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噴噴的野兔肉彌漫四周,讓孩子們興奮不已。
葉正信在沈大花的偷偷指使下,把兔肉全都扒了下來,給老太太和孩子們都分發(fā)到每個人面前的碗里,她怕平平一旦鬧騰,小剛和小倩就沒得吃,所以這個辦法最公平,老太太高高興興地坐在一邊兒表示默認。她認為兒子做得對,可如果她知道這是沈大花出的主意,不知還會不會坐得住。
吃了幾口,老太太故意說兔肉有些塞牙,就把自己面前的兔肉分給了平平和圓圓。
葉正信勸了老太太幾句,卻被老太太一頓說道,說得啞口無言,默默啃著手中的骨頭,心中酸楚。
看起來個頭還不小的野兔,拾掇好了,也沒有多少肉,或許人都吃不飽,野兔的日子也不好過。
孩子們吃完兔肉,也開始啃食骨頭,葉正信卻把一塊兔子皮撈進碗中,笑呵呵地說這才是好東西,硬是要分給沈大花嘗嘗,沈大花見兔毛都沒有刮干凈,哪里吃得下,心里饞得緊,可嘴巴還是很硬氣。其實兔肉她也沒吃幾口,畢竟為母則剛,還是便宜了孩子們。
小剛今天晚上沒有客氣,碗里的肉吃完了,咬一口菜餅子,外加一口肉湯!眼神笑瞇瞇地瞧著平平:“怎么樣,比野菜湯好吃吧?你,呀,小心啊,鼻子都拱到碗里了,呵呵……”
平平才不在乎呢,碗里的肉吃完了,奶夾過來的肉也吃完了,菜餅子不想吃,就端起大碗喝湯,肉湯他可一滴都不想浪費:“嗯,嗯,好……”咽了一口肉湯,繼續(xù)道:“好吃是好吃,就是沒吃飽,要是再來一碗肉就好了!”
“沒吃飽,我也是,明天我也跟著上山去抓野兔。”圓圓說出同樣的心聲。
確實,看似個頭不小的一只野兔兒,身上的肉卻并不多,怎么可能讓一家人飽餐一頓。
孩子們的小肚子也只是喝湯撐起來的。
小倩“嚶嚶”兩聲,看看碗中所剩不多的肉塊兒,有些猶豫地瞧了瞧弟弟,被沈大花瞪了一眼。
她摸著閨女的腦袋,假裝笑容可掬,心中卻不是滋味,這可憐的閨女就是心眼實誠,也不看看自己瘦弱的身桿兒,是如何讓人心痛!
圓圓滑頭,瞧了瞧娘,看了看姐姐,端起大碗:“鍋里還有湯嗎?我還喝?!?p> “呵呵,有,來,娘去給你盛?!鄙虼蠡ń舆^大碗剛要起身……
“等,咕咚,咕咚,”平平急忙兩口喝完,來不及擦嘴巴便也把碗遞給沈大花,生怕說晚了,湯也被搶沒了:“快,還有我。”
“你呀,好……”沈大花笑瞇瞇地搖頭起身。
豆油燈還在“刺啦刺啦”的貢獻光明,小剛早就溜出門兒去,已經到蠟梅家顯擺去了。
“一會兒骨頭放回鍋里,明天我再煮煮,敲碎了里面還有不少好東西?!崩咸胤壳胺愿廊~正信。
“哎,知道了?!?p> 野兔個頭挺大,肉雖不多,骨頭卻不少,的確,要是敲開骨頭再燉一會兒,還會燉出不少美味的湯汁。
老太太離開,平平繼續(xù)啃巴著手中的骨頭,也努力地點著頭。他在幫助父親答應奶奶的吩咐,心里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嗯,對頭,這樣,明天還有好吃的,哈哈……”
趁娘出去,偷偷把最后一塊肉塞進平平口中的小倩,面色喜悅,實際上,肉雖好吃,能夠多喝兩碗肉湯她更喜歡。
大寶是地主的兒子,同樣是農村娃兒,可是莊子里的許多大男孩卻并不喜歡和他玩兒,道不同,不相為謀。比他小的小孩子,大寶又不喜歡!家里還有兩個小不點兒的弟弟呢,他們更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錦衣玉食,人見人嫌,狗見狗煩,那份兒調皮讓大寶見了就想揍他們,整天跟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天剛朦朦亮,白白胖胖的大寶就來到葉正信家,拉著小剛就走,說家里有好玩的,非要帶他去玩。
老太太當然知道兩個孩子玩得好,也沒有阻攔:“好,去玩吧,注意別摔了,別給人家添亂……”
老太太記性好,氣性也大,每次看到大寶就想起王仁義,想起他奪走了她們老葉家的家傳寶貝。
小剛已經走遠,老太太還在笑瞇瞇地看著孫子離開的背影:“呵呵,孫子又長高了,就是有點瘦弱!要是以前的年月,奶,每天都給你做好吃的,讓你也跟大寶一樣,長得白白胖胖。”
前后腳兒的小櫻過來找小倩出去玩耍,心情高興的小倩對老太太討好的笑了笑,還沒開口,就聽到老太太不悅的聲音:“嗯,去吧,記住,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嗯?!?p> 小倩高興地答應一聲就跟小櫻一起離開,對于奶奶冷漠的態(tài)度,小倩沒有在乎,早已經習慣成自然。
老太太眼皮都沒抬起來去看一眼孫女,嘴里習慣性地小聲嘟囔:“給人家養(yǎng)的就是給人家養(yǎng)的,也不知給家里多做點活兒,真不知道養(yǎng)個女娃有什么用!”
急匆匆的葉正信走出西屋,手里還在忙著系紐扣,他有些恨自己,昨天興奮過頭,結果晚上睡不著,一個好夢讓自己起床有些晚,不知昨晚上那些野兔套子有沒有收獲,如果被人家拿走,可就真的要給自己一個耳光了!
“娘,冷,哎呀,涼,嗯……不穿,太涼了!”平平睡醒了,衣服有些涼,不愿穿上,正在跟沈大花撒嬌。
聽到平平聲音的葉正信,突然打了一個寒顫,飛似的抓起背簍扛起鋤頭,鞋子都來不及穿上,赤著腳單手抓鞋奪門而出,他實在不愿意被兩個拖油瓶給纏住。
葉正信的一連串動作讓老太太搖頭笑罵:“養(yǎng)個兒子長不大,毛毛躁躁成何體統(tǒng),是誰要搶你的破鞋嗎?”
然后去西屋伺候小孫子。
平平還在撒嬌,圓圓已經穿上衣服,披著被窩大喊:“娘,穿鞋?!?p> “好,一個還沒伺候完,又一個,唉!養(yǎng)兒子比伺候祖宗還費勁?!鄙虼蠡ń诡^爛額地順嘴說道。不怪她埋怨,鍋里蒸著餅子,心里還琢磨著灶臺下不知還有沒有火兒?
沈大花剛剛說完,就被走進來的老太太給撞個正著:“為娘人,慈母心,你也是當娘的人,就這么說話的嗎?讓老祖宗聽到,你可就成了罪人!真不知道,我兒子怎么娶了你這么一個婆娘!”
突然后背發(fā)涼的沈大花,暗道晦氣,婆婆怎么早不進來晚不進來,偏偏這時候進來!
“娘,您起得可真早?。俊鄙虼蠡▽擂?,趕緊擠出笑容轉移話題。
“怎么,起得晚,你是不是罵完祖宗還要罵我呀?”看見兒媳,老太太總是氣不打一處來。
“啊,呵呵,娘,怎么會呢,哦,對了,我去給平平烤一烤衣裳?!鄙虼蠡ò档溃黑s緊逃,少說話多做事才是躲避老太太的最好辦法。
曾經的沈大花多少次被老太太罵哭,卻換不來安穩(wěn)的日子,而外面的傳言卻是說:葉家老太太治家有方,家庭和睦,唯獨兒媳婦懶惰懦弱,還不孝順。
現在的沈大花與往日不同,她懂得了該躲就躲,該笑就笑。有些人既然自己無法去改變她,那就不斷地改變自己,使自己變得心性更強大,臉皮更厚實。
不等老太太答應,沈大花早就抱著棉襖跑出屋去,老太太還想說些什么,也只好咽回腹中。
“奶,穿鞋!”
“奶,冷,快點兒,給我塞一塞被角兒,快?。俊逼狡接直粓A圓傳染,跟著大聲催促。
老太太總感覺剛才罵了沈大花好像自己吃虧了似的,瞧瞧孫子們,趕緊伺候:“好好好,來,穿鞋……”
“被子,奶,我冷?!逼狡讲桓吲d,蹬腿的時候,踢到圓圓的身上。
“好,哎呀……小祖宗嗷……你先等一會兒,伺候你們比伺候祖宗還費勁……”說到這里,老太太突然打住,愣了愣神兒,總感覺這話兒好像剛才聽過?
抱著激動的心情來到山上的葉正信,一個一個地搜索套子埋伏點兒,可是一次次的希望都變成了失望,或許是山上的野兔太少,或許是自己的技術不到位,路也沒少走,溝也沒少爬,可就是沒什么收獲。
來到昨天跟小剛抓到野兔的最后一個埋伏點兒,總算讓葉正信再次高興了一把,這次不是野兔,而是山雞。
彩色的羽毛,艷麗非常,翅膀打開,讓人賞心悅目,但他沒有時間欣賞,只有一個心思,就是孩子們又有口福兒了。
雖然山雞沒有多少肉,但這種美味更加難得。
山雞又稱野雞,所謂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其實驢肉也只是某些營養(yǎng)價值比較高,要說美味,卻不比野雞來的好,這才是真正的山珍美味。
他樂得合不攏嘴,趕緊把山雞五花大綁,然后放入背簍,既然有了收獲,也來不及去挖什么野菜,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家!
答應帶兒子去將軍洞的事情,早已拋之腦后。
下山的路上,遇見迎面而來的繡珍兒,繡珍兒是個不足二十歲的大姑娘,饑餓讓她瘦弱憔悴,一路疲倦的她抬頭望到來人是葉正信,立刻停住腳步,禮貌地叫人:“叔?!?p> “哎,繡珍兒吶,你也來了?”有了收獲,葉正信說話都會充滿自信的笑容。
“嗯?!崩C珍兒話不多,簡單明了,也暴露了她失落的心情。
“啾……”突然葉正信的框簍里發(fā)出一聲野雞的叫聲。
這讓葉正信有些不安,娘為了隱瞞昨晚野兔的消息,非說是抓了老鼠,仿佛又學到什么的葉正信,自然就不想暴露太多。
實際上,山上下套子的并不止葉正信一個人,別人也下過,只是,莫大一座山,他也不知道人家放在了哪里。
他有些尷尬的趕忙說道:“哈哈,啊……繡珍兒啊,那你上山吧,我也要回了。”
對于野雞的事情他不想多跟外人說起,只想早早回家,他有些惱怒這只野雞,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帶只死的回家,省得惹麻煩。
野雞的聲音,讓本想離開的繡珍兒眼睛睜大,然后迷離,貪婪之色溢于言表。她聽得出這是山雞的聲音,猜想到面前的葉正信抓到了山雞。
“叔,你,你抓到了山雞?”繡珍兒輕聲詢問。仿佛已經被美味沖昏了頭腦,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葉正信的背簍兒。
葉正信暗叫糟糕,他實在想不到這丫頭是怎么了,一只山雞就饞成這樣了?想要撒謊,那就是睜著眼說瞎話。
“啊,啊……是啊,運氣好,路上撿到的?!碧颖懿贿^不如直說。
繡珍兒仿佛沒聽到,只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葉正信背后的筐簍。
“繡珍兒啊,叔,先走了啊?!?p> 可還不等葉正信挪動腳步,就聽見“噗通”一聲,他下意識地回頭,就見繡珍兒已經雙膝跪地,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水霧朦朧地看著自己。
“叔,這個……能送給我嗎?”繡珍兒咽了一口唾沫,繼續(xù)道:“家里已經好幾天沒飯吃了,如果我能拿回家這只山雞,我娘肯定會高興的。”
小姑娘的話讓葉正信感動,可他不能這么做,人家高興,人家有的吃,而自己呢?親娘也是瘦骨嶙峋,又有誰去可憐,不還是自己這做兒子的去孝敬!要在以前,葉正信早就大手一揮:拿去??墒墙駮r不同往日。
“丫頭,你快起來,這個……你也知道,我娘年紀大了,身體也需要補補,我真的幫不了你!你還是另想辦法吧?!?p> “嗚嗚……嗚嗚……”
這時候,繡珍兒已經哭了起來,一邊哭泣,一邊哽咽道:“叔,沒有別的辦法,我也抓不到,你把它給我,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聽你的行嗎?就算,就算把我自己給你也行,叔,你答應我吧!嗚嗚……”
本來心情極好的葉正信,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他已經明白繡珍兒的意思,就是說想用她的身子來換取這只山雞,這女孩兒的身子葉正信不要,山雞葉正信也不舍,本想直接拒絕,可是天生的善良,使他開始動搖自己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