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亂石崗。
月明星稀,陰風陣陣,兩撥紅衣女子慢慢靠近。
梅姐姐一方只有八人,對方有三十多人,兇多吉少。
至兩丈開外,雙方止步。
梅姐姐上前一步,高聲說:“各位請了!我是武功總教習梅姐姐,你們的武功是我教的,想必還沒有忘記我!”
對方一個粗壯大姐上前一步,說:“失敬失敬,我是龍虎溝分舵舵主李必愁!一個時辰前,梅姐姐飛鴿傳書與我,說空東鶴到了我的地盤上,你要我們協(xié)助拿人。
按理說,我們同為拜金樓姐妹,我該鼎力相助??煽諙|鶴既然在我的地盤上,就該由我拿住,何須梅姐姐親自動手?”
梅姐姐一陣冷笑,說:“李必愁,憑你三腳貓功夫,拿得住空東鶴?少廢話,空東鶴必須交給我!”
正在這時,鐘妹妹突然跳到陣前,說:“哎呀呀,人都來了,還磨磨唧唧什么呢?武功定勝負,誰贏了,空東鶴就是誰的!”
她的口氣,就好像空東鶴已被她們關進雞籠之中,任憑處置。
李必愁見鐘妹妹一臉挑釁,手中卻沒有兵器,這分明就是藐視!
于是,她轉頭對身后一名白衣小姑娘說:“干女兒,鐘妹妹是副總教習,武功很高很高喲,你去討教幾招吧!”
一個小姑娘應聲而出。只見她拱拱手,說:“鐘姑姑,有禮啦!”
鐘妹妹見她只有十二三歲,還是個孩子,倍覺侮辱。
她火冒三丈,說:“禮你奶奶個嘴,你門牙沒長全,哪有資格跟我比試武功?滾回去!”
“干女兒”不服,硬要跟鐘妹妹過招,說:“誒,鐘姑姑,你怎么看不起人呢,我雖然年紀小,也是練過武功的,怎么沒資格跟你比試?”
鐘妹妹好歹是拜金樓的副總教習,哪好意思當眾跟小丫頭動手?無論輸贏,都不好聽。
她沖李必愁叫嚷起來:“李必愁,你們分舵沒人了,只能找個孩子出來?”
李必愁說:“鐘妹妹,不瞞你說,我這個干女兒原本只會幾招粗淺功夫。有一天,清凈山莊的清凈老人路過,點撥一二。至此之后,她武功大漲,你絕對贏不了她!”
鐘妹妹忍無可忍:“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獻丑!”
她說著,慢條斯理地朝“干女兒”肩膀抓去,看似除草一般。
可是,“干女兒”一動不動,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鐘妹妹右手已經抓來。
鐘妹妹一陣得意,以為即將得手。
不料,她的手剛碰到“干女兒”肩膀,卻發(fā)現(xiàn)好似碰上泥鰍一般,光滑無比。
她心中暗驚,趕緊用力抓去。
“干女兒”肩膀下沉,后退數(shù)步,輕松躲過。
眾目睽睽,抓不住一個小姑娘,鐘妹妹倍覺恥辱。她朝前跨出一步,逼近“干女兒”,又伸出右手抓去。
情形跟上次一樣,“干女兒”輕松躲過。
人群中突然發(fā)出一陣笑聲,因為鐘妹妹的招式怪異,簡直跟小雞啄米一般,而且還總是啄不到。
笑聲讓鐘妹妹耳根發(fā)熱。本來,她自告奮勇打頭陣,是想顯擺一下苦練數(shù)年的武功造詣,沒想到淪為笑柄。
她當然要挽回顏面!
只見她,猛地一躍,頃刻間逼近“干女兒”,猛地伸出雙手抱向她瘦骨嶙峋的身軀。她很清楚,只要她抱住小丫頭,必定可以把她擠扁。
鐘妹妹氣勢如牛,但“干女兒”叉腰斜眼望著她,根本不屑一顧。
就在眨眼間,兩條人影閃動,突然響起“啪”一聲脆響。
眾人一陣驚呼,以為“干女兒”已經慘遭毒手。
可是,“干女兒”站在鐘妹妹身后,安然無恙;而鐘妹妹左腿在前,微微躬身,雙掌合攏,好似被定住了一般。
兩人架勢充分說明,剛才那聲脆響,正是鐘妹妹左掌拍右掌所發(fā)。
她致命一擊,又成了空。
頓時,眾人笑得肚子抽筋。
李必愁見“干女兒”連連取勝,也十分得意。
她望著呆若木雞的鐘妹妹,說:“鐘妹妹這一招,驚天動地,差點把我震得流鼻血!”
鐘妹妹這才回過神來。
她猛地垂下雙手,挺直腰板:“這個小破孩根本不敢接招,躲來躲去的算什么本事?李必愁,你要是不害怕,就讓她接我一掌!”
李必愁緩緩地問:“如果我的干女兒能接住你一掌,如何?”
鐘妹妹被李必愁一激,脫口而出:“只要能接我一掌,就算你們贏,空東鶴由你們帶走!”
梅姐姐趕緊勸阻:“慢!雖然鐘妹妹是我的人,但她說話不能算數(shù)。如果這位干女兒果然接得住鐘妹妹一掌,接下來的事,就跟鐘妹妹無關!”
李必愁說:“好!”
既然雙方談妥,鐘妹妹立即走向“干女兒”,隨即辟出一掌。
這次,小丫頭不僅不躲閃,還伸出一只雞爪似的手,迎了上去。
鐘妹妹使出全力,氣勢洶洶。可是,她的手掌剛觸碰小丫頭的手,立刻滑開。鐘妹妹站立不穩(wěn),猛地朝前栽去。
好在她急中生智,雙手揮動,總算穩(wěn)住身子。
這一下,眾人驚訝不已,紛紛稱贊清凈老人武功了得。他只點撥一二,小丫頭便如此厲害。
鐘妹妹輸?shù)眯姆诜?,默然退至梅姐姐身后?p> 劍拔弩張的氣氛又彌漫開來。只聽梅姐姐對李必愁說:“我們抓緊做個了斷吧!”
李必愁走向梅姐姐,說:“很好,我就喜歡爽快!”
眾人知道兩人即將決斗,自覺后退數(shù)丈,以便騰出場地。
深湛夜空中有一輪明鏡般的月亮,好美,好靜,可惜沒有人抬頭欣賞,除了空東鶴。
從一開始,他就趴在草叢中,抬頭看著夜空,偶爾看一眼拜金樓決斗現(xiàn)場。
當那個小丫頭戲弄鐘妹妹的時候,他看見一顆流星瞬間滑過。他閉上雙眼許了一個愿:他希望像條狗一樣無憂無慮。
許完愿,他倍覺滿足,好像愿望已經實現(xiàn)。
正在這時,李必愁和梅姐姐已經擺開陣勢。只見她們緩緩后退,直到相距一丈才止。
接著,長劍出鞘,舉劍互指。
突然,兩把劍迅疾刺出。雙劍激蕩,像兩道銀白光電。只聽“叮當”一聲,劍尖撞在一起。
李必愁腰身一沉,長劍粘住梅姐姐的劍身朝前一送,直削梅姐姐手腕。
梅姐姐早有防備,把十成勁力傾注在劍身之上。只見她手腕微抖,李必愁的長劍立即被震得“嗡嗡”長鳴。
反震之力極大,李必愁的身軀微微晃動。可是,長劍依然粘住長劍。兩人暗自用力,瞬間左肩抵右肩。
梅姐姐劍交左手,右拳瞬間朝李必愁肋部捶去。李必愁并不躲避,左手二指一并,戳向梅姐姐肋部。
兩人肋部中招,疼痛鉆心,但她們假裝若無其事。她們都清楚,自己最痛苦的時候,一定有人比自己更加痛苦。
頓時,兩柄劍粘在一起,兩人怒目圓睜,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對方。看得出來,兩人旗鼓相當。
梅姐姐說:“我習武十年,得到眾多高手指點,你不是我對手,認輸吧!”她說的是實話,絕非恐嚇李必愁。
李必愁說:“那次清凈老人路過,也略微指點我一二??梢院茇撠熑蔚卣f,我學到了清凈山莊的武功精華!”
梅姐姐不服:“你這么說,我就不愛聽了!我和空東鶴是老鄉(xiāng),同一個鎮(zhèn)長大的,小時候我們常常一起練武??梢哉f,爭口氣山莊的武功,我也會!”(她這句純屬吹牛。)
……
兩人沒完沒了,終于互相辱罵對方祖宗。
附近的空東鶴聽不下去,身子一閃,撲了過去。他的腳尖剛落地,雙掌齊出,朝梅姐姐和李必愁的肩膀拍去。
頓時,兩人的身子飄出,落到一丈開外的草地之上。
眾人一陣驚呼。
空東鶴慢慢走近兩人,訓斥起來:“姑娘家家的,還打架,丟不丟人?散了,散了,都給我回去!”
李必愁和梅姐姐正要分個高低,卻被蒙面白衣公子突然現(xiàn)身攪局,心中不悅。
但是,兩人都清楚,白衣公子的內力極其之高,在場的諸位都不是對手,只能暫且忍氣吞聲。
拜金樓眾女子默不作聲,紛紛離去。
空東鶴又沖她們的背影嚷了一句:“你們都離開拜金樓吧,回老家嫁人生娃!常言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不成親不太好,?。÷犚姏]有?”
拜金樓女子中有人小聲罵了一句:“腦子有病!”
空東鶴也不計較。這時,兩位姑娘也從草叢現(xiàn)身,來到空東鶴身旁。
靜香姑娘問:“東鶴,你勸別人成親,說得頭頭是道??赡阕约憾暹€不成親,這是什么意思?”
空東鶴說:“你懂什么?我是名滿江湖、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一代少俠,能跟別人一樣嗎?”
兩位姑娘“呸”他一口,接著商量去何處投宿。
靜香姑娘曾多次來荷花城進貨,每次都路過這里,知道最近客棧還在二十里外。
她想了想,說:“四五里外有個破敗院落,叫子虛山莊,無人居住。我曾經走錯路,無意中經過門前,我們可以前往投宿。但是,那個地方不好找,未必能找到!”
三人離開亂石崗,冒險前往子虛山莊。
月光下,三人翻山越嶺,一路打聽,終于來到一個不大瀑布前。
過了瀑布,是一片濃密樹林。
沿著一條羊腸小路出了樹林,突然看見十丈開外有一道極高圍墻,正中兩扇木門洞開。
院內燈火通明,刀劍“叮當”,伴隨女子呵斥陣陣。
三人精神大振。靜香姑娘指了指木門,說:“那就是子虛山莊,正有人打斗!”
三人躡手躡腳靠近,躍至院旁一棵大樹之上。他們朝院內望去,頓時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