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相送東流水

　　在那場長達一年的戰(zhàn)爭中，晏晏損失了很多金家酒樓的弟兄，但也成功地借此將金家酒樓的勢力進行了交接和隱退。

　　此后，大事小事都將完全由焦小小和余牟挑起擔子了，她再次過上甩手掌柜的瀟灑生活，準備帶著老黃游歷陸海兩域無限風光。她看到老友成功合并并減免繁重賦稅、提拔了大批寒門士族甚至有志女子入朝為官，看到她在云閔和柔然穆的幫助下逐漸成長為開明君王，看到赤勒、樓蘭、南景三國重提舊好正式通關(guān)，也看到了些許人類未來發(fā)展的潛力方向。

　　王庭城外，江河支流向東南流經(jīng)東勝境內(nèi)注入水系橫貫陸域三分之一的天河，最終匯入東海海域。春日未至、寒冬未遠，在一個蕭蕭肅肅的陰云天，赤勒川、柔然穆、焦小小等人在江水一畔送別晏晏和老黃，看著馬車一路向西越行越遠，看著那人頭也不回搖手就走。

　　誠然他們知道，天下之大金家酒樓仍是那人的忠實的金錢支持方和重要補給站，終有一日大家還會再次相見，焦小小仍是忍不住哭花了妝，連向來嬉笑于外的赤勒川都難得正經(jīng)。每到一地，仍是會期待那人可能的書信傳音，講她的游歷所見，也講路上赤勒川的變革成效。

　　應(yīng)云夢宮宮主邀請，晏晏帶著云閔的入世手札前往位于樓蘭與赤勒接壤處、連綿山脈中鮮為人知的一座險峻高峰。那里的高山高聳入云，山下溫暖如春，開滿漫山遍野的桃花、杏花和梨花；越往上走越是冰冷，直至非凡人之力可以抵達的雪山之巔，連最為矯健的赤勒蒼鷹和最為耐寒的樓蘭牦牛都難以生存。

　　曾有樵民因迷途而誤入其中，往往被困于山腳下的桃花幻陣，不知時月不見他人。運氣好的找到了出陣指引能夠走出重重山脈，運氣差的沉迷于陣中男女老少怡然自樂的幻象中黑發(fā)變白發(fā)，直至爛柯。因此，世人漸漸遺忘了此山的原名，反而又敬又怕地稱之為死亡山脈。

　　誰又能想到，原來三宮之中最為神秘的云夢宮竟然就藏身于此中云夢山的山腹深谷里呢！無外乎千年以來，除有天賦極高之人能夠突破山腳幻陣進入深谷成為云夢宮中一員，從來無人能夠找到避世隱居的云夢宮。

　　一路風塵仆仆，晏晏帶著老黃走入距離云夢山最近的一座城池補充衣物和糧食，也加以休整，卻不期然在這里又碰上了東勝禹。更為準確的說，是以太晨宮大師兄身份行走江湖的言禹。

　　算起來，這應(yīng)該是兩人自四年前認識以來的第四次見面。與前三次見面略為不同的是，言禹只是孤身一人，看起來也是在游山玩水。他的事情金家酒樓略有搜集，晏晏因此也有所得知：這人先是在一年前的蘇杭都城內(nèi)亂中大殺四方、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架空了父親的權(quán)力，再是扶持上任東勝帝王、現(xiàn)任東勝帝王親哥哥的遺腹子，他的堂弟東勝晟當上了新的東勝儲君；至于他本人倒是掛了個親王的虛銜，號稱在東杭城外的一座皇家寺廟中伴隨他的父親一起戴發(fā)修行，朝政、軍務(wù)等大小事均不再插手。

　　赤勒王庭一別后，聽聞他和暮鼓宮合起手來追擊暮鼓宮余孽至燕山邊城，但因彼時事情忙雜，來不及在晏晏面前露面又馬不停蹄地趕回蘇杭救火——正是晏晏讓人掀起的亂子，只托人將一封書信送往金家酒樓，轉(zhuǎn)交給她。晏晏看了些，只是講他要先忙完蘇杭的事情才能過來找她云云。

　　呵，撩完就跑得不見蹤影，真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晏晏也沒放在心上，自是和老黃逍遙快活去了。只可惜的是，老黃畢竟一年年地年紀大了，此去云夢山路途艱險，她不打算帶上老黃爬山奔波涉險，預(yù)備找戶忠厚人家暫時寄養(yǎng)，哪知就這么遇上了寄宿于此的言禹。

　　一時相見無言。言禹瞅著晏晏的臉色神情難辨，只好先湊上來揉揉老黃的腦袋，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淺薄的感情根基；好在老黃倒還是認得這個在它狗生中出現(xiàn)的第二個人，盡管在這幾年里常年在各大金家酒樓中舒舒服服地當著狗大爺，但包括晏晏在內(nèi)的眾人整日忙碌于赤勒政變與改革中，能陪它玩樂的人實在為數(shù)不多，它也就偶爾會念起寒冰谷中的日子來。

　　忙碌的人類啊，總是圍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奔波，哪里像它能夠靜下心來曬曬太陽、思考狗生呢。眼見晏晏離去，被留宿農(nóng)家的老黃雖有些不舍，但謎之相信她還會回來接它游山玩水，心大得很，自是又過上了新鮮的吃喝生活。

　　言禹卻是一路追著晏晏同行。雖然晏晏依然不言不語，但據(jù)他猜測，云夢宮就在這座城池附近，想來二人接下來的路途相同。畢竟，他也是接到了云夢宮宮主的邀請才決定暫時放下東勝事物直接前往云夢宮，只為暮鼓宮余孽一事。

　　在他和暮辰的合作之下，那些偷襲于太晨宮、在他身上種下火焰劇毒的暮鼓宮余孽在一年多以前戰(zhàn)死在赤勒戰(zhàn)場上，本以為緣起二十多年前的經(jīng)年舊事已就此結(jié)束，不料又接到了云夢宮宮主書信稱邀請前往一述，更不料還能提前見上晏晏。

　　“這一趟出來是走對了。”見到晏晏手腕上還戴著上次見面他強行送出的銀釧，言禹心中暗自得意，只覺得晏晏心里有他，而云夢宮一行正是他好好表現(xiàn)、感情升溫的大好時機。