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老騾叔跟葉正信比劃了一個大拇指向上得動作說道:“這么多年沒發(fā)生的事兒,今天發(fā)生了,弄不好以后還真要跟他們打一場?!闭f完,老騾叔高興的笑起來。
以后是以后,今天的榮耀屬于陽埠莊子。
老騾叔竟然給葉正信豎了大拇指,葉正信憨厚地笑著,果然老江湖明白人吶。
“信哥,你今天怎么扛了一棵樹回來呀?你不累嗎?家里又不缺柴火!”沈大花關心地詢問。
“哈哈哈,花啊,你不懂?!闭f完葉正信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證明自己力大無窮的樣子。
逗得沈大花抿嘴微笑。
葉正信笑著問道:“老騾叔啊,如果他們晚上來挖野菜,難道咱們還要派人來守著?”葉正信想得沒錯,人家確實可能晚上來。
老騾叔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咱們想管也管不到了,人家晚上就算來幾個人偷挖些野菜也挖不多,黑燈瞎火的,或許挖的野草比野菜多吧!哈哈哈?!?p> 其實回來的路上有心人都想到了這一點。
“反正一旦發(fā)現(xiàn)他們來偷挖野菜,趕他們走就好了,只要讓他們怕咱們就好辦?!边吷线€有個婦女也跟著說道。
俗話說,人之初,性本善,可是非常時期,就算女人也露出了人類最原始的生存法則下的貪婪和欲望。
陽埠莊子的這十幾個人基本都下山了,唯有張揚張順兩個兄弟,還在繼續(xù)挖著野菜,筐子里已經(jīng)滿了。那就用帶去的麻繩打捆,還可以再背一些回去。
回到家后,天已經(jīng)黑了,吃過晚飯沈大花開始泡菜洗菜,院子里的竹竿上面已經(jīng)掛滿了各種野菜。
葉正信和老太太也親自下手幫忙晾曬,看著滿院的野菜油光水亮,雖然辛苦,但大家心里還是樂滋滋的。
“老大呀,今天山上打架了?以后這種事躲遠點!省得讓老身擔心!”老太太聽小剛說了幾句山上的事情,就開始擔心兒子會受傷。
葉正信也隨口答應了娘的吩咐。
可是看葉正信的態(tài)度似乎是在敷衍自己,老太太有些不高興:“你可別不當回事,這是跟你說真的!你可知那張揚兄弟二人的爺爺,多年前就是為了在山上搶地盤被人活活打死的嗎?”
“哦,居然有這些事?”葉正信吃驚!
“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哎!可憐他死的時候才只有十二三歲!”老太太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葉正信本來想點點頭,不過琢磨了一下感覺有些納悶:“還別說,他爺爺可真是不簡單??!那么小就娶妻生子了?”
“不要瞎說!人家死去之前只有一樁娃娃親,也就是張楊的奶奶,不過那時候她奶奶是跟公雞拜堂成親的?!?p> 聽到這話葉正信更加納悶了!手中的活計全都晾在了一邊兒,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老太太。
“人家后來又招了一個上門女婿,有什么奇怪的?他們也就是上門女婿的后代,只不過是跟著他們死去的爺爺姓張而已!”老太太話說得簡單,不過這種事兒也是不多見的。
葉正信終于明白緣由,剛才嚇他一跳!他還以為張揚的爺爺是一只大公雞呢!
晚飯后的小剛早已溜之大吉,跑到他的小梅姐家中。
所謂三個女人一臺戲,此時的蠟梅家三個女人正在聊著家常。
蠟梅正盤腿坐在炕上,給懷里的小奶娃喂奶,左右兩邊坐著兩個女孩,十六七歲的模樣,都是蠟梅小時候一起玩耍的閨蜜。
“小梅姐呀,這小娃兒長得是不是很像他爹?你看看這眉清目秀的小模樣兒,長大了肯定能像他父親一樣做個好警察!”右邊的女孩開口說道。說話的女孩是村里馬媒婆的小女兒馬月娥。
“我倒希望不隨他的好,他倒是一了百了,還要讓我吃苦受累給他撫養(yǎng)孩子?!毕灻纺樕雌饋碛行┚趩省?p> “哎呀,小梅姐,我似乎說錯話了,又讓你想起了傷心事?!碑吘故且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剛才的話問完,其實就已經(jīng)后悔了,再次提起人家死去的男人,這不是故意讓人家傷心嗎!
“沒啥,都已經(jīng)過去了,人呢,看的遠才能活得久,有時候要多為自己想一想,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趟?!毕灻冯S口又把自己所悟說了出來。
邊上兩個女孩都在思索著什么,左邊的秋月看著蠟梅的臉色問道:“小梅姐,我能不能問一下,嗯……姐夫是不是對你不太好???”秋月雖然年齡比蠟梅小兩歲,看問題的角度還是挺犀利的。
蠟梅看著秋月:“你這丫頭古靈精怪的,這你都能看出來?”
秋月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說真的,以前她聽說蠟梅嫁給了縣城一個當官的警察,心里好生羨慕。
“我那時候也是沒有辦法?!闭f著蠟梅眼光看向遠方,下意識的在孩子背部有節(jié)奏的輕輕拍了兩下。
“他以前就是一個小警察,后來就靠著‘抓人’才慢慢當上了隊長,他對我還算不錯,可是他做的那些事我很不喜歡,所以每次聽他說起警局里發(fā)生的事情,總覺得心里有些發(fā)寒?!毕灻肥且粋€心軟的女人,以前就算殺只雞她都不敢,后來嫁給了李光玉,也是整天活得提心吊膽!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男人只是一個買賣人,或者普通百姓也好。
這時候馬月娥有些吃驚地接著問道:“他抓人的事也會跟你說?”
“嗯,是他親口跟我說的,每次都會回來跟我說一些警察局的事情,他總把抓人的事當成榮耀跟我炫耀一番,抓的是壞人也就罷了,可是……我也勸過他行善積德,可畢竟我是一個婦道人家?!辈贿^具體抓的是什么樣的人,蠟梅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蠟梅的話,讓兩人有些不能接受,難道好人也抓?這種事是榮耀嗎?從小就聽說官官相護,或者正是如此吧。
秋月又忙接著話茬問道:“那他抓人,也殺人吧?”
蠟梅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微笑:“好啦,丫頭們,你們兩個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咋的,有些事兒你們還是不知道的好?!?p> 馬月娥和秋月也都點了點頭,她們知道小梅姐這話,應該是為了她們好。
而他們不知道腐爛墮落的國民黨,是如何針對其他黨派的。
“小梅姐啊,跟你說點事兒,昨天二楞叔請我爹去他家給他女兒看病,就是他們家那個大女兒生病,我爹說,他那閨女身體瘦弱得不得了,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看起來快要不行了!他讓我爹給他開藥,我爹跟他說:只要給孩子弄點好吃的補一補,過段時間自然也就好了;可是……他們哪里還有糧食!好可憐啊。”馬月鵝的話說得有氣無力,心中也在可憐著二楞叔一家人。
蠟梅聽了此話問道:“怎么,他們家一點糧食都沒有了?那怎么行呢!”
“嗯,他們家很窮,你可能還不知道,二愣叔他爺爺早就沒有了!”
二楞從小就沒有爹娘,是爺爺把他一手帶大,不久前爺爺去世,二楞哭得死去活來!這些事情老百姓都知道。
“嗯,這個我知道?!毕灻坊卦挼?。
蠟梅回來老家的時候,就聽紅叔說過這事兒,紅叔經(jīng)常出去搜集一些莊子里的事情回來告訴蠟梅,她自然也就消息靈通。
馬月鵝接著說:“他媳婦身體也不好,坐在炕上下不了地,自從生完最后一個女兒,就變成了一個病秧子,家門都出不去,只有二楞叔一個人下地干活挖野菜,最近走路都一瘸一拐,聽說是摔傷了腿!”
馬月娥可是明白得很,不要忘記她的母親正是馬媒婆,那可是莊子里有名的萬事通。
“對了,你剛才說生完最后一個女兒,他們家現(xiàn)在幾個孩子?”蠟梅好奇的問道。
“五個,五朵金花,現(xiàn)在生病的是他們的大女兒,才八歲,等于一年半生一個閨女,大女兒很懂事,家里有點吃的都讓給妹妹,自己的身體也就垮掉了,那女孩兒長得很可愛的,我以前經(jīng)常遇見她,扎著兩個小辮子蹦蹦跳跳的,老遠就喊我姐姐,可惜這時候咱也幫不上她們?!?p> 俗話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馬月鵝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可自己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家里的事情她說了也不算,哪里有能力去幫助別人。
本來幾個大姑娘在聊著針線活兒很開心地笑著,一旦說到這些問題,三個人都變得愁云密布。
這時候秋月開口問道:“小梅姐,跟我們再說說縣城里的新鮮事兒吧。”
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遍地都是,可是有的人讓人記憶猶新,有的人過目就忘,有的人卻讓蠟梅終生難忘!
這時候臘梅的思緒本來就在回想著曾經(jīng)的一段往事,“聽到兩個小辮子,八歲女孩!”聽到秋月的問話,蠟梅就說道:“今天不講新鮮事了,講一段我感覺最是難忘的故事,你們愿意聽嗎?”蠟梅向兩邊的大丫頭看了看。
“好??!”兩個女孩都閃爍著渴望的眼神。
蠟梅緩緩開始講述,那段讓她記憶猶新的往事:“一年前,曾經(jīng)我有這么一個鄰居,兩口子一直在外面擺攤做生意,家里有一個八歲的女兒扎著兩條小辮兒很是可愛,我出門經(jīng)常見到她,她總會禮貌地喊:“嬸嬸好。”每當我和紅嬸兒買了東西回來的時候,她總會跑上前來:“嬸嬸我來幫忙。”所以呢,有時候我就在想,將來我的孩子能像她一樣懂事那就好了。有一天他們兩口子出攤兒的時候,他的媳婦被人強暴了,第二天早上她男人起床以后,在西廂房找到了他媳婦,當時她已經(jīng)懸梁自盡!留下他們爺倆,家里連個會做飯的都沒有?!?p> 身旁兩個女孩都認真地聽著,聽到這里感覺鼻子酸酸的。
蠟梅繼續(xù)說道:“后來我跟我男人說:看看警察局能不能幫他們找到那些壞人。他說:當然能找到,可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既然敢做必然有所依仗,再說那一片兒也不歸他管。幾天后我男人說那件事情已經(jīng)不了了之,當時我很驚訝!他說:人家送了不少好處給東城警察局,畢竟人家不是殺人犯。后來大概過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吧,我都沒有在門口碰見他的女兒!突然有一天,小女孩來到我家里跟我說:他爹想把她賣給我,說是要賣二十個銀元。”
蠟梅又想起那可憐的小女孩哭泣的聲音:“嬸嬸,把我賣給你,是不是我就不能隨便回家了,其實我是愿意在你身邊做活兒的,可是……我舍不得我爹,我爹說我娘回姥姥家里了,等過幾天我娘回來見不到我,她會傷心的,你不要答應我爹好不好?!?p> 等把小女孩的話說完之后,蠟梅身旁的兩個大丫頭臉上已經(jīng)有淚花閃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