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地主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用文明杖指著跪在地上的小剛問道：“剛子，你說這事兒怎么辦吧？牛腿摔斷了是治不好了，趕明兒只有殺掉，你是打算賠銀子還是怎么著呢？”
匆匆趕來的葉正信兩口子聽到此話，嚇得面無血色，趕忙上前來到王仁義的面前：“王大善人，我們家這情況哪里有錢賠給您那，您就看在我們家剛子，給您家放牛好幾年的份上，還有我們家花兒也經(jīng)常來幫工的份兒上就放過我們一次吧，嗯……以后啊我們家剛子來放牛，您也甭給我們糧食，等明年我們家情況好點了，就算磕頭借錢也買一頭牛還給您?！鳖D了一下又說道：“或者拿銀子和糧食來賠，這樣您看行吧?！比~正信帶著懇求的目光說道。
王地主站起來，裝腔作勢地用文明杖指著天空問道：“我問你，你知道天上的云彩為什么這么少嗎？”
葉正信搖搖頭，這恐怕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因為云彩多了自然就會下雨，下雨后莊稼就會長得好，百姓就會有飯吃，有飯吃了雨水談何價值！自古物以稀為貴，所以老天爺為了讓雨水發(fā)揮它最大的價值，云彩自然就少了。”王仁義不徐不疾地娓娓道來。
會做生意的王仁義話音一落，大家一片安靜，院子里的幾個長工和幾個婢女，不知是誰笑出了聲。
“嗯……”王仁義回頭瞟了一眼，長工和婢女們沒人再敢吱聲，就算有人心里想幫助葉正信，此時此景下也不敢多說話。不過幫助王地主說幾句違心的話還是會的。
王地主再次用拐杖指了指南方：“天涼快了，你知道大雁為什么往南飛嗎？”
張二摸不著頭腦的葉正信點點頭說道：“天氣冷了，他們自然要去南方?！?p> 王仁義說到：“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雁之志豈是你一個泥腿子可以明白的！”他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清澈的山泉要甘甜，嫩綠的小草要美味，鮮活的小蟲嗎……要甘旨香醇，而這些都需要溫暖的氣候，所以它們才會去向南方?！?p> 葉正信苦著臉，點點頭：“對，對，王大善人說得對。”嘴上這么說，心中暗想：這個王老虎的確還是有些見識的，起碼這些謬論葉正信不會說。
“我這么說你應該明白了！”
葉正信搖搖頭：“王大善人啊，按照咱們村里的輩分，我應該喊您一聲王叔的！不過您剛才說的話，跟水牛這事不知有什么關系？”
王仁義可是讀過好幾年私塾的，為了顯示自己見多識廣，知識淵博，故意找了一些不著邊際的理由，來為自己心里已經(jīng)做好的打算先來個鋪墊。
“哼！還不明白，等到明年雨也下來了，鳥兒們也都回來了，糧食也便宜了，你再買一頭水牛來賠給我！你覺得合適嗎？天下哪有這個理兒?！?p> 葉正信這才明白王地主的意思，一時間語塞不知該說什么。
“這樣吧，給你指條明路，我本打算讓你兒子簽個賣身契，看在自己村老少爺們的份上，就讓你兒子來給我做長工，簽個二十年的死契，嗯……就二十年吧，用這二十年的工錢來賠償我這頭牛，你看如何？”王地主感覺合情合理的這番話說完，葉正信和沈大花瞬間情緒激動有些失控。
“天哪，這是要拿自己兒子抵債啊，這哪能行！”這種事不但葉正信和沈大花不會同意，葉老太太更加不會同意。
就連跪在地上的小剛心里也在暗暗發(fā)誓：“絕不能把自己賣掉！等過兩年自己長大一些，還要跟著小叔去城里做工呢，賺很多的錢拿回來孝敬自家爹娘，又怎么可能把自己賣給別人？”
葉正信兩口子最后直接跪下來懇求王仁義，都無法打動這個貪婪的地主放過小剛，最后兩口子決定回家跟娘說一下，聽聽娘的主意。
老太太坐在炕頭上一臉怒容，手中的針線活也扔在一邊，看著坐在下首的葉正信，訴說自己的孫子遭遇了這樣的劫難而心痛不已。
一咬牙從懷里掏出一把土黃色的鑰匙，打開了自己炕頭的大木柜，在里面扒拉了半天拿出一只翡翠玉鐲，在手中心疼地摸索了半天：“走吧，我跟你們一起去，這事兒啊，我看不拿些錢財出來想這么了事，難！”
這可是老太太壓箱底兒的寶貝！箱子里有一對翡翠玉手鐲，這是其中一只。
想當初葉正信的爺爺，可是在縣城里也做過官的，這是他老人家留下來的傳家之寶。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寶貝孫子，葉老太太是絕不舍得拿出來的。
王仁義氣質(zhì)高昂的看著葉老太太十分不舍的將玉鐲從手絹中拿出來，遞了過來：“他王叔啊，想當初，我那已經(jīng)去世多年的公公，跟你們王家關系非同一般，看在老輩的面子上，就用這個鐲子，償還你那頭牛你看行不？”
王地主接過手鐲，將鼻梁上的眼鏡向上推了推，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嘶……別說，這還真是個好物件兒，這光景好的時候也能值倆錢兒，可是現(xiàn)在嘛……還遠遠不夠??！老嫂子啊，不是不給你面子啊，要說以前這鐲子能換好幾頭牛，現(xiàn)在就要反過來了？”王地主突然將玉鐲緊緊一握，話中帶有一絲威脅的意味，還有點不屑的口氣再次說道：“橋歸橋路歸路，人死債不爛！”
聽到此話，老太太又連忙說：“這可是上等的翡翠玉鐲，看這水頭可是上品啊，要在平常何止可以換幾頭牛??！”
“平時，現(xiàn)在是平時嗎？你去縣城問問，現(xiàn)在一個銀元就連一斤白面都買不到了，這個手鐲自然也就值不了幾個錢兒！”
老太太意識到這個王老虎，看來是鐵了心要害自己的孫子，不由急得眼圈發(fā)紅。
“他王叔啊，這幾年我孫子給你們王家出力可不少啊，你是有錢人，從來不缺吃穿，就算救濟一下我們窮人還不行嗎？”
看見老太太有點激動，葉正信和沈大花趕忙扶著娘安慰道：“娘，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p> “那我給你們的米糧和錢財也不少，還有你要記住，我的錢可以白白送給富人，但絕不可能借給窮人！”王地主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
是??！不能借給窮人，這話多傷人心吶！可是淳樸的老百姓他們卻不懂得反抗，千年傳承下來的壓迫階級，已經(jīng)使老百姓麻木了！習慣了。
不等老太太說話王仁義又接著說：“好了，我不想跟你們磨磨唧唧，面子是自己賺來的，不是求來的！既然如此，那就用這個鐲子頂小半只牛吧！剩下的，就打你孫子二十大板，為此事做個了結(jié)！”
王地主手中緊緊地握著手鐲，他知道這可是個好玩意，他立刻作出了決定！仿佛是下了圣旨一般不容他人辯解！如果他知道葉老太太家中還有一只，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這時的葉老太太流著眼淚繼續(xù)哀求！后來就算給王地主下跪，冷漠的王地主也沒有理睬。
老太太是一個很要強的人，可是在王地主的強勢之下，一時之間也不知所措。
“來呀，把板子拿上來！”
有兩個工人就把所謂的板子扛了上來。
天哪！這哪里是板子，就是兩根又粗又長的木棍，二十板子下去這么一個小孩子必死無疑。這就是王仁義平時教訓不聽話的手下用的板子。
老太太一看兩根木棍拿了上來，當時嚇得渾身發(fā)抖，其實老太太本來打算一個手鐲不行，就回家把另外一個手鐲也拿來?？赡挲g不饒人，本來就心情激動，看到兩根又粗又高的木棍，可憐的老太太突然一口氣沒上來暈厥了過去。
葉正信兩口子趕緊扶老太太坐下，掐人中，捋后背。
葉正信此時此刻什么都顧不得，心里只想著：“娘你快點醒過來，你可不能嚇我啊，兒子不能沒有你?！?p> 王仁義看到這個情景，略皺眉頭，感覺老太太應該死不了吧！邁著方步來到小剛身邊：“剛子啊，契約就寫十年，你答不答應？”
此時的小剛正想撲到奶奶身邊去，卻被兩個長工拉住了。聽到王仁義的話，咬著牙說：“不！”
王仁義聽了也是火冒三丈！憑自己的身份，連一個小毛孩都拿不下，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擱。手中的文明杖猛地在地上戳了幾下，“給我打！”話音一落，便扭過了頭去掃視四方，大門口外，來了不少圍觀的群眾，王仁義并不在乎！也沒有吩咐下人關閉大門，因為他覺得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制高點上俯視這幫泥腿子。
旁邊的王管家也走了過來，想勸幾句，見王仁義眉頭緊皺，思索一下也只好暫時退到了一邊。
打小剛的兩個長工似乎輕車熟路，把小剛按到地下，高高地舉起木棍狠狠地打了下去?！芭九尽钡木褪莾上?，這么一個小孩子怎么能夠承受住，別說二十板子，就算十板子只怕孩子的命就沒了！剛打兩下，小剛就感覺到屁股火辣辣的疼痛，感覺自己就快要死了，咬緊牙關，心中默念“男子漢”三個字。
這是爺教他的：“剛子，你是家里的大娃，你是男子漢，要學會堅強知道嗎？”這些話久久圍繞在他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