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個人沖進(jìn)曹府大門。
緊接著,又一個人沖進(jìn)來。兩人神情肅穆,后面那人還提著唐刀。
提刀者身后,跟著一個姑娘。
空東鶴正在客廳門口,溫習(xí)《媒婆速成》。他猛地看見三人,嚇得渾身一緊,立即溜進(jìn)客廳,隨即身子一躍,跳到房梁之上藏起來。
房梁有灰塵,被他衣裳撫起,四散紛紛。
當(dāng)時,清凈老人和空追云正在客廳下棋。不出意外,灰塵飄進(jìn)兩人眼中。
頓時,空追云一邊揉搓老眼,一邊訓(xùn)斥空東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的皮又癢癢了?”
空東鶴躲在房梁上,語無倫次:“師父,我岳丈來殺我了——”
正在這時,三個不速之客已經(jīng)站在門口。空摘星在前,提刀者空三哥緊跟其后,最后是九姑娘。
靜香姑娘正與空東燕同賞一本小人書。老爹突然駕到,靜香姑娘立即起身,親熱喊一聲:“爹!”
空摘星瞪她一眼,徑直坐下。
霎時間,空追云馬上笑臉相迎,親自奉茶:“哎喲喂,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
空摘星接過茶,嘬了一口,說:“空追云,空東鶴拐走我閨女,還跟我動手。你好歹也是一代宗師,徒弟作出這等下作之事,你看著辦吧!”
空追云假裝大吃一驚,隨即呼喚起來:“空東鶴,你在哪兒?你給我出來!”
空東鶴沒回應(yīng)。空追云問空東燕:“你二師哥去哪了?”
空東燕看小人書正入迷:“他在房梁上呢!”
事已至此,空東鶴只能一躍而下,說:“師父,我剛才檢查房梁,發(fā)現(xiàn)房梁有老鼠爬過痕跡?!?p> 空追云“嗯”一聲,說:“房梁的事,以后再說。族長說你拐走靜香,還跟他動手,可有此事?”
空東鶴微微躬身:“師父,既然岳丈大人那么說,那肯定是真的。岳丈大人是族長,從不冤枉人。我如今鑄下大錯,愿意接受門規(guī)責(zé)罰!”
他說著,主動搬條板凳擺客廳正中,又找來一根竹子遞給空追云。
隨即,他趴在板凳上,默默閉上雙眼,準(zhǔn)備受刑。
空追云舉起竹條,說:“空東鶴,你對族長不尊,活該被打。不準(zhǔn)運功抵御!”他的意思恰恰相反,就是讓空東鶴運功抵御。
空東鶴心領(lǐng)神會,立即催動九層內(nèi)力預(yù)備。
空追云這才手起棍落,啪聲響亮。
為了配合師父,空東鶴立即喊出一聲慘叫。
這種慘叫很有趣,像小乳豬的嗷嗷叫。
空東燕立時放下小人書,與靜香姑娘一起欣賞空東鶴受刑。
當(dāng)時,師父一棒又一棒抽在空東鶴身上,就像用雞毛撣子撓癢癢,只讓空東鶴昏昏欲睡。
可是,師父累得渾身是汗,粗喘連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必須給他三分薄面,也讓空摘星看著舒坦。
于是,空東鶴假裝疼得要死要活,發(fā)出凄厲慘叫。而且,每一棍子一聲慘叫,一聲不少。
小半個時辰后,竹棒斷成兩截,師父也舍不得停下喘口氣。他把兩截竹子合在一起,繼續(xù)抽打。
師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氣勢,讓空東鶴大受感動,扯開嗓子哀嚎一陣。突然,他一動不動,假裝死了。
空東燕撲通一聲跪下,用雙手捧住竹棒,說:“師父,二師哥已經(jīng)不行了,不能再打!”
空東燕剛跪下,靜香姑娘也立即跪下求情,就連在一旁斟酌棋局的清凈老人也幽幽地說:“差不多行了,打人終歸不好!”
不料,空摘星冷哼一聲:“空東鶴皮糙肉厚,這才打了幾下,他就不行了。他難道是豆腐做的?”
既然空摘星不滿意,空追云只能再加把勁。他對空摘星拱拱手:“族長,你放心,我一定打到你滿意為止!”
空追云說著,急噔噔跑進(jìn)后院。
很快,他又跑回客廳,手里還多了一條拇指粗的木棍。這條木棍三尺長,用五十年的樺木枝條做成。
此棍,其貌不揚,但極其堅硬,是空追云的爹當(dāng)年抽打空追云的“打狗棍”。
于是乎,他走近空東鶴,一陣噼噼啪啪,打得空東鶴哭爹喊娘。
這一次,空東鶴是真哭。他看出來了,自己不掉幾顆真摯眼淚,空摘星不會罷手。
果然,他的哀嚎聲驚天動地,讓在場所有人為之動容。
空追云甩開膀子抽打半個時辰,空東鶴的腦袋和雙手漸漸低垂下來,貌似真的死了。
清凈老人哈哈大笑,說:“追云哪,練武之人以德服人,教訓(xùn)徒弟也不能打死吧?”
空追云立即住手。他把竹棍扔給空東燕:“你是掌門,應(yīng)該把空東鶴管好。要是再出亂子,跟我無關(guān)!”
可是,空摘星還不滿意。他幽幽地說:“空追云,你袒護(hù)徒弟!空東鶴裝死,你都看不出來?”
空東鶴心想,看老岳丈架勢,要打得我半身不遂才甘心。老虎不發(fā)威,他當(dāng)我是病貓!
于是,他猛地起身,迅疾跳到桌上,雙手拍拍,一陣哈哈大笑:“各位鼠輩,我奉我家將軍之命,特來邀請你們?nèi)④姼韧醢藴2蝗サ?,格殺勿論;去的,也格殺勿論!?p> 接著,他腳尖一點,在空中一個筋斗,迅疾靠近空三哥。
霎時,他右手一探,揪住空三哥右耳垂旋轉(zhuǎn),說:“本將軍請你喝王八湯,你居然帶著唐刀。老實交代,是不是打算行刺本將軍?”
空三哥正要張嘴訓(xùn)斥,空東鶴又揪住老丈人耳朵,問:“小星星啊小星星,你什么時候來的呀?”
空摘星反手一巴掌,抽向空東鶴手臂。
空東鶴眼疾手快,右手猛地一縮,躲了過去??照呛龅仄鹕恚鸵逃?xùn)空東鶴。
不料,空東鶴身子閃動,雙腳一跳,攔腰抱住廳中廊柱。
只見他雙手雙腳趴在廊柱上,像條狗,使勁往上爬。
他爬呀爬,還一邊嚷嚷:“這個旗桿太光滑,我什么時候爬到頭?”
到這個時候,正在斟酌棋局的清凈老人驚住了??諙|鶴的架勢,很像突然被某種不干凈的東西附體。
可是,空追云知徒莫如師。
他曉得空東鶴就是裝瘋賣傻,說:“族長,沒想到空東鶴突然瘋了。等他清醒,我再接著抽他,您看如何?”
空摘星“哼”一聲,猛地出門而去??杖缣嶂频?,緊跟出門。
空東鶴立即跳下廊柱:“怎么樣,我裝瘋裝得不錯吧?”
空追云訓(xùn)斥他:“空摘星能當(dāng)族長,你以為他是個二傻子,看不出你是裝瘋?他必定出門想鬼主意整你,你娃等著吧!”
他說完,繼續(xù)跟清凈老人下棋。
空東鶴、空東燕和靜香姑娘圍住九姑娘噓寒問暖,分享久別重逢的喜悅。
原來,空摘星這次帶空三哥來魚府城見一個人,九姑娘乘機跟來耍幾天。
四人一陣嘰嘰喳喳,喧嘩許久。
正當(dāng)四人興高采烈之際,空摘星和空三哥又回來了,還帶來一個看不出年齡的女人。
頓時,空東鶴立馬抱住廊柱,繼續(xù)爬呀爬,還嚷嚷“要爬到天上去”。
空摘星走到空東鶴身后,說:“空東鶴,你如此年輕,就這么瘋了,實在可惜。我請回一位大仙,幫你驅(qū)趕不干凈的東西!”
他說著,朝大仙努努嘴。
大仙領(lǐng)命,立時張牙舞爪跳一陣,又在門窗上畫六道符,然后取出一個小瓷瓶,旋開蓋子。
瞬間,一股辛辣惡臭氣息直沖云霄,在場諸位差點嘔吐。
大仙伸出食指,從瓷瓶挖出一坨黑不拉幾、黏糊糊的東西。
她舉著那坨東西,送到空東鶴嘴邊,說:“公子,我這個藥,是用茅廁最底下的淤泥做成的,驅(qū)趕那些不干凈的東西很靈。需要你每天吃一坨,連吃半個月,你就好了!”
空東鶴立即跳下廊柱,挺直身子笑嘻嘻,說:“哎呀,我現(xiàn)在完全好了。大仙果真是大仙,藥到病除,佩服佩服!”
他說完,取出一坨銀子遞給大仙。
大仙接過銀子,詢問空摘星:“財主老爺,您認(rèn)為我可以走了嗎?”
空摘星點點頭。大仙得令,立即揚長而去。
空摘星一陣?yán)湫?,說:“有些人喜歡自作聰明,跟我玩陰招,還嫩著呢!”
空東鶴嘻嘻笑:“岳丈,賢婿我剛才特意鬧那么一出,就是讓您歡樂歡樂,給您接風(fēng)洗塵!”
空摘星“哼”了一聲,也未要求空追云繼續(xù)抽打空東鶴,看來暫時放過他了。
空追云高興,馬上吩咐空東鶴等人殺魚宰鵝招待貴客。到了晚上,空摘星和空三哥被安排在廂房歇息。
第二天上午,空摘星上街請人做一面錦旗,旗上有字“救我豬命,十分感謝”。
他讓空東鶴把錦旗掛在脖子上,給女大仙送去。
空東鶴心想,男子漢能屈能伸,受點侮辱不算什么。試問,哪個風(fēng)流倜儻的名士,沒有受過侮辱?
于是,他脖子掛著錦旗,喜滋滋上街去。
當(dāng)時,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是個看熱鬧的好日子。路人紛紛駐足圍觀,指著錦旗嘻嘻哈哈。
空東鶴昂首闊步,還不時跟路人打招呼:“鄉(xiāng)親們,你們還好嗎?家里的豬狗和小貓貓,也都還好吧?哦,都好啊,那我就放心了!”
圍觀眾人以為他瘋了,不敢再對他指指點點,生怕他突然張開血盆大口,撕咬他們的破鞋。
如此這般,那面錦旗終于被空東鶴順利送到大仙府上。
大仙只是賣菜大嬸,收了空摘星五兩銀子臨時裝作大仙而已。
空東鶴也不生氣,打道回府。他曉得,雖然空摘星誓死抗拒,但他早晚成為自己的岳丈大人。岳丈要修整賢婿,賢婿不應(yīng)該抱怨。
擦黑時分,空摘星領(lǐng)空三哥出門而去。
一直以來,輕功在武林比較普及,所以武林中人很喜歡尾隨別人,然后趴在屋頂偷看,空東鶴也不能免俗。
當(dāng)時,他看見準(zhǔn)岳丈帶著小跟班出了門,還鬼鬼祟祟的,自然立即尾隨。
他看見“二空”走到曹府附近魚塘前停下,賞析一陣螢火蟲,隨即進(jìn)入右側(cè)樹叢。
大晚上朝樹叢跑,能有好事嗎?空東鶴立即施展“金龜隱身”,閃人林中。
此時,“二空”正站在一顆大樹下,一動不動。
空東鶴身子一閃,隱身兩人頭頂大樹的枝葉間。
只聽空三哥有些焦急:“約好這個時辰見面,賢公子居然還不出現(xiàn)。他到底來,還是不來?”
空摘星聽了,說:“你還是那個臭毛病,總是心急。常言說得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p> 空三哥聽了,不再多言。
隨即,林中除了微風(fēng)撫動樹葉發(fā)出的“沙沙”聲,還有“二空”粗重喘氣聲。
又過好一陣,林中斑駁月光之中,來了兩個人。
兩人迅疾走近,正是賢公子和冷金錘。
離空摘星尚有兩三丈遠(yuǎn),冷金錘止步,賢公子獨自靠近。此時,空三哥卻迅疾走開兩三丈遠(yuǎn)。
很顯然,賢公子跟空摘星有機密之事相商。很快,賢公子走到空摘星面前,兩人拱手客套:
?。ㄙt公子)“空兄,我來晚了。對不住,對不住!”
?。照牵吧瞎傩?,我也剛到。無妨,無妨!”
隨即,兩人一陣淺笑。
片刻之后,空摘星突然嚴(yán)肅詢問:“上官兄,拜金樓你我合伙。按照之前約定,收成我們五五分賬,對嗎?”
賢公子嘿嘿笑:“是呀!空兄何出此問?”
空摘星說:“最近兩月,我收到的銀子減少七成,這是為什么?”
賢公子嘆口氣:“哦,空兄,聽你口氣,你認(rèn)為我私吞了你的銀子?”
空摘星哼一聲:“上官青云,這些年來,你私吞我的銀子起碼十萬兩,現(xiàn)在變本加厲,是否太過分了?”
賢公子冷冷地說:“空兄,現(xiàn)在世道不佳,賺銀子不容易。我并沒有私吞你的銀子,你要不信,可以暗中調(diào)查!”
空摘星聽了大怒,立即拂袖而去。空三哥自然緊緊跟上。
等兩人出了樹林,賢公子微微嘆息:“唉,我私吞你的銀子豈止十萬兩?可是,你能把我吃了嗎,呵呵!”
他呵呵完,帶著冷金錘,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樹上的空東鶴聽得目瞪口呆。他實在想不到,準(zhǔn)岳丈空摘星居然是拜金樓背后老板之一。
他立即飛身出了樹林,看見空摘星和空三哥正站在魚塘邊嘰嘰咕咕。
空東鶴緩步走近空摘星,微微躬身:“族長,賢公子私吞銀子的事,我會暗中替你調(diào)查的!”
頓時,空摘星指著他的臉:“你……你偷聽了?”
空東鶴嘻嘻笑:“族長,我不是偷聽,我是剛好聽見了!”
空摘星嘆口氣,過了片刻,說:“很好。從現(xiàn)在開始,你是我女婿。你給我下狠手,整得賢公子死去活來!”
空東鶴心中高興:“得令,岳丈大人!”他說著,陪空摘星與空三哥回府。
第二天清晨,空東鶴沐浴更衣,還噴了香香,上街尋找媒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