說的很重要的樣子。
葉老太看了看沈大花,頓時火氣就不打一處來:“你這是什么話!我的親兒子受了傷,難道還沒有一只老母雞重要嗎?你不心痛我心痛!一邊兒玩去!”
剎那間,只覺微風(fēng)拂面,一道寒光橫空而略,沈大花根本沒有看清!眨眼間只見老太太已手起刀落,鮮血就從雞脖子上如涓涓細(xì)流,流淌到了一個早就準(zhǔn)備好的盆兒里。
此時此刻那些傳說中的武林高手,蓋世豪杰,在老太太面前就是渣渣!都可以回家抱孩子去了。
那時候的人們,就算溫飽不濟(jì),雞血雞下水一類,一般都不會吃的!但雞血加上一些稻殼,也就成了上好的狗糧。
殺完雞后葉老太心痛!就把雞交給沈大花,自己苦著一張老臉回屋做她的針線活兒。
熱氣騰騰的大鍋里,香噴噴的味道氣息肆溢,屋里屋外充斥著讓人口水失控的飄逸香氣。沈大花忙碌中面帶喜悅:“信哥終于可以好好補(bǔ)一補(bǔ)了,孩子們也可以跟著沾個光;等以后家里條件好了,能常常吃到該多好?!?p> 幾個孩子也被一縷縷肉香勾引著早早起床來到灶臺旁,不停地擦著口水!
“娘,行了,行了,都熟了,等一會兒就煮沒了!我……我還是快點吃吧?!逼狡秸0椭笱劬?,急吼吼地好意提醒娘。
這話一下把所有人逗得笑彎了腰。
“小饞貓,再等一會啊,乖?!?p> 今時今日這可是難得的美味,只有倩倩站在灶臺前面帶微笑,用手摸著兩個小弟的腦袋。懂事的小剛則做出一副不稀罕的模樣,可是口水卻不爭氣地一直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