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連忙遞上一雙筷子和一杯酒。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今兒，也算是齊全，能跟王秘書坐在一起吃飯，我可是高攀啦！”馬高明說著就拿起酒杯來敬王秘書，并示意小廝給王秘書斟酒。
王秘書擺了擺手，示意小廝退下，她當然知道人家的意思，馬上回答：“本想一個人來吃個便飯，不承想聽到你們的聲音，也就進來蹭個飯。”又對小廝說道：“來杯茶就好，我不吃酒?！?p> “看吧，我說了，這就是巧合，來，王秘書，那就您吃茶我用酒來敬您一個?！瘪R高明再次客氣道。
本來話題挺多的，王秘書來了以后也就熱鬧了幾分鐘，之后幾人酒喝了不少，話語卻越來越少。
王秘書秀氣的小手夾了一口馬高明特地為她點的蜂蜜胡蘿卜，蘿卜很甜，清脆的聲響在房間內(nèi)回響。
馬高明聽著王秘書吃東西響聲的同時，眼神也沒有離開王秘書的面孔，看著她不露齒的小嘴有些想入非非。
眼見王秘書抬頭，他立刻開口道：“現(xiàn)在新任市長還沒有到來，楊副市長全權(quán)代理，想必王秘書也是勞累萬分吧？”
“我又不是市長，秘書也不只我一個，我有什么好忙的！一個舞槍弄棒的鄉(xiāng)下女人而已。”
“呵呵，王秘書客氣，您可是蘭心蕙質(zhì)，賢良淑德，才高八斗，百年難得一見的文武雙全的奇女子，怎會……”
馬高明的話音未落，就聽到葉正信把頭埋到桌子底下，“噗”的一聲好像被嗆到了，隨后哈哈大笑起來。
馬高明和于隊長當然知道葉正信在笑什么，是因為剛才馬高明夸獎王秘書的話，可是他們沒說話，明知原因卻裝聾作啞也是一種境界。
馬高明還裝作關(guān)心地詢問葉正信：“老葉，你不要緊吧，你啊，慢點吃，看看，嗆到了吧？”
“姓葉的，你笑什么？你在嘲笑我？”王秘書本來難得一見地，愿意聽聽有人夸自己，葉正信的表現(xiàn)，讓她眉頭微微一蹙。
聽到王秘書生氣，葉正信捂住了嘴巴。
馬高明和于隊長見狀，以為王秘書就快要掏出手槍殺人了！他們雖然沒有見過王秘書殺人，不過她的赫赫威名無人不知。
曾經(jīng)有些人表面奉承楊副市長，背后詆毀他的人，不少都是被面前這個女人暗地里殺害！如果她要是想殺葉正信這么一個小人物，還不是抬手就來，毫無顧忌。
馬高明不敢說話，于隊長趕忙打圓場：“雨煙吶，老葉可能不是故意的，你消消氣，來，我老于敬你一杯，咱們難得坐在一起吃個飯。”
可是王秘書根本沒有理他，而是不惜把自己的人設崩塌，氣質(zhì)高傲的大美人瞬間化身街頭潑婦：“你這個笨蛋，臉上都被人抓成這樣了還笑得出來，你給我說話呀！如果真是嗆到了，就多喝點馬尿漱漱口！”
于隊長看看馬高明，馬高明也跟于隊長大眼瞪小眼，“多喝點馬尿”是什么意思？不對啊，不是準備殺人了嗎？怎么罵上了？
葉正信臉上的傷他們兩個當然知道，不過沒有去說過關(guān)心的話，男人嗎，受點傷也是常態(tài)，反而說了會讓人家下不來臺。
葉正信緊閉嘴巴，腮幫子鼓鼓的，仿佛憋得很難受。
“噗，哈哈哈，蘭心蕙質(zhì)，你還，哈哈哈……”葉正信實在憋不住，再次大聲笑出來。
二人以為：完了，完了，完了，這下老葉算是死定嘍！
可是沒想到王秘書居然雙手交叉，輕輕地托住下巴，輕聲地說：“怎么，這話用在我身上難道不合適？那你覺得什么詞用在我身上才合適？”王秘書雖然面無表情，可是語氣明顯已經(jīng)沒有了怒氣。
葉正信不再嘲笑，收攏了心神，很正經(jīng)地回答：“我咋知道，我又不是算命的?！?p> 這跟算命的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夸獎一個人還要算命的算一下，今天是不是吉日，是否可以夸獎別人，會不會夸獎完畢被人家揍一頓！
奇怪的是王秘書聽完葉正信抬杠的話，并沒有生氣。
見到王秘書不再生氣，居然對葉正信這句話還細細品味，馬高明終于放下心，雖然有些話他沒有多說，可是他知道自己升職，還是多虧葉正信上次交給李司長的那幾張紙片，司長才能有機會升職為局長，自己也跟著沾光。
放松心神的馬高明正準備夾起一個花生米放入口中！
就聽王秘書突然莞爾一笑，兩只水靈靈的眼睛撲閃撲閃地望著她口中的笨蛋，仿佛在期待什么，開口說道：“呵呵，你這個笨蛋，要不以后你還是喊我雨煙好不好？”
“吧嗒，咕嚕咕嚕咕嚕咕嚕，”一個花生米一直順著桌子直直的滾向王秘書方向，留下干張著的嘴巴的馬高明，目瞪口呆的獨自凌亂。
王秘書可謂心靈手巧，手影晃動，就用自己的筷子瞬間夾住花生米，順勢送進了也正在張著嘴巴吃驚的葉正信口中。
“浪費可恥！”
雖然是一個掉落的花生米，可卻是面前的冷美人親自喂食的！馬高明和于隊長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個謠言難道是假的？他們兩個決定以后再也不去相信那些謠言！就算此刻有人告訴他們：你媳婦被你母親給打了，你兒子被你媳婦打了，看門狗又被你兒子報復了一頓，他們也決不會去相信，應該反過來才對。
葉正信當然不會浪費，他想的是每天咸菜窩頭的日子都覺得很是難得，更不用說這香噴噴的花生米。嚼了幾口滿嘴留香，注意到王秘書在盯著自己看，突然想到什么，臉上瞬間有些尷尬，不過老臉的紅暈在別人眼中只會以為是酒意所為。
“香不香？”王雨煙單手托腮詢問道。
王秘書的問話，葉正信本來想回答“香”這個字！可是轉(zhuǎn)念一想，便隨口說道：“能香到哪里去！”他仿佛賭氣一般，又夾起一塊不知名的肉放到嘴里，口中含糊不清地喃喃道：“嗯，還是這個來得香?！?p> 王秘書不去理他，只是斜著眼睛瞅了他一眼。
馬高明感覺有些不自在，本來是來吃花酒的，酒樓伙計早已經(jīng)把姑娘帶到了外面，只因王秘書的存在，他只好打發(fā)來通報的小廝，讓他們在門外候著。
見葉正信又夾起一塊放進口中，王秘書不耐煩的諷刺道：“吃吧，吃多了小心晚上上火，鹿肉是這么吃的嗎！”
“鹿肉？”他終于明白這是什么肉了，以前雖然家里條件有限，可是在財主家也吃過牛肉和羊肉，但是鹿肉還真是第一次吃。
“哼！有種你啥都不吃才好，省得上茅房了?！比~正信就是不喜歡聽她說話，巴不得氣得她吐血才好。
“你！”王秘書嬌喘幾口氣：“懶得理你?！?p> 于隊長可是老巡警，見識多，早就看出葉正信不待見王秘書，不過奇怪的是王秘書好像并不怎么生他的氣？再次開口勸說道：“其實這鹿肉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只要把血洗得干凈，只會讓人身體好，不會補過了頭的！雨煙啊，要不你也嘗嘗？”
在于隊長看來葉正信表現(xiàn)得似乎有點過頭了，可是令他想不到的就是王雨煙居然是這么一個態(tài)度，他作為一名衙門口的老人，猜想他們兩個應該本來就交情不錯，不然葉正信早就躺到桌子底下吃酒去了。
他哪里會想得到，葉正信上次為了王秘書的計謀，真的差點稀里糊涂地死在顧市長家！好不容易才拔掉顧市長的得力爪牙，使得計劃順利推進，當然后面這些葉正信并不知道。
“不吃！”王秘書賭氣地說。
隨后她又接著說道：“你們不用拘謹，剛才小廝的話我聽見了，還是叫她們進來吧，好像我沒見過似的?！?p> 有了這話，馬高明和于隊長相視一眼，會心地一笑。
“真是讓你見笑了，我們只是吃飯說話而已，說話而已啊，哈哈哈?！瘪R高明也不在隱瞞，王秘書是什么人吶，又有什么是人家沒見識過的。
不一會兒就有三個打扮還算樸素的女人來到房間，干凈的衣服，和憔悴的臉色可以看出，她們是新來的。
馬高明讓她們隨便坐下，她們自然是都坐在了男人邊上，這張八仙桌本來就比較大，就算再來坐上三個人，也很寬松，唯獨王秘書一個人坐在副陪的位置，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葉正信一眼就認出身邊的女人，正是在他的施粥點上打飯的王婆婆的孫女敏兒，他奇怪地問：“你不是王婆婆的孫女嗎？不是說你去了鞋廠做工？怎么來到了這里？”
女子本來就強顏歡笑裝出來的神態(tài)，一下子就消失不見，她低下頭輕聲地說：“沒，沒有，就是，就是這個?！?p> 葉正信反應過來，人家說去鞋廠，只不過就是要個臉面而已。
“你自己也愿意？”
“我，我餓?！?p> 一句“我餓”讓葉正信的心“咯噔”一下子，有多少人吃不飽，穿不暖，可惜自己不是救世主，如果“我餓”兩個字就能夠得到救贖，怎么可能有這么多災民存在，他們早就可以回到家鄉(xiāng)安居樂業(yè)。
家是一個溫暖的代名詞，對于現(xiàn)代的我們，一個人住叫做一個人的家，全家住叫做一家人，新中國是中國人的大家庭。
可是他們呢？他們的家去了哪里？他們無家可歸，隨波逐流，哪里有飯吃哪里就是他們安身立命之所在。
葉正信又看著敏兒脖子上的印記詢問：“他們打你了？”
女子卻露出了喜悅的神態(tài)：“不怕，有賞錢的！”
葉正信的內(nèi)心突然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挨了別人的打，她居然不在意，在意的是賞錢，可見在她們的眼中對糧食對錢財是多么的渴望！想到自己，他也是如此，那種惺惺相惜的感覺，縈繞在他的心頭。
于隊長看得出葉正信的心思，他是老油條了，隨即開口：“姑娘們，這個世道，大家都不容易，叫你們來，就是讓你們享受的，來，拿起你們的筷子，不用客氣！伙計，還有兩個菜怎么還沒上來，去給我催一催?！?p> 于隊長有時候非常聰明，他明明就是來找姑娘當嫖客的，卻硬生生把自己說成了一個菩薩心腸的大善人。
小廝應聲而去。
王秘書對于這情景，吃飯的興趣也是索然無味，他看了葉正信一眼，開口說：“姑娘們，這位是葉掌柜，他可是我們李司長面前的紅人兒啊，你們可得好生伺候著！我就不奉陪了?！?p> 這話一出，葉正信氣得牙癢癢，什么叫做大紅人，難道想讓自己花錢嗎？一會兒就算自己趴地上被人家揍一頓，他也不會花一分錢。不管怎么說，反正他就是不喜歡見到這個女人，耿直的葉正信也知道在這種場合故意使王秘書難堪，有些不妥，可他就是憋不住。
王秘書說完起身告辭，馬于二人起身將王秘書送出門外。
“你看看，王秘書啊，后面還有你喜歡吃的菜，怎么就走了呢？”馬高明還想客氣地挽留。
王秘書卻擺了擺手表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