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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搖漾花樹開

(二)流蘇

春光搖漾花樹開 花生酥心糖 2633 2021-04-17 22:18:59

  這一次我睡得倒是十分深沉,也沒有做什么光怪陸離的夢。我睜開惺忪的睡眼,正是繡著花的帷幔,我聞著香爐里帶著清甜的香,心情也好了不少,順帶著覺得身體也好了不少,仿佛即刻便可出宮城去找環(huán)娘了。

  “姑娘要喝水嗎?”我居然聽見環(huán)娘輕輕的問。

  我無比吃驚的轉過頭去,環(huán)娘正站在一位看起來稍稍年長,但是穩(wěn)重妥帖的宮娥旁邊,無限擔憂憐愛的注視著我。

  我被這樣溫暖的注視搞得心里一暖,連帶著也要淌出淚來。我把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欲牽環(huán)娘的手,環(huán)娘旁邊的宮娥便很懂事的去端了一杯茶。環(huán)娘這才放心的過來,將她的手放到我的手里。

  “環(huán)娘,我,我打算好了就回去找你的?!蔽页聊艘粫海€是先想著說了這么一句話。

  “姑娘,你和阿穆大人,哦不,婢子該死,是和官家一起出去,就兩日沒回來,連個消息都沒有,我又是著急,又是無奈的,托人出去找,也沒信,后來我想去大理寺找大人,卻被攆了回來。最后官家派人去接我的時候我才曉得,阿穆大人竟然是官家,姑娘竟是救駕的大功臣。這真難以置信,但是我心里想著姑娘,便跟著來了,沒想到真是來宮城里。”環(huán)娘邊哭著,邊斷斷續(xù)續(xù)的說。

  我聽著心里一陣和暖,便強撐起身體,想要抱一抱環(huán)娘。這時那宮娥終于端來了水。

  “蘇姑娘還正在養(yǎng)身子,還是該心緒穩(wěn)些?!?p>  我此時已努力坐起身來,我雙手接過茶杯,道:“多謝。”

  “蘇姑娘不必客氣。”她周到的向我躬身行禮,又帶著些威嚴的神色對環(huán)娘道:“環(huán)娘姑娘,蘇姑娘身子還孱弱,此刻還是應該心緒平和,靜養(yǎng)為宜。”

  于是環(huán)娘怯怯的起身,很用力的止住了眼淚,然而我依然拉著她的手,讓她站在我身邊。

  那宮娥一愣,隨即很溫和恭敬道:“蘇姑娘,婢子名喚流蘇,原來是貼身伺候官家的,只是官家心疼愛重姑娘,于是便派婢子過來貼身照顧姑娘,且護姑娘周全,若是有些不到的地方,還請姑娘提點,婢子稟明官家后,方能更和姑娘心意。”

  這位宮娥語氣雖溫和恭敬,但是舉手投足間卻透著規(guī)整與威儀,搞得本仙也不得不如儒家君子一般,禮數(shù)當先,于是本仙又躬身道:“有勞流蘇姑姑了。”

  流蘇復又恭敬福身回禮道:“姑娘不必客氣,官家知道姑娘與環(huán)娘姑娘交好,所以托婢子帶人把環(huán)娘姑娘給您帶進宮城里來,足見官家對您的愛重之意?!?p>  流蘇和我說話,不論是表明自己的身份,還是說環(huán)娘進宮的事兒,都是在說官家對我如何如何好,暗示我該感恩戴德,踏踏實實留在宮里。

  “流蘇姑姑,我很喜歡一個故事,或許你也聽過?!?p>  “婢子洗耳恭聽。”

  “昔日楚王聞莊子有治國之才,便派人請莊子為相,兩位大夫在談水邊找到正在釣魚的莊子,言明來意,然而莊子卻道‘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牲乎?養(yǎng)之數(shù)歲,衣以彩繡,以入太廟。當是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污我。我寧曳尾于污渠之中而自快,不為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我平靜的講完這個故事。

  流蘇似覺得疑惑,于是她默然無言,只是肅穆而立。

  而我卻追隨著她的目光道:“流蘇姑姑,你就如這兩位大夫,想要勸我留在管家身邊,這浩浩宮城里,而我卻只想逍遙自在,不愿為這些浮華名利所累?!?p>  “可是姑娘,官家對您情真意切?!绷魈K忽然開口,很鄭重的凝視著我的眼睛道:“姑娘,辜負了別人和自己的心意,才是最大的不值?!?p>  流蘇果然是個很好的說客,聽到這里,我心緒一動,然卻很快冷靜下來,用一個欺騙了自己無數(shù)次的謊言欺騙流蘇道:“我與官家,不過是知己之情,我離官家越遠,越是守護這樣一份知己之情,若是離的太近,反而玷污了如璞玉般純潔的情意。你說官家喜歡我,是的,我也喜歡官家,可是我絕沒有一絲除了知己以外的其他念想。”

  大約是我說的真摯,流蘇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名狀的哀傷,不過她旋即恢復了平靜和禮數(shù),她福身道:“既然如此,那婢子無話可說,姑娘與環(huán)娘許久未見,婢子不打擾二位姑娘敘話了。”

  我點點頭,流蘇便后退了三步,才退出我這木格紙窗隔出來的一方寢閣。

  環(huán)娘這才恢復了平素的自在,她很歡喜的去為我換了一杯新的茶來,我接過茶杯,讓她坐在我身邊。

  “姑娘,其實流蘇姑姑挺好的?!杯h(huán)娘很真誠的說。

  我坐在她身邊,輕輕攏了攏她鬢邊的頭發(fā),溫和道:“何以見得?我瞧著一向目無尊主的環(huán)娘瞧著人家流蘇姑姑,也怯怯的呢?!?p>  “姑娘!”環(huán)娘嗔道:“我只是瞧著,流蘇姑姑周身禮數(shù)氣度,便由不得生出敬畏之感。再者,誰能想到我有一日,能來這宮城當中呢?”

  我聽著環(huán)娘的話,不由得陷入沉思,這凡塵俗世,當真是難以推敲,我輕輕的重復著:“誰能想到我有一日,能來這宮城當中呢?”

  世事一場大夢,青樓也好,市井也好,宮城也好,于我而言,不過將會是一場久遠的記憶,就像正月十五的夜晚我與環(huán)娘一起賞的花燈那般,燈火迤邐,卻始終是那般遙遠而不真切。那阿穆呢?我不知怎的,忽然又想到了他。

  “姑娘不舒服嗎?怎么這般面頰緋紅?”環(huán)娘慌忙伸手來摸我的額頭。

  我深吸一口氣,默默告訴自己,不可再靠近阿穆,否則于本仙修為無益,可是我這般理智后,心里又由不得一陣落寞與失落,我又為著這樣的失落感到驚慌與羞愧。

  我慌忙拉住環(huán)娘的手,輕輕道:“環(huán)娘,我不要屬于這里?!?p>  “可是流蘇姑姑的意思是,官家心屬于姑娘?!?p>  “我不要屬于這里?!蔽也恢朗菍Νh(huán)娘還是對自己,又固執(zhí)的重復了一遍。

  “今日雨兒的氣色瞧著好多了?!卑⒛逻€是帶著溫和又愉快的神色,朝我信步走來。

  我不曉得他何時來的,也不知道他聽見了我和環(huán)娘多少句對話,環(huán)娘驟然見到官家來,慌忙起身行禮,官家免了她的禮,差她和流蘇一起去瞧瞧今日我的藥煎好沒有。

  看著流蘇和環(huán)娘的態(tài)度,我覺得我就這般從容的躺在床上實在是太輕慢了,于是我欲行禮,他卻搶先一步過來扶著我的肩,我抬眼往他,正對上他溫柔寵溺的眼睛,我好似被攫住了一般,就這樣注視著他的眼睛,他的面頰逐漸紅了,他仿佛很不好意思的收了手,轉身去看蓮花香爐上裊裊的煙氣。

  他這個樣子倒是可愛的緊,我的目光便一直追隨著他,他不知怎的,看著那香爐,竟然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

  “我,我在笑,這香爐怎么這般精致。”

  “為這個笑的這般開心嗎?”

  他并不接我這問,只是問我:“這香你喜歡嗎?”

  “此香清甜卻又不失沉穩(wěn)柔和的底色,我很喜歡?!?p>  “其實香品倒是無謂名貴,就是需要些巧思在里面。”

  “確實,昔日蘇大學士用荔枝殼兒做的香品,也很巧妙。且我知道有種香,名喚閣中女兒香,此香是單單不用名貴原料,就看制香之人的巧思呢?!?p>  阿穆好像并不在意我說什么的樣子,好像他也沒什么興味與我繼續(xù)聊香道之事,他只是微笑著看著我,眼睛里帶著如星海萬頃的光華。

  我被他這么一瞧,竟覺得臉上發(fā)燙,不由得噤了聲,低下頭看云錦被上描著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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