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計哪里知道,這幾天陽埠莊子發(fā)生了些什么。
“這八副藥,要用多少錢?”二叔他最關心的就是價格。
“二十個銀元一副,總共一百六,紙幣不收?!毙』镉嬕膊粡U話,直接報出價格,仿佛這個價格已經(jīng)非常公道。
“啥!”二叔和葉正信聽后,都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他們知道草藥也會跟著旱災的到來水漲船高,可是沒想到會這么貴。
“這么貴,以前我也在洛陽做過幾年生意,哪里會有這么貴的藥,一百六十個銀元,可以買兩棵百年人參了吧。”二叔有些激動,雙手不斷地顫抖,這哪里還是藥啊,簡直比黃金還要貴。
“您老也別激動,這可是上面規(guī)定的,非常時期非常價格,不比從前一概而論!”小伙計不急不慢地說出這番話,看來,這些天這種話他已經(jīng)對客人說過無數(shù)次。
一旁的葉正信暗暗揣摩:“這到底是要錢,還是要命??!開口就要一百六十個銀元,他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多錢!”
“小先生啊,您看我這里只有五十幾個銀元,能不能幫個忙先把藥拿給我,我這可是要回去救命的,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行行好?!辈恢挥X二叔把小兄弟改做小先生,說話間拿出所有的銀元和幾十個銅板,外加一沓紙幣。
伙計看后搖了搖頭:“不是我不幫忙,來吧,給你看一下?!?p> 然后小伙計回頭“嘩啦嘩啦”地拉開了好幾個裝草藥的小抽屜,而抽屜里面每一種藥只有很少的一點點。
“看到了吧,現(xiàn)在的草藥經(jīng)過層層關卡才準許出售,比金子還精貴,當然,你有金銀也可以拿過來幫你兌換一下?!毙』镉嬆樕弦脖憩F(xiàn)出一份無奈的表情。
金銀當然沒有,不過看到抽屜里面只有這么一點點藥,他倆有些納悶,雖是戰(zhàn)爭時期,難道草藥也變得如此緊缺了?
“藥草也斷貨了?”葉正信很是疑惑地詢問。
小伙計又繼續(xù)說道:“哈哈哈,那倒不是,不過藥草都在警察局保管著,可不是我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p> “為什么你們自己的藥草還要放在警察局?”葉正信一時想不明白。
“防火防盜,這個你們是不會懂的!”并不是小伙計故意賣關子,而是習慣成自然地順口回答而已。
“小貴呀,閑來沒事到院子里去打掃打掃?!睆暮筇米哌^來一個老者開口吩咐小伙計。
“好嘞。”
小伙計直接擦了擦手轉(zhuǎn)身離去,并沒有再理會葉正信二人,仿佛他們只是來這里玩耍參觀的。
老者走過來后,有一搭無一搭地翻看著賬本。
二叔立刻哀求的說道:“掌柜的您行行好,兒子病重……”
“不必說啦!有錢拿藥沒錢走人!”老者口氣生硬地打斷二叔的話。
“要不咱們還是去隔壁看一看?!币娬乒裨捳f得如此決絕,二叔本來著急地準備給老者下跪的,卻被葉正信一把拉起來。
買賣不成仁義在,之后,葉正信和二叔還是向掌柜雙手高高地舉過頭頂作揖告辭。
“他日糧食怎比酒肉香,今日珠寶黃金又怎比我的藥草,明日繼續(xù)漲價……”掌柜的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葉正信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抓藥的客人這么少,看病不易,抓藥更難,囊中富足行天下,貧窮,又何求奢望。
向前幾十米,抬頭又看見一家藥房,雖然門面小了一些,可是越是較小的門面,價格應該便宜一些吧?此刻的葉正信二人是這么想的。
“別跑!別跑,給我站住!往哪里跑?!?p> 葉正信二人回頭看到有四五個人,正向他們這邊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而后面遠處卻跟著一幫手持警棍的警察追趕。
這種情況二叔以前也見過,顯然是警察抓小偷兒的場景。
瞬間,幾個小偷兒模樣的人已跑到葉正信二人面前,其中一個黑衣人趁其不備,順手抓住葉正信的衣服說了一聲:“兄弟,攔住他們!”然后一把將葉正信用力向后推出去,還未反應過來的葉正信順勢踉蹌幾步而后倒下,剛好把墻邊的一大堆木箱子,一同“嘩啦啦”地撞倒在地!這堆木箱應該是藥房運輸藥材所用。
這條本來就并不寬敞的胡同,箱子翻落一地剛好把后面的警察攔住,躺在地上的葉正信迅速爬起來,心亂如麻,也不知這時候自己該做什么,只好靠墻而立不敢動彈,暗暗心想:“壞了,自己也許惹上麻煩了。”
這時候,前面的幾個小偷已經(jīng)跑遠。
扒開箱子跑上來的警察,迅速把葉正信抓起來,雙手反扣,將其壓趴在地上,警棍架在了葉正信的脖子上。
站在藥店門口兒的二叔一下子蒙了:“這是怎么回事,早知如此,剛才應該趕緊進到藥房里面去,也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的發(fā)生?!彼麌樀靡膊桓艺f話,站在那里愣愣的。
大部分的警察又繼續(xù)追趕逃走的人,而留下來的幾個警察不等葉正信辯駁,已經(jīng)拿出了手銬把葉正信拷起來,兩個警察一邊一個緊緊地挎住他的胳膊,似乎正在為抓住一個小偷而慶幸不已,因為警察聽到逃跑的小偷兒對這個人說過“兄弟”二字!
“那個人也是和你們一起的吧?”有兩個警察一邊問話一邊朝著二叔走過去,看來也要把二叔抓走,顯然他們這是正在詢問葉正信。
“長官,我不是小偷,我不認識剛才跑過去的那些人?!比~正信趕緊為自己辯駁。
“少廢話,問你什么回答什么,你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抓到了你,哈哈哈!”警察并沒有跟葉正信磨嘰,似乎已經(jīng)認定了他就是同伙。
“二叔不能被抓,二叔還要買藥回去救軍軍?!边@是葉正信的第一想法。
見警察朝著自己走過來,二叔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這無妄之災為何會落到自己身上,被警察抓走他不怕,可是他現(xiàn)在最缺少的就是時間!昨天已經(jīng)被蝗蟲耽誤了一天,可現(xiàn)在……
他的心在滴血!
“老子不認識他,老子怎么會認識一個窮鬼!”為了替二叔解圍,葉正信立刻說出這么一句話,充分說明自己不認識二叔這個人??墒撬麉s忽略了,這句話讓他失去了所有辯駁的機會,他親手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小偷?!?p> 聽到葉正信的話,兩個警察猶豫了一會兒,然后相互對望一眼,搖了搖頭:“既然不是一起的,那你還不快滾,想進去吃牢飯嗎?不過現(xiàn)在的牢飯可不好吃啊?!?p> 要在以前,這種情況下二叔肯定也被抓走了,抓的犯人越多警察們也會收到大把的賞錢!不過現(xiàn)在大牢里面人滿為患,有的人在外面已經(jīng)餓得好多天沒吃飯,進到里面去好歹也能混個餓不死的下場,不過就是受點罪而已。
二叔不敢停留,嘆了口氣!趕緊走進藥店里面,如今,自己力所不能及,不如趕緊買了藥,立刻返回莊子去找保長想想辦法。
就在幾個警察押著葉正信往回走的時候,剛剛逃過去的幾個小偷兒也被抓了回來,原來這些警察是兩頭堵截,真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邊上也有幾個圍觀的老板姓,按理說,此事應該為警察叫好稱贊才對!結(jié)果他們卻沒人說話,似乎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葉正信就這樣被稀里糊涂被當成了小偷,本來那些小偷是五個人,加上“濫竽充數(shù)”的葉正信,成了警察口中的“盜竊團伙六人組?!?p> 他們并沒有被押解到警察局接受審判,而是直接被送去了監(jiān)獄。
暗淡潮濕的監(jiān)獄牢房內(nèi),傳來“啪啪”地抽打皮鞭的聲音,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說!你說不說?奶奶的,牙還挺硬,看看到底是你的嘴巴硬,還是老子的鞭子硬!”
“噼啪”又是連續(xù)十幾鞭,雙手被吊在房梁上的一個中年人,這時候脊背已經(jīng)血肉模糊,臉上也有幾道猙獰的血??!但他卻瞪著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拿鞭子的警察,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百姓?!敝?,就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fā),不知死活。
打人的警察似乎有些累了,開始軟硬兼施:“你說你們這些人,明明有活命的機會,自己卻不懂得珍惜。只要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他們派來執(zhí)行任務的,我就可以為你向上面說說好話,從輕發(fā)落!當然,只要你承認你的身份,我也可以說你只是由此經(jīng)過而已,說不定上面會直接放了你?!本煊行┐蟠瓪獾貑柕?。
見對方還是不說話,又接著說:“實話告訴你吧,如今雙方合作得很愉快,只要你承認你的身份,說明你的來意,我們不會難為你?!?p> 可是不管他磨破了嘴皮子,說破了大天,中年人始終一言不發(fā)。
人家不是傻瓜,只要承認自己的身份,無論目的何在,想必絕不會被他們輕易放過。
中年人的意志非常頑強堅決,隨后繼續(xù)響起慘無人道的聲響。
“嘩啦,嘩啦?!?p> 葉正信等人在前后幾名警察的押解下,已經(jīng)從剛才的牢房走了過去,那無情的皮鞭聲響卻始終回蕩在葉正信的腦海。
幾人自打進入監(jiān)獄的大門,就已經(jīng)被戴上了腳銬,手上也換成了粗重的鐐銬,以防止他們這些被認為罪惡滔天的人犯逃跑。
路過一個個監(jiān)舍,陣陣惡臭的味道傳入葉正信的鼻息,監(jiān)舍里的犯人四仰八躺地看著新來的幾人,臉上毫無表情。
外面的生活雖然艱苦,但像監(jiān)獄內(nèi)的這種情景,葉正信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忐忑不安!
“到了,進去。”帶頭的警察停住腳步,打開了一個監(jiān)舍的牢門兒,“嘎吱吱”一陣聲響之后牢門打開,警察用警棍敲了敲鐵門:“里面的人聽著,這是新來的犯人,記得好好照顧著點?!?p> 也不知警察的話是什么意思,葉正信幾人被卸掉手腳上的鐐銬,一個個被推搡進牢房內(nèi),鐵門響動再次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