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正信激動不已,他做夢都想不到來救自己的居然是蠟梅,這個大丫頭心地善良又熱心腸兒,可是要說她有這么大的能力,自己還真的不敢相信。
下車前回頭看了看車上眾多犯人,看著他們羨慕的目光,自己是暗自慶幸!對著眾人點了點頭,或許是在說:祝你們好運的意思。
車上并沒有大頭、老五、豹子等人,因為這批名單兒里邊沒有他們的名字,一眾沮喪的犯人大多他都不認識,僅僅只是有一些面熟而已。
當手鏈和腳鏈兒被打開的那一刻,葉正信終于獲得了自由。小剛跑上前來抱住爺?shù)难鼦U不停地哭泣,見到爺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所有的擔心與思念瞬間轉(zhuǎn)換成幸福的淚水。
擁抱著懷中的兒子,眼中異彩連連。
“小梅啊,又給你添麻煩了,叔欠你的太多!我……”剛才差一點就要被拉去前線,這突如其來的人生轉(zhuǎn)折沒有讓他暈頭八腦,他強壓心頭的激動!而是趕緊對蠟梅表示感謝!可是想來想去卻不知如何說起,多少感謝地話語都是那么無力和蒼白。
“叔,您甭跟我客氣,叫你一聲叔,幫個忙也是應該的。叔,你來,要謝就感謝一下李叔吧,這次全都是因為德高望重的李叔親自出面,才能救你出來。”蠟梅邊說邊把葉正信帶到老李面前。
這時候的蠟梅又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那笑容真是迷死人不償命!雖然蠟梅話說得簡單,可是一路上的驚險葉正信并不了解。
當葉正信走路有點瘸的樣子被蠟梅看在眼中后,她眉頭微皺心中暗嘆,只是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多說什么。
老李聽到蠟梅剛才的話,心中暗自點頭:果然這個女人是能說會道,自己明明一個大老粗,手中除了會握槍桿子其他基本什么都不會做,居然被蠟梅說成德高望重,真不知是德了哪門子的高,望了哪門子的重。
又是一陣的千恩萬謝,而老李這人也不矯情:“哈哈哈,沒事兒,有空兒給我拿兩壇好酒喝喝就行啦,好啦,你們?nèi)忌宪嚾グ?,我會一直把你們送回家去,這也是俺嫂子吩咐的?!?p> “可是李叔,我還沒有去給姐姐磕頭怎么能就這么離開!”蠟梅有些著急的詢問老李。
這時候的蠟梅再次稱呼局長太太為姐姐,畢竟以前她就是這么稱呼的!給姐姐磕頭,這也是蠟梅真心實意的想法。
“哎,不必客氣,來日方長,等過了這段饑荒,你有空再來跟嫂子敘敘舊,嫂子會高興的?!?p> 老李的話仿佛代表著局長太太的意思,蠟梅雖然有點失落,不過她明白人家李叔是一番好意,人家是擔心她們這些小老百姓再次出什么岔子。
她相信自己剛才的話,老李會原封不動地帶到局長太太那里。
在監(jiān)獄長和老李說了幾句悄悄話之后,汽車終于駛離了監(jiān)獄。
坐在車上的葉正信回頭看了一眼逐漸縮小的監(jiān)獄方向,他又想起了自己被帶上大卡車之前,老五悄悄把他拉到邊兒上說的一段話!
“兄弟啊,若能活著回來記得去找我,道兒上的人都知道我們是牛頭山的土匪,實際上我們住在山下牛家屯的莊子里,找我的時候記得提我的名號,如果有人跟你對暗號,他會問:你是馬王爺?shù)牡趲字谎??下一句你猜該如何回答??p> 葉正信想了想反問道:“馬王爺?shù)牡谌谎劬κ遣皇腔垩郯?,慧眼識英雄嗎!”他覺得道兒上的人應該喜歡這一類的話吧,也就隨口開個玩笑。
誰知道老五居然說道:“哈哈哈,你去吧!”留下一句話扭頭離去。
葉正信本來想說:不過這也就只是個傳說!可以選第三只眼,但也可以說第一只眼,或第二只眼,到底怎么選擇才對?
可是人家走了,就這么走了!
葉正信很是奇怪,那你倒是把答案告訴我?就這樣說到一半兒就走了,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已經(jīng)回答對了?自己也不確定,反正老五這個人有些古怪,或許人家說的又是戲言而已。
去陽埠莊子的路上小剛可是高興壞了,這次不但救回了爺,又坐了一回跑得很快的小汽車。小梅姐還說過要做自己的媳婦,這話更是一直纏繞在心頭,不知那話算不算數(shù),也沒敢問,生怕被小梅姐揍一頓那就不好了。
“李叔叔,等我長大了,我來給你開車好不好?!备吲d之余的小剛對老李說了這么一句話。
“哦,你說你要給我這個開車的司機開車,哈哈哈,你想開車帶我做什么?”老李也被小剛逗樂了。
“你想去哪里我就帶你去哪里唄,有酒有肉都給你,壞人來了我擋著!反正我會孝敬你的,因為你是我爺?shù)木让魅恕!?p> 在小剛的眼中,李叔叔這么大的官兒還用做活計嗎?他每天應該就是吃好的喝好的閑來沒事打孩子屁股安詳度日,其他都由下屬去做。
當時李叔叔把手槍頂在那個壞人的頭上,威風凜凜的樣子小剛可是記得清楚!不過小剛一直不明白“司機”是個多大的官?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大孩子,懂的事情多,也就沒有好意思問!不過看這架勢,這么多人都怕他,應該是個很大的官吧!
老李本以為小家伙是想為自己以后找份好差事,萬萬沒想到竟然是為了報答自己!這么一個小孩子居然如此懂事,心中暗暗贊賞了一番,然后說道:“好小子,等你長大,你來給我開車,我也好提前退休享享清福?!?p> 葉正信回頭看了看車后座的小剛,心中高興?。⊥低禐檫@個機靈的兒子豎了一個大拇指。
“李長官,一會兒不如來我家坐坐,也好讓我們一家人好好謝謝您?!比~正信真心想招待一下這個救命恩人,可是又有些擔心,家中恐怕就連粗茶淡飯都拿不出來。
“不必客氣,我還要急著回去?!庇謮旱土寺曇粽f道:“最近兵荒馬亂的你們也是最好少出門,沒見到我和我哥也是槍不離身嗎?”老李好心地提醒眾人。
事實上,老李是擔心自己離開的時間久了,胡局長的安全會出什么問題。作為堂堂的汝陽縣警察局局長,身邊的暗衛(wèi)也是層層把守,老李覺得作為局長的兄弟還是自己守在身邊才能放心。
葉正信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其實老李只是好心地順嘴這么一說,而葉正信卻不知道,人家說的“哥”指的就是胡局長。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胡局長能夠有今天把持若大一個縣城警察局的地位,如此忠心的兄弟絕不止老李一個。
老李對胡局長忠心耿耿,對局長太太尊敬有加。
果然,按照局長太太的吩咐,將葉正信等人安全地送到了易天山腳下,由于前方坑坑洼洼的路途汽車難以前行,只好到此為止。
下車后,小車兒上的老李在幾人的千恩萬謝中緩緩離去。
這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天色昏昏沉沉;葉正信朦朧間看著自己的莊子激動不已,也不顧蠟梅和小剛就站在身邊,情緒難以壓制地大喊出聲:“我回來啦我回來啦,哈哈……”他高興,高興得手舞足蹈,高興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在外面做活計一兩個月不在家中也有過多次,可這次完全不同,這次可是真正的死里逃生,他第一次感覺對這個陽埠莊子的感情是如此深厚。
桃花開在枝頭上,
只把枝頭當附庸。
它日花落枝頭時,
省悟枝頭長生俏。
是啊,陽埠莊子猶如老樹盤根,而葉正信就生于這顆老樹之上,這里是他的根!常在家中或許無法感受,而那些出門在外的游子,心中總有這么一份柔柔的思鄉(xiāng)之情。
由于腿上受傷走路不便,小剛就去找了姑父錢嘉豪,用牛車把葉正信拉回了家。
蠟梅沒有上牛車,而是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老李的車上她得知了葉正信腿上受過傷,也明白他是在監(jiān)獄吃了不少苦頭!直至剛才葉正信突然的情緒失控,才讓她明白這個男人傷的不但是腿上,更重要的是在心里。
老太太的堅強也在兒子回來之后哭得稀里嘩啦,拉著兒子的胳膊哀怨道:“你這個孩子,你是想要了老身的命?。 边€在他背上輕輕錘了幾下。
沈大花和孩子們也都撲在了葉正信的身上一通大哭。
“好了,好了,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嗎!”這個情景葉正信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蹦出了這么一句安慰的話語。
在監(jiān)獄的時候他是多么擔心家里的親人,會因為自己入獄坐牢而傷心過度,如今見到至親之人安然無恙,自己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
須臾……
“哎呀!花兒啊,你的額頭怎么啦?額頭上面青紫一塊這是怎么回事?”剛才回家的時候一時間也沒有注意,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媳婦兒額頭上的一塊傷痕。
“我娘今天上山抓兔子,結(jié)果她不是兔子的對手,被兔子打了一頓,就這樣啦?!逼狡矫媛稜N爛的笑容,把娘跟自己說的話又說給了葉正信聽。
平平的話把沈大花都給氣得笑了,沈大花抿嘴微笑的時候,露出一對小虎牙兒甚是可愛??蛇@份笑容看在葉正信的眼中卻心痛不已,他心中已經(jīng)大概知道媳婦兒的傷是怎么來的了。
“別聽小孩子瞎說,你媳婦兒今天爬上山去給菩薩磕頭,求她保佑你早點回來,她說爬得越高就離菩薩更近一點,這樣菩薩才能看得見她的誠意!在家閑著也是閑著,是我叫她去的?!彪m然老太太口氣有點生硬,不過沈大花做的一切老太太也都看在眼中。
“心連心永不棄,手拉手蕩天涯?!边@是此時的葉正信心中唯一能夠想到的一句話。
等到沈大花送走了錢嘉豪兩口子和葉廣年錢保長等人,就開始回屋給葉正信擦洗了一下身體,又給他換下腿上臟兮兮的繃帶!她用清水給傷口清洗干凈,又用搗碎后的馬齒筧敷到傷口上,(馬齒筧老百姓一般都叫螞蚱菜,)馬齒筧有著消炎的作用,葉正信家儲存了許多這種野菜,同時那也是他們的食物。
“呵呵,好了花,咱不哭了啊。”葉正信看著正在給自己換繃帶的媳婦說道。
自己這個媳婦受苦、受累、受委屈,還是很堅強的!可到了葉正信這里她卻成了水一般的弱女子。
這幾天葉正信一直安靜地躺在炕上養(yǎng)傷,沈大花和老太太細心照料著。
第二天葉老太太親自難得地來到蠟梅家登門感謝,家中已經(jīng)沒有拿得出手的好東西,只好空手而來。
不過,老太太親自帶著真誠的感謝來此,也是讓蠟梅一番感動!蠟梅自從回到莊子上,兩個親叔叔都從來沒有過來看一眼自己,而葉正信一家卻成了自己勝似親人的親人!
老太太沒有想到蠟梅真的救出了自己的兒子,一直拉著蠟梅的手說個沒完,直至快晌午了才準備起身回家,卻被紅嬸拿出的半斤豬肉強行塞進手里,顫抖的老手激動了半天后才邁著小腳步往家走。
天氣冷熱適宜,讓葉正信恢復得不錯,看來豬肉的效果很是明顯,纏繞小腿傷口用的布片早已經(jīng)不用那么緊繃,松松地纏繞著以便透氣,傷口也早已結(jié)痂。
老太太又拿著家里為數(shù)不多的小米和一捆兒野菜,到莊子里家里條件不錯的人家換了幾個雞蛋回來,好給兒子補一補,畢竟上次的豬肉兒子沒吃多少卻被孩子們分食了!米糧是多么地精貴,換成雞蛋明擺著吃虧,可是為了兒子老太太也不在乎。
妹妹葉正云和二叔葉廣年這兩天也多次來看望葉正信,噓寒問暖。
昨天錢保長家殺了一只已經(jīng)不下蛋的老母雞,他們家中雖然也是省吃儉用,昨天總算又開了葷。葉正云經(jīng)過公婆的同意,留下了一碗雞湯和一根雞腿,早飯后就給哥哥送了過來。
“這些遭天殺的,把哥傷得這么重,可真是夠狠的!可惜嘉豪不是在縣城里當官兒的人,不然我非讓他派人去把那些人的手腳都給他打斷不可?!?p> 葉正信與妹妹年齡相差七八歲,小的時候他總是哄著背著心疼著,如今聽到妹妹一個女人家居然能說出這些話語,讓葉正信哭笑不得,不過總算沒有白疼這個妹妹。
“來哥,喝雞湯吧。”妹妹直接用一個大木勺把雞湯送到葉正信嘴邊。
“哈哈,妹啊,還是我自己來吧,我腿上有傷手可沒受傷?!比~正信微笑著就要接過妹妹手里的湯勺。
“不,就讓妹妹喂你吃!小時候你喂我吃飯,現(xiàn)在也讓我照顧你一回,妹妹照顧哥哥也是理所應當?shù)摹!比~正云臉上露出一副堅決的神態(tài)。
葉正信尷尬,小時候是小時候,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怎么能一概而論,不過他也不想悖了妹妹的好意,只好由她去。
這幾天到了傍晚,葉正信就會有一陣兒眼睛模糊看不清東西的狀態(tài),老人們說:這就是缺了油水才會出現(xiàn)的夜盲癥,多補補就好了。
“怎么樣,好喝吧?來吃雞腿,趕緊,趁孩子們不在家!”
好家伙!原來妹妹這個時間過來,就是為了躲開孩子們!趕緊回答:“呵呵,好喝?!?p> 葉正云總覺得大哥的回答是在應付自己,她覺得這可并不是什么自私,哥哥受傷了就該多補補,他是頂梁柱,身體的康復也是這個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